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
2024-08-29 01:24:30
作者: 一介白衣
果然!
黃啟明心裡一嘆,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本來如果他們快刀斬亂麻,把雲琪處決了,雲雷宗絕不敢找道門麻煩,但問題是雲琪還沒死,這就給了他們周旋的餘地。
他看了眼神色沉鬱中帶有疑惑之色的謝青雲,傳音解釋道:「天山盟約是道門為了諸天世界的和平與穩定,與超級大宗們共同訂立的協議。其中確有一條,道門不得插手宗派內政;雲雷宗是那些超級大宗其中之一的附屬宗門,按照協議,是必須要執行盟約的。」
他解釋得很無奈,也很詳細,他希望謝青雲聽了之後,不要衝動行事。
謝青雲默然。
孫劍皺了皺眉,道:「你一個小小的執事,也配來道院領人?」
周縱也不怒,笑著取出一圓形令牌:「不知吾宗宗主令夠不夠資格?」
孫劍看到令牌,已想不出託辭,只得冷哼一聲:「按照協議,你可以把他們帶走,但這二人要是再敢出現,本座必定親手誅殺。」
段玉樓驚呆了,又悲憤又無助;這一刻林虎原非常同情他,但因為孫劍發話了,便只能解開雲、許二人的束縛。
許彝一身輕鬆落回地面,也已驚呆了。他不敢相信情況會急轉之上,天山盟約他是聽過,但卻不知道這能救他的性命。當然,他知道能得救,全是因為雲琪的爹,也就是他的老丈人。
「琪兒,我……」他羞愧地低著頭,不敢去看雲琪。
雲琪忽然抓起他的手,感觸萬分道:「夫君,琪兒從不知曉你心裡這樣委屈,是我不好,讓我們不計前嫌重新開始好不好?」
「好……」許彝萬分羞愧,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待妻子。
周縱拿出繩子,象徵性地綁在二人身上。
「貴宗打算如何處置這兩個逆徒?」
就在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尖銳質問忽然響起來。
眾人齊刷刷看向發聲者。
謝青雲面無表情道:「此二人所犯罪惡,俱已招供陳表,我想知道,貴宗對這類惡徒的處置方法是什麼。」
周縱看了他一眼,神識探出是個靈息第六層的小修士,且看穿著,亦非道門中人,頓時輕蔑地一笑:「此事我宗自會重罰,至於怎麼罰,跟你有關係?小子,雲雷宗的事少打聽,小心禍從天降。」
好一個重罰,你們關起門來,把面壁思過當成重罰,誰知道?謝青雲胸中鬱結,但黃啟明頻頻的眼色讓他知道這件事很難有迴旋的餘地。
許彝突然衝著林虎原大聲道:「為什麼要停下來,快點執行啊,這厲鬼身上背了多少罪孽,你看不見嗎?」
雲琪也興奮地尖叫道:「殺了他,快殺了他!」
林虎原怔了怔,看向師父孫劍,後者微微點頭。他嘆了口氣,繼續處決的程序,待陳述了段玉樓的罪狀,他捏一個訣,陰陽圖大亮,段玉樓身上的黑色細絲一點一點被剝離。
整個過程里,段玉樓都發著無聲的哀嚎,其心裡的怨憤要比正在遭受的痛苦更甚。
雲琪夫婦兩個,也不斷朝謝青雲發出冷笑。
許彝甚至直接開口嘲諷:「為一個厲鬼強出頭,現在還不是自取其辱?」
謝青雲恍惚失神,這一切都太離譜了,處於食物鏈頂端的執法機構,竟連一個兇犯都處決不了;受害者得不到公道,兇手則在旁邊喝彩叫好,他的世界觀受到了強烈的衝擊。
隨著段玉樓的魂體恢復成透明狀,他的神智也逐漸被剝離,陰魂本來就是無智無識的狀態。他用僅剩的意識,最後深深看了眼謝青雲。
謝青雲心裡一震,天機傘也微微地震動著,一幅一幅的畫面湧入他的腦海。那是一個在妓院「呱呱」墜地的男孩,一切的源頭。
這孩子生下來就很不幸,因為他的手是畸形的六指,民間傳說,六指是寄生了惡鬼,所以被視為厄運的象徵,人人厭惡,就連她的母親都恨不得把他掐死在襁褓里。
多年之後,母親年老色衰,恩客不再上門,她養不起孩子了,就想把他送去離園。但離園園主嫌棄他六指症不收,母親就用石頭硬生生砸碎了他第六根手指。
斷指之痛,絕非石子砸在身上所能比較。那一場痛苦,血淋淋地撕碎了他幼小的心靈,他的世界從此只剩訓練、吊嗓。
這個男孩就是段玉樓。
有一天,離園來了個還未成年卻已有成年男子體魄的女孩。
這個女孩就是陳羽衣。
兩個孤獨的靈魂一經交匯,就綻放了難以言述的芳華。二人由相識到相知,由相知到相愛。
他們有相似的經歷和身世,他們都因為身體的「缺陷」而遭受了許多的磨難,他們是一對孤獨卻又幸運的靈魂。他們的孤獨在於不幸,在於沒有人願意去了解他們;他們幸運,是因為遇到了彼此。
他們唱得越來越賣座,儼然是離園熾手可熱的新星。
男孩的世界慢慢恢復了色彩,重新有了四季的輪轉。所有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他們對自己的明天充滿了希望。他們用辛勤的汗水,解開了自己的命運之困,閃亮而且美好。
可是,許彝、雲琪夫婦的突然出現,毀掉了這一切。
醜陋的欲望。
……
「我讓他相信我,我勸他付出信任……我還答應過他,要給他一個公道……」
謝青雲失神喃喃,「我答應過他的,怎麼給忘了……」
「道友?」黃啟明心中一驚,暗暗傳音道,「此事非你我能改變,千萬別魔怔了!」
「真的改變不了?」謝青雲突然轉頭炯炯注視著他。
黃啟明嘆氣搖頭不語。
謝青雲默然片刻,突然動了,在林虎原即將結印完成處決的最後剎那,他衝上祭壇,用天機傘收走了段玉樓的陰魂。
眾皆目瞪口呆。
雖說段玉樓身上的惡業已被完全超度,已只是一具普通陰魂,但這是在道院天台,如此行為不啻於藐視道門。
但是連謝青雲都沒有發現,段玉樓身上的惡業被完全淨化後,散發出淡淡的粉色光芒。按照天機傘的氣數排位,比方希直還要更高一層。
林虎原深知個中利害,憂急道:「道友快下去,這不是你該上來的地方!」
孫劍目中寒光一閃:「謝青雲,你要幹什麼?」
謝青雲滿面嘲諷:「關於此鬼的罪狀,我有所疑義,讓我來重新陳述。」
「段玉樓之罪者有三:一則不該成就離園名角,不該藝動京華,此汝大罪之一也;二則不該心懷怨懟,雲雷宗子何等尊貴,辱爾身心,飼爾養鬼丸,非但不薄,豈有恩重如此山?此汝大罪之二也;汝險壞宗、道之盟,較諸天之平穩,汝命猶螻蟲也,此汝大罪之三。汝犯此三大罪,使暨人絕唱,使宗子陷不義,使宗、道相齟齬,汝之罪無可恕,今由道門處決,重入輪迴,判不可再做人,蓋汝做人亦為大罪也!」
做不做人的,道門根本說了不算,至此誰還聽不出是反話?
孫劍臉都氣綠了,身上氣機隱隱勃發。
謝青雲不僅譏諷了宗派巨閥包庇弟子的醜陋行徑,還嘲諷道門律令就是形同虛設的空文一張。
林虎原羞愧地低下頭。
「簡直放肆!」周縱勃然道,「孫院主,貴道院堂堂天台之法壇,是什麼人都可以登上去主祭的?」
謝青雲道:「周執事,你好好聽著我的名字,我叫謝青雲,現在我站在這裡,只為了告訴你幾句話。」
「哦?」周縱道。
謝青雲淡淡道:「段為戲子,鄙也,然其罪有原可恕,其情可矜可憫。今其一介白身,公道不在,余同布衣,心有戚戚。」
周縱聽了冷笑起來:「你待怎麼?」
謝青雲的嗓音陡然拔高,厲聲道:「余欲誅雲雷宗子,還公道以肅宇內。」
全場皆驚,雲琪吃驚地看著他。
周縱愕然一瞬,心想此子莫不是瘋了?旋即森然道:「我雲雷宗盡享虢國宗派上供,主宗更是縱橫諸天萬界,小小散修焉敢口出狂言。」
謝青雲深吸口氣,但聽聲震長空:「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