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就別再回頭

  男人的那句鼓勵，說是天籟也不為過。

  在孟尋的世界裡，她聽到了太多的否定。

  從學飛行開始，教官就不贊成她學。因為客觀來講，女性與男性同時面對突發情況時，相對來說，女性的確沒男性更冷靜沉著。

  到後來面對卓喚宇，他的一次次忽視，一次次否定她想做所有事等等，孟尋已經習慣了聽別人說她不行。哪怕她當初在國航做副駕，也還是有人說三道四。

  她足夠能忍，足夠能壓制自己的情緒。

  曾經就有位領導這樣評價過孟尋：「這姑娘只是還有天真單純，不然以她這麼能忍的性格，以及過硬的專業能力……最多十年，在這個行業里，沒有人能騎在她的頭上。」

  但這些孟尋是不知道的。

  

  她知道的是，現在有人告訴她，很期待她成為女機長。

  「還沒正式上班呢，就不聽老闆的話了？」

  這聲調侃拉回了孟尋的注意力。

  她恍然發現，他們已經到了停機坪，那架私人直升機正停在外面。

  江廷野坐一邊兒，「不去換飛行服？」

  孟尋趕緊去往試衣間。

  但當看到裡面放著的制服時，她一愣，心臟處麻麻的。

  「江……江廷野。」她記得那個給過她溫柔的名字。

  男人右手抵著額角，抬眸。

  孟尋捧著制服：「這是職業直升機飛行員的制服吧？」

  「怎麼？」

  不合規矩吧？

  她還沒有簽約呢。

  江廷野收起手機：「暫時沒別的，先穿。」

  「哦。」

  孟尋是開心的，她喜歡任何一種飛行員的制服，不僅因為好看，還因為它承載著不同的意義。

  不過這套制服應該是木野航空訂製的，制服的標配全球統一，只是款式各個航空公司都不同。

  尤其這套制度後面那裡的卡扣，孟尋居然夠不到。

  尺寸小？

  她有點尷尬，猶豫半天才把腦袋伸出去：「江……江廷野？」

  男人耐心地再次應聲：「換好了？」

  「沒有，這個尺寸是不是小啊？」孟尋問。

  江廷野起身走來。

  孟尋推開門，衣服都穿好了，就是後面的卡扣扣不上。

  江廷野抿了抿唇，伸手拉住兩邊，微微一用力。

  他的動作過於突然，讓前面的孟尋毫無防備，被他扯得背對著他整個人往後倒。

  撞上他胸膛的時候，孟尋十分尷尬，趕緊往前用力：「抱歉……」

  「我用力了啊。」江廷野聲音里隱約藏笑。

  孟尋耳根子莫名發燙，覺得怪怪的，卻只能點頭：「嗯。」

  他又道：「真用力了。」

  孟尋回頭，有點不高興：「你用啊！」

  小貓兒露了爪子，江廷野挑了挑眉，忽然一拉！

  孟尋的身體素質不是作假的，哪怕兩年沒有認真控制，但吃過的那些苦還是讓她依舊優秀。

  她頂住了這一拉。

  「吸氣。」江廷野提醒。

  孟尋吸氣。

  江廷野皺眉：「再吸？」

  「我……」孟尋已經很努力地在吸氣了。

  她說話斷斷續續：「要……憋死了……」

  「不行。」江廷野鬆了手。

  他的鬆手也格外突然，孟尋沒崩住，被彈力繩的慣力扯得向前撲。

  江廷野隨手那麼一攬，就把人按在了胸口。

  正面前就是試衣鏡，兩人的姿勢看著很是曖昧。

  孟尋的背貼著他的胸膛，此時因為吸氣吸得狠，臉還是粉撲撲的。

  江廷野透過鏡子看她，提出疑惑：「很懷疑你這麼個軟軟的女人，是怎麼考上飛行員的。」

  喘過氣的孟尋趕緊退開，正色回答：「這兩者有什麼關係嗎？會開飛機不就好了？」

  「那豈不是遇到點事兒就嚇哭？」

  「我不會哭。」

  江廷野抱著手臂顯然不信，「我要是還沒瞎的話，那天晚上你不知道哭了幾回。」

  這話有歧義。

  孟尋的臉好像更紅了。

  江廷野掃了眼她的制服：「那個就別扣了。」

  這還是以前給江岑定製的，哪成想那個小妮子蠢成那樣，到現在都沒有考下來商用駕照。

  但是話說回來……

  不得不說，這個女人身材是真好。

  江廷野沒那麼流氓，但剛剛拉卡扣的時候，她的身材凸顯得格外明顯。

  「你是熱嗎？」身後的女人突然問了句。

  江廷野回了下頭。

  兩人走路的距離有點近，江廷野一低頭時，給人一種他們是情侶的錯覺。

  「怎麼？」

  「你耳朵。」孟尋指了指他的耳垂，「紅了。」

  江廷野立馬變得面無表情，先一步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他才回頭，看著長腿細腰穿著深藍色直升機駕駛員制服的女人，走來。

  孟尋穿制服的氣質又冷且靜，比木野國際的另一位女機長更亮眼，像極了他記憶中已經有些模糊了的那一幕的她。

  上了直升機。

  兩人擺弄著各自的安全設備。

  孟尋再一次摸到曾經熟悉的拉杆，以及那些按鍵，她的胸口裡溢滿了熱流。

  雖然這只是直升機，但看著面前的一切，她總覺得是在做夢，好像一夜之間就回到了過去。

  「要不，你先下去吧。」她提議。

  江廷野瞥她：「趕老闆下去？」

  「我好久沒飛了，你讓我自己先試試。」

  萬一出了事，總不至於連累他。

  江廷野就坐在副駕，也戴上了無線，隨口道：「我在，你怕什麼？」

  「當然是怕你被我害死。」

  男人調笑：「屍體都演過了，還怕真成屍體？」

  「……」

  他命令：「飛。」

  孟尋人生中的第三個階段里的第一次試飛，竟然有人陪著她。

  而且那人還告訴她：不用怕，你只管大膽地飛。

  螺旋槳逐漸旋轉起來，調動了大片的氣流。

  當真正操控起來後，之前設想的擔憂全都不見了，那些東西似乎是刻在了孟尋的骨子裡，只要她一碰就會盡數冒出來。

  在直升機離開地面的那一剎那，孟尋笑得明艷動人。

  直升機裡面噪音太大，她只能大聲說：「江廷野，我重飛了！」

  江廷野緩緩應聲：「那就向前飛，別再回頭。」

  別再回頭……

  不會回頭的，再也不會。

  她這樣熱愛的職業，不可以再為誰放棄。

  不光如此，她也會好好愛自己，同時爭取成為最優秀的女機長。

  飛行中的孟尋是不同的，她的神色很銳利，甚至是帶著攻擊性的，與在婚姻中那副好欺負的模樣，一點都不一樣。

  從停機坪到江廷野給出的地點，全程也沒多久，孟尋還沒過癮，就已經看到了地面的那個停機坪。

  可孟尋的內心仍舊雀躍，她手心裡藏著汗，但步驟絲毫沒錯。

  穩穩噹噹地將直升機停在了地面。

  空氣有些安靜。

  孟尋視線有些模糊，她看著窗外被還沒完全停下的螺旋槳颳起的樹葉，「到了。」

  從前，孟尋經常會代替老機長向每一位搭乘他們航班的乘客，說一句——

  「各位旅客，本航班已安全抵達目的地，全體機組人員祝各位，旅途愉快。再見。」

  回憶飄過來，卻擠進了江廷野漫不經心的聲音：「不祝我旅途愉快？」

  孟尋回過神，她紅著眼眸笑起來，用最標準的口語道：

  「江先生……」

  「旅途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