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歡迎來到我的國度(完)
2024-08-28 19:18:40
作者: 沈依依
晚上,畫室裡面很安靜,霍川剛站起身來,文卿就好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樣,轉頭朝著霍川看來過來。
霍川對上文卿藏滿了疲憊的眼睛,眉毛稍稍地皺了一下。
他剛想要說些什麼,文卿就已經再次收回視線,落在他面前的畫板上。
霍川走過去,身後把文卿手裡的畫筆拿了出來,在對上文卿那略微不滿的視線的時候,他唇角稍稍彎了彎,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面若桃花,他聲音輕輕的,就好像是在哄小孩兒一樣。
「阿卿,現在畫不出來也不用著急,反正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一段時間。」霍川揉揉文卿的腦袋,「我們先歇一會兒好嗎?」
文卿沒說話。
霍川笑了笑,接著說:「你好久之前不是跟我說過嗎?你畫畫的時候最重要的是感覺和靈感,你看你現在都坐在這裡好幾天了,也沒有什麼效果,倒不如坐下來好好休息休息,我明天帶你出去玩一會兒,說不定你就有靈感了?」
文卿依舊是沒有吭聲,但是他眸子卻是亮了亮。
霍川見狀,再接再厲:「我已經準備好了,我明天就帶你出去野餐,我們今天晚上先休息好不好?」
「嗯。」文卿終於是吭了聲。
「困不困?」霍川問,「你要是不困的話,我就給你看一個好東西,你的心情說不定會好一點兒。」
文卿耷拉著眼皮,「什麼好東西?」
「老大剛才發了朋友圈。」霍川拿出自己的手機在文卿面前晃了晃,「他追到時小姐了。」
「……」
文卿瞪大了雙眼,他看著霍川手機上的畫面,愣了兩秒鐘,才伸手拿過霍川的手機。
他哥平時是不發朋友圈的,就算是發朋友圈,也大部分都是公事公辦的那種朋友圈,有些時候,宗爺爺讓他發朋友圈的話,他都不一定發,所以他哥的朋友圈是很乾淨的。
但是現在他哥朋友圈裡剛發了一張照片,照片的背景明顯就是在車上,暖色的燈光映照在那十指相扣的手上。
配字很是宗玄的風格,只有四個字:得之我幸。
「……」
文卿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我之前就說吧,時小姐對我哥絕對是有意思的,只是那段時間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感覺時小姐好像情緒有些低落,現在好像……好了?」
「不用管他們了,你要去休息。」
霍川說著,把自己的手機從文卿手裡抽出來,拉著文卿離開了畫室。
…
另一邊,宗玄等到施杳杳睡著了之後,才動作小心地來到了施杳杳的房間當中。
整個房間就只亮了一個小夜燈,宗玄赤著腳踩在地板上,他站在床邊,低垂著眉眼看著施杳杳的睡顏,精緻又漂亮的眉眼間,有著幾分說不出的煩躁。
系統空間之內,阿涼就這麼看著宗玄,護目鏡下的眼睛滿滿的都是不解。
宗玄這是在幹嘛啊?
就在這個時候,阿涼看到宗玄忽地抬起了頭,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就這麼隔著虛空朝著他看了過來。
「……」
阿涼下意識地抖了抖,他小聲逼逼:「怎麼忽然有一種宗玄能夠看見我的感覺啊,可是這不應該吧,他就算是在這個世界裡面能夠修煉,也不能夠看見我啊。」
下一秒,宗玄接著垂眸朝著施杳杳看了過去。
就在阿涼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宗玄的聲音緩緩落下:「阿涼,好久不見了。」
臥槽!
阿涼嚇得當場就是一個原地起跳。
他在系統空間裡面,顫顫巍巍地開口試探:「主、主人……您恢復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扭頭朝著他身後看去。
隨著他心念的轉動,他身後那扇門跟著打開,阿涼就這麼看著還躺在他系統空間裡面的「風長暮」,表情管理直接失控。
不是。
他主人不是還在那躺著呢嗎?
這宗玄是怎麼回事啊?
「嗯。」宗玄、不,現在不是宗玄了,應該說是風長暮,風長暮低低地嗯了一聲,他緩緩地在床邊坐下,凝望著施杳杳的睡顏。
阿涼撓了撓腦袋:「可是,這不應該啊,您怎麼會在這些世界裡面醒過來呢?您難道不是應該會在自己的身體裡面醒過來嗎?」
「……」風長暮抬眸,幽幽地掃了阿涼一眼。
阿涼臉上露出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笑容:「……主人,怎、怎麼了?」
「她說她在思考事情,你就沒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風長暮伸出手,指尖輕輕地摩擦著施杳杳的臉頰。
阿涼沉默了兩秒鐘。
發現什麼?
杳杳主人自己想事情,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就連他自己,有些時候也會想安靜一點啊,這樣思路才能夠更清晰一點。
「她知道這件事情已經結束了。」風長暮語速緩緩,「樓風雨在無數次的輪迴中被拂相找到了弱點,也最終死在了拂相的手下。」
「樓風雨死了,這件事情就完完全全地結束了。」
阿涼眉毛輕輕地擰了擰:「樓風雨的事情的確是解決了,杳杳主人也都想起了之前所有的記憶,但是主人你應該還沒有……」
說到這,阿涼猛然頓住。
他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朝著施杳杳看去。
風長暮輕描淡寫地瞥了阿涼一眼:「想通了?他所尋找的宗玄的那些記憶,並不只是在尋找宗玄的記憶,而是在尋找我還未被她找回的神魂。」
「她現在已經知道了,所有的攻略任務,對她而言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只要她出現在我的眼前,甚至是只要她不存在,她都只會是我唯一的選擇。」
「所以她只需要找到我其他散落的神魂,她就能夠將我的神魂都帶過來的。」
混雜在宗玄的那些記憶裡面,一起交給宗玄。
阿涼已經呆住了:「可是這樣的話,杳杳主人也會耗費很大的力氣的,她這段時間,一直都瞞著我在做這件事情?」
風長暮沒有回答,但阿涼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一定是這樣的。
最讓人震驚的是,這段時間,他一點兒都沒有發現。
阿涼有些懷疑人生了。
「其實原本,我也要醒來了。」風長暮輕輕地握著施杳杳的手,他嗓音緩緩,「當拂相的記憶回到我這裡之後,我就知道後面也不用繼續了,按照我的計劃來看,當她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就可以醒過來見她了。」
「現在,也不是提前了一些。」
阿涼聽了這話,他想起來什麼一樣,「那主人,按照你這麼說的話,你應該在接收那些記憶的時候就醒過來的,可為什麼……您現在才過來?」
「沒什麼。」風長暮的語氣聽上去是有些敷衍的,「你玩去吧,這邊的事情你以後都不用再擔心了。」
阿涼:「……」
阿涼覺得自己被敷衍到了,不過也是什麼都沒有說。
他主人都這麼說了,他當然就什麼都不用管了。
…
阿涼離開後,風長暮就這麼盯著施杳杳看著,過了好一會兒的功夫,他發出一聲短促的輕笑:「杳杳。」
他叫著施杳杳:「你還想裝睡裝到什麼時候?」
「……」
風長暮話音落,施杳杳的睫毛就微微輕顫了兩下,緊接著,她掀開眸子,眸中一片清明,哪裡像是熟睡的樣子?
施杳杳看著風長暮,眼裡滿滿的都是思念與懷念,她就這樣看著風長暮,眼眶泛著微微的紅。
「杳杳。」
風長暮心尖軟得不行,他伸手,將施杳杳摟在了自己的懷裡,嗓音輕緩,「沒事了杳杳,那些事情早就已經過去了,不難過。」
施杳杳嗯了一聲,她鼻音略微有些濃重:「我知道。」
風長暮下巴輕輕地抵在施杳杳的發頂,他嗓音很輕:「我知道你生氣了,這次想要怎麼做?」
施杳杳一點兒都不意外風長暮能夠看出她的情緒。
她從風長暮懷裡退出來,仰臉看著風長暮,纖長濃密的睫毛上沾染著淚水,她問風長暮:「你說說,我生什麼氣了?」
「……」
風長暮沉默了片刻,緩緩道:「在我是拂相的時候,我是可以向你尋求幫助的,但是我沒有,我想要保護你,將你完完全全地剔除了這件事情之外。」
「我知道你在生氣。」
施杳杳看著他:「你知道,我是可以幫你的,我至少能夠幫你,不讓你完完全全消失。」
風長暮閉了閉眼,他知道糊弄不過去,他嗓音輕輕地落下:「我知道。」
施杳杳看著風長暮,眼淚就這樣落下:「長暮哥哥,在我們原本的世界當中,我沒有辦法幫到你,因為我不知道我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就被人剝奪了身體,我的意識封禁在自己的身體當中。」
「我能看到她是怎麼傷害你的,怎麼對你說那些話的,但是我沒有辦法阻止。」
「那種無力的感覺,比殺了我都要難受。」
「你知道嗎?」
看著施杳杳眼尾晶瑩的淚珠,風長暮的心就好像被人給狠狠地攥住了一樣,他伸出手去擦施杳杳眼角的淚水:「杳杳……」
「我那個時候沒有辦法保護你,只能看著你眼睜睜地看著。」施杳杳沒拒絕風長暮,她輕輕地閉上雙眼。
「長暮哥哥,我也想要保護你的。」
施杳杳的語氣很是認真。
她的聲音伴隨著眼淚落下,就好像是落在了風長暮的心上。
「我知道。」風長暮眉心越皺越緊,看著施杳杳的眼淚,他心臟抽疼,他緩聲道,「杳杳,我知道你想要保護我,我也知道你是因為拂相消散的事情在跟我生氣,但是杳杳,你想的這些,就是我想的。」
「我想要保護你,不想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害,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但是在那個時候把你放進來,你也一定會受傷的。」
「我不想看到你受傷。」
風長暮將施杳杳抱緊:「不哭了。之後我一定不會再做這樣的事情,杳杳,我錯了。」
「嗯?」
「不要哭了,杳杳。」
風長暮拿施杳杳向來是沒有什麼辦法的。
她的性子實在是太乖了,其實這個時候,他更希望她能跟他鬧一下,怎麼鬧都可以,偏偏她不會,她只會將自己的想法和委屈說出來,然後一個人難受。
「杳杳。」風長暮低聲喊著,「我向你保證,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做這樣的事情了,不哭了。」
施杳杳也緊緊地抱著風長暮:「你剛才跟阿涼說,你原本是這個世界結束之後才會醒來是嗎?」
「嗯。」風長暮頷首,「拂相神魂消散後,就會回到我這裡,他帶給我的記憶告訴我,樓風雨已經死了,那麼這件事情就提前結束了。」
「他死了之後,留在你身上的桎梏也完完全全消失,像是我們在第一個世界發生的那種事情,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施杳杳唇角輕輕地抿了抿:「那我現在還沒有消氣,你就繼續當宗玄吧,直到這個世界結束。」
風長暮:「……」
風長暮聽著施杳杳說的這話,頓時就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不管是拂相也好,宗玄也罷,亦或者是他,從本質上來說,他們都是一個人。
不過……
風長暮看著施杳杳窩在他懷裡的樣子,輕笑了一聲,緩緩地應了下來:「好。」
她以前就不怎麼會對他提什麼要求,送給她的東西,都是他想要給的。
她現在願意對他提要求,他也是歡喜的。
他覺得自己,是被她需要的。
這種感覺,他很喜歡。
施杳杳輕輕地靠在風長暮的懷裡,她闔著眸子,嗓音輕輕的:「長暮哥哥,你答應了我的,以後要讓我保護你,你知道我有這個能力的。」
風長暮唇角輕輕彎了彎:「杳杳,我知道的。」
他知道的,他的杳杳,本來就是很強大的存在。
在飄渺宗的時候,在有些時候,他也不是杳杳的對手。
他的杳杳,原本就不是養在溫室里的花朵。
只是他,想要當一個護花使者而已。
「長暮哥哥,以後如果再有這樣的事情,你不能自己去抗。」施杳杳臉頰埋在風長暮的懷裡,她不放心似的,又說了一遍。
「好。」
風長暮乖乖地應了。
他一下一下輕輕地撫摸著施杳杳的髮絲,深邃的眉眼間全是柔情。
當年在他要耗費掉自己所有的力量幫助杳杳擺脫那所謂的被寫定的命運的時候,阿涼曾經問過他,問他值得嗎。
那個時候,他接受了傳承,甚至也悟出了自己修煉的道路,只需要在給他一段時間,他就可以先擺脫自己的命運。
他完完全全不用那個樣子去做,只需要耐心等就好。
可是他等不得。
他不想看著他的杳杳這樣難受,更不想外來的靈魂占據著杳杳的身體。
至於值得不值得……
風長暮輕輕地拍著施杳杳的臉頰,他就這樣看著施杳杳,唇角稍稍彎起。
值得的。
沒有人知道,他認識施杳杳的時間,要更早一些,亦或者是說,他記得杳杳的時間,比杳杳認得他的時間,要更早一些。
那是一年的冬天,他血緣關係上的母親因為又想起他父親背叛她,於是,還年幼的他遭受了一頓毒打,並且被母親關在了家門外。
一整晚的時間,他被凍得幾乎失去了知覺,臨近天亮的時候還下起了雪。
那個時候,他覺得死亡也不過如此。
但就在一片黑暗當中,遠處傳來小女孩兒清凌凌的笑聲,她的笑聲在那樣的清晨,就好像是喚醒他生的意志的呼喚。
他在幾乎失去意識的時候睜開雙眼,隨著雪地被猜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他看到了一對男女站在他的不遠處。
他當時並未多想,但沒過多久,他們似乎走近了他。
然後他聽到了小女孩兒的聲音。
「給、給。」
小女孩兒的聲音在此時傳來,她扯著自己身上的圍巾,一雙猶如黑葡萄一雙的眼睛倒映著他狼狽不堪的模樣。
小女孩兒的父親笑著揉了揉小女孩兒的腦袋,把她身上的圍巾給了他。
遠方太陽已經升起,驅散了凜冬的夜晚,而他看著那對夫妻遠去,腦海中閃爍著的是剛剛小女孩兒一臉懵懂看著他的樣子。
蓋在他身上的圍巾還有著殘留的溫度,溫暖了他的身體,也溫暖了他活到現在也不曾感受到任何溫暖的心。
後來,女孩兒的父親去而復返,給他拿了一床被子,讓他活過了那個冬天。
風長暮到現在,也不知道該如何自己那日的幸運。
她很喜歡說杳杳即長暮。
這句話的意思明明不是她想要表達的意思,但是她就是很喜歡。
但沒人知道的是,真真正正惶恐失去,卻又無比渴望的人。
是他啊。
風長暮輕輕地吻了吻施杳杳的額頭。
只要有他在,他就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到杳杳。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