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鐵塊的溫柔

  一整天的時間，蘇幕都在疏通著地溝里的關係，然而不是出自他本身的意願。

  蘇幕寧願把時間花到曬太陽上，也不願意處理複雜的社交關係，他之所以能一整天的去幹這件事，完全是因為羅素。

  處理關係似乎是羅鬍子的強項，蘇幕之前都沒意識到他還有這項「技能」。

  按照羅素給他的悄悄話來說，他需要關係，需要盟友，人類不是孤獨的生物，沒必要單打獨鬥，他需要更多的朋友，即使是那些居心叵測的，即使只有利益的聯繫。

  蘇幕最終把這項「重任」放到了羅素的肩上，事實上在黑鬍子的介紹下，他們一天幾乎把地溝里的勢力全部拜訪了一遍，羅鬍子顯然更受歡迎。

  最終黑鬍子帶他們來到了自己的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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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溝第九號街，相比於其它街道顯得冷清，但跟第九號街連通的幾條街道生意都不錯，這裡是惡人的領地，黑鬍子儼然已經成為這條街的老大。

  劇場的事情使黑鬍子盜賊團的名望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就連他們的據點，一間充滿惡臭的小平房都被人無償改造成了三層的石房，甚至比羅傑診所還要高一層。

  「哈哈，姑娘們，快看看誰來了？」猴子坐在院子裡的浴缸里洗澡，石房的大門的中跑出一群女孩。

  「蘇先生！」女孩們激動的圍著蘇幕打轉，蘇幕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姑娘們，快往這看！」猴子從魚缸里站了起來，只穿了條褲衩，舉著雙臂展示著自己的肌肉。

  「啊！」姑娘們下意識的捂住了雙眼，二樓的安娜走出陽台，吐了口煙氣嘲諷道：「老鼠腿上的肉都比你強壯。」

  鐵塊扛著一根圓木走進院子，爆炸性的肌肉頓時引來姑娘們的一陣尖叫。

  「鐵塊！快把你該死的衣服穿上！你怎麼能在姑娘們面前這麼失禮？」只穿著一條褲衩的猴子不滿的抱怨道。

  黑鬍子的額頭逐漸鼓起一根青筋：「小崽子們，你們就是這麼歡迎客人的？」

  猴子立馬一個激靈，靈巧的穿好衣服來到黑鬍子面前，獻媚的說道：「老大，我們早就知道蘇兄弟要來，所以準備了豐盛的晚餐。」

  聽到「晚餐」這兩個字，姑娘們立刻臉色變的煞白，猴子得意的笑道：「晚餐有一米長的烤全鼠。」

  「還有地溝全蛇羹。」安娜拄著陽台笑道。

  「還有我最愛吃的炸蜈蚣！」鐵塊放下圓木憨憨的笑道。

  羅鬍子的臉瞬間黑了下來，蘇幕皺著眉頭有些疑惑，這些東西他不是沒有吃過，在垃圾城的時候沒食物的時候，甚至連蟑螂都沒的吃。

  他疑惑的不是這些食物，而是黑鬍子盜賊團，這些人可是強盜和小偷，「收入」應該不低才是。

  「黑鬍子，你們是不是缺錢？」蘇幕突然問道。

  「蘇先生，黑鬍子盜賊團只從惡人的腰包里掏錢，每次哥哥姐姐們都會把偷來的錢分給窮人，只給自己留下一點生活費。」一名女孩哽咽著說道。

  另一位女孩站了出來，堅定的說道：「這也是我們加入黑鬍子盜賊團的原因！他們都是大好人，那些貴族才是強盜！」

  「可惡啊，小丫頭們怎麼突然煽情起來了？」猴子紅著眼睛，被感動的一塌糊塗。

  「丫頭，話可不能這麼說，每個群體都有好壞之分，貴族也不全都是壞人。」黑鬍子尊尊教誨的說道。

  蘇幕沒想到這群人還是些劫富濟貧的人，更沒想到黑鬍子會有這種覺悟。

  黑鬍子尷尬的笑道：「蘇兄弟，讓你看笑話了，這群崽子們以前都是苦命人，也時常被人欺負，我成立這個盜賊團的目的最主要的還是不讓他們受欺負。」

  黑鬍子笑的很燦爛，蘇幕頗有感觸，想要在這種世界活下去，就必須學會心狠，這群人就像荒野中的狼群充滿了獸性，卻沒喪失人性，像他們這種人，實在是太少了。

  蘇幕注意到鐵塊把圓木劈成了條狀，不由好奇的問了一句。

  鐵塊憨厚的笑道：「我想在院子裡支個木架……」

  鐵塊說到這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猴子笑著說道：「鐵塊喜歡花，之前的房子太小了，也沒院子，可沒多餘的地方給他種花。」

  蘇幕愣了愣，詫異的看著五大三粗的鐵塊，對方看起來凶神惡煞，體型給人壓迫感，普通人見了估計都會下意識的繞道走，這樣的人喜歡花？

  是啊！每個人都應該嚮往美好，就算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就算是一群強盜，都不應該放棄對美好的追求。

  這些人才是花，如果這個世界還有希望，希望就是他們！

  猴子的話讓鐵塊有些失望，又有些自責，他喃喃自語道：「可是我從來沒把花種活過……」

  眾人不約而同的沉默，黑鬍子吐了口吐沫說道：「你這傻小子，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裡沒有陽光，怎麼可能種出花來？！」

  蘇幕默默的走到鐵塊身邊，拍著對方的手腕笑道：「任何地方都能開花，我相信你能種出花來。」

  蘇幕的表情無比堅定，也無比的自信。

  一直沒有說話的羅鬍子嘴角逐漸露出一抹弧度，這是一群有意思的人。

  「真的嗎？！蘇兄弟，你相信我？」鐵塊驚喜的問道，從來沒人相信過他，就算是黑鬍子等人在這件事上也沒有給過他肯定。

  蘇幕雙手撐著後腦勺路過眾人，表情顯得輕鬆愜意：「當然，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黑鬍子怔怔的盯著蘇幕的背影，又看了看一臉興奮的鐵塊，他仿佛明白了什麼，這個少年今天給他上了一課。

  餐桌上，姑娘們面對著嚇人的食物不再膽怯，她們發現蘇幕和羅鬍子都吃的津津有味，她們一直以為蘇幕是溫室里的貴族，是蘇幕給了他們勇氣。

  飯後，蘇幕如變戲法一般的拿出一千金幣，黑鬍子看著桌子上的金幣，一張老臉立刻冷了下來。

  「蘇兄弟，你這是幹什麼？！」

  蘇幕笑著說道：「就當是這頓飯錢……」

  不等黑鬍子說話，蘇幕又無比認真的說道：「你也可以把這當做我的投資，你們不應該把所有的錢都用在窮人們身上，這樣看起來是同情心泛濫。」

  「與其給他們錢，還不如教教他們怎樣去掙錢，怎樣更好的活著，一味的同情心泛濫，只會毀了他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黑鬍子狐疑的看著蘇幕，他幫人怎麼成了害人了？

  蘇幕靠在沙發上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你的錢會讓那些人產生依賴感，當這份依賴感崩塌的時候，他們會怎樣？你能保證自己永遠都活在地溝？」

  黑鬍子眼神一亮，像是突然開竅的學生。

  「那我該怎麼做？」

  蘇幕笑道：「我說了，你應該學會讓他們怎樣掙錢，怎樣去活著……」

  「或者說你應該讓他們感受到安全感，而不是依賴感。」

  黑鬍子似乎有些懂了蘇幕的意思，突然問道：「你想在地溝建立自己的勢力？」

  蘇幕玩味的笑了笑：「如果你這樣想也行，我說了，這些錢只是一筆投資，之後還會有更多的投資。」

  黑鬍子看向蘇幕的目光發生了某些轉變，當一隻孤狼學會經營狼群的時候會發生什麼？

  黑鬍子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蘇幕，他一直覺得蘇幕是那種只會單打獨鬥的人，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

  就連蘇幕自己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我接受你的投資。」羅鬍子咧了咧嘴，又道：「其實如果讓江月來做這件事會更好。」

  「她？」蘇幕皺起了眉頭，羅鬍子繼續說道：「那個女人撒出去的金幣比任何人都要多，這也是她身上從來不帶一個銅板卻總不缺吃的的原因。」

  「黑市裡的那些人幾乎都受過她的恩惠，卻沒有對她產生依賴感，那些人對她只有感激，這或許就是你口中所說的，教人怎樣活著。」黑鬍子大有深意的說道。

  蘇幕點頭笑了笑，原來江月要錢是這個目的……

  和黑鬍子不同，江月絕不是同情心泛濫，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那只是出於她的意願，而不是同情。

  蘇幕頓時覺得自己太了解江月了，而且在這個女人身上他總能發現驚喜，然而他們之間的關係卻很微妙。

  蘇幕吸引著江月，江月也吸引著他，這種關係在普通人眼中是曖昧，但二人心裡都清楚，他們相互吸引的是超脫感情的本質，江月說喜歡蘇幕的眼睛，而眼睛恰恰就是心靈的窗戶。

  或許就像安娜說的那樣，蘇幕比任何都熱愛這個世界，而蘇幕也從江月的身上也看到了這種品質。

  那種對什麼事情都無所謂的態度的背後，正是一種熱愛，因為害怕失去，所以不敢靠近，這不就是熱愛？

  江月完全可以離開溫室去探求所謂的世界真相，但她沒有這麼做，希望比現實更能激發人前進的動力，任何人都需要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