180.結束吧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韋莊《思帝鄉》

  「你希望是哪個？」簡錦醉眼迷濛的微笑。

  雷銘笑著搖手指，放下酒杯，「想套我的話？這可不行。」

  「也許旁觀者清。」

  「這事不需要清，要問自己的心。」

  簡錦挑眉，笑著看雷銘，他說出這種話來，怎麼聽都不像是真的。

  「太肉麻？」雷銘笑起來。

  

  「的確有些。」簡錦點頭承認。

  「雷源明日要去落霞灣視察。」雷銘開口，「我決定一起去看看酒吧的事。」

  「我可以和你們一起。」簡錦開口，「先安排住在簡氏的度假村里吧，剛好可以喘息一下。」

  「你這是逃？」

  「是的。」簡錦點頭。

  簡錦走出酒吧，才發現手機上有四個未接電話，和一條簡訊。都是簡書。

  簡訊簡單一句話，恭喜你渡過難關。再也沒有隻言片語。

  凌晨兩點，這個時間段打電話似乎有點不合時宜。簡錦把手機塞口袋，路燈昏黃，一個人向前走。

  對面有人走來，簡錦抬頭。

  呵，簡錦呼氣，為何每次見到這個人都覺得上次見面好像是上一世的事，那麼遙遠，遠的不像是真的。

  「雷銘給我的電話，說你明天去落霞灣。」簡書微笑著走過來。

  「是，一切順利了，過去看看。」簡錦微笑著點頭，兩人並肩前行。

  再也沒有別的話了，簡錦低頭看著兩人的影子出神。為何要一直在？她簡錦何德何能，竟然有兩個這麼出色的男人不離不棄，到底是上天垂愛還是懲罰？

  「度假村之後有何打算？」簡書開口，不溫不火的問題。

  「認真經營。」

  「打算何時回簡氏？」簡書又問，「以你現在的成績，絕不會有人說三道四。」

  簡錦突然站住，簡書走了兩步發現後也停住，轉身。

  簡錦抬頭看著簡書，感謝逆光的街燈，簡書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不回去了。」簡錦看到簡書的臉色一僵，「簡氏是你的了。」

  簡書看著簡錦皺眉，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驚訝，而是恐懼。簡氏是他們唯一的牽連，是他唯一還出現在她生命里的理由，是敵人是對手都好，他還在她的對面。

  現在，簡錦要鬆手了。

  「為什麼？」簡書開口，「你不是一直要搶回簡氏的麼？」

  「你辛苦了這麼多年，是你應得的。」簡錦低頭微笑，「爸爸也決定給你的，就是你的。」

  現在的一切剛剛好，都到此結束吧。既然無論如何都要被傷害，她不會天真的認為，可以有個讓所有人都安全著陸的方法。

  分了，就是分了；沒了，就是沒了。口若懸河，吐出蓮花，也改變不了事實。

  簡書的眉頭不自覺的皺起來，嗓音低啞的開口，「你想清楚了？」

  「不想要麼？」簡錦深吸一口氣，收回眼眶裡的濕潤。抬頭看著簡書。

  「我何時說過想要簡氏？」簡書看著簡錦，痛苦的皺著眉。

  「那，真是委屈你了。」簡錦苦笑著看著簡書，「快點結婚，生出個接班人，你就可以鬆手了。」

  「小錦。」簡書上前一步，簡錦卻很快的後退一步。簡書焦急的又邁上前兩步，簡錦依舊警惕的後退著。始終保持著一樣的距離，簡書站在原地，放棄了。

  「小錦，到底出了什麼事？」

  「你說過，只要我想結束，一切都可以馬上結束的。」簡錦抬頭，眼眶裡的淚退了又漲，退了又漲，「我要一切都結束。」

  簡書的心好像突然從高處跌了下來一樣，沒有邊際的跌落。

  「我要所有一切都結束，包括簡氏，包括……」簡錦看著簡書，沉默。

  心還在跌，還在跌，還在跌。

  「把話說完。」簡書低沉著開口，目光看著簡錦不肯錯過一絲一毫。

  簡錦看著簡書，深深呼吸，一切都結束了。

  「包括你。」

  「喝！」簡書開口吸氣，人忍不住搖晃了一下，隨即馬上閉上眼用盡全力轉身。心，終於跌到底了。

  堅持！堅持！要堅強！簡錦站在簡書身後，心裡一遍遍的默念。

  要堅強！要堅強！

  簡錦看著簡書的背部起伏著，聽到簡書沉沉的呼吸，用盡全力讓自己站在原地，不要轉身跑掉。不能離開！不能上前！不能開口！只能等待。

  簡書並未轉過身，只是稍微測頭，餘光看著身後的簡錦。「我，支持，你所有決定。」簡書開口說完，邁步離開。

  簡書！簡錦下意識的上前，伸出手，簡書的衣袖擦過手掌的一瞬間，抓住！抓住！簡錦的腦海里有個聲音在吶喊。

  簡錦緊緊握住……可是已經錯過了。手心裡空空的，指甲深深地陷進肉里。

  簡書，這次，真的走了。

  臉頰一股滾燙的感覺，簡錦才發現自己哭了。她有多久沒有哭了，她還會哭，還未忘記，簡錦站在凌晨的街邊，誰會相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商界奇才，剛剛竟然做了這輩子最傻的一件事。

  一旁的路上車來車往，簡書坐在車裡，愣愣的沒有方向，偶爾的車燈閃過，沒人知道，叱吒商場的簡氏的年輕董事長，剛剛被有生以來最愛的女孩推開了。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簡錦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一路的恍惚，簡書到底有沒有出現過？剛剛的事情是不是真的發生了？簡錦筆直的走到陸楚橋的門前敲門。

  果然，開門的是小艾。小艾一臉驚訝的看著她，嘴巴張了合，合了張。

  「他出去跑步了。」小艾開口，一臉戒備的看著簡錦。簡錦點點頭，她現在的臉色一定差極了。

  「我可以進來麼？」簡錦禮貌詢問。

  「我去幫你倒杯水。」小艾轉身跑進廚房。

  簡錦走到書房，自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取出旁邊的紙筆，說什麼呢？她已經無話可講了，同樣的事情，不確定自己還能堅強的做第二遍。

  小艾端著熱水出現，簡錦將信封遞過去。「幫我交給陸楚橋，可以麼？」

  「好的。」小艾接過，「你不見他？」

  「我馬上要出門。」簡錦笑笑，算是回答。簡錦走到門口，小艾在身後喊她，「喂，你沒事吧？」

  「為什麼喜歡陸楚橋？」簡錦看著小艾微笑，「我有個脾氣很好的同事可以介紹給你哦，想想看吧。」

  「我才沒有喜歡——」小艾的臉瞬間燒紅，話沒了聲音。

  「為什麼不敢承認？」簡錦看著對面的小女孩，「害怕什麼？」與其說是在問小艾，更像是在問自己。

  「害怕再也見不到了。」小艾愁苦的皺著眉，「我只要能在一旁看著他就好了，反正他也不會喜歡我的。他很愛姐姐的。」

  簡錦點點頭，轉身出去。安靜的走回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