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走到最後難免只剩一人

  什麼堅持、美德，都沒有活命重要！

  時扉很想將這句話吼出來，以此向這該死的登天梯秘境出題者抗議。

  但話到嘴邊，他卻又怎麼也出不了聲兒。

  不是有人限制了他，只是他想起了在某一個考驗中，以血肉之軀攔在敵軍鐵蹄前的將士們。

  時扉已經記不清，那是他經歷的第幾個考驗了，但那震撼的場面就像是刻在了他腦子裡一樣，無論什麼時候將這段記憶翻出來，都鮮活得猶如正在經歷一般。

  他作為守城的士兵，看著身邊的人或逃或跑，或舉著長槍大刀，向著明知道無法戰勝的敵人發起衝鋒，只因為在他們之後，便是再無處可退的家與國。

  守城的將軍戰死在了軍旗下，衝鋒的士兵死在了最後的國土上。

  他們寸步不讓，唯死方休。

  哪怕他已經經歷了許多不同的死亡，但當時那刀鋒、兵刃刺進身體、削掉腦袋的感覺，此刻回憶起來，也依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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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參考者的時扉，在死亡後並沒能立刻脫離那個幻境，而是以旁觀者的方式，旁觀了國破家亡後，敵人將慘死的將士懸屍而示，將將士們誓死守護的百姓屠戮殆盡。

  若將活命放在最要緊的位置，是對那些曾倒在他身前身後的同袍的不敬。

  深吸一口氣，時扉抹了把臉，看著底下剩下還在咬牙往上走的人，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像是要將心中所有的怨恨、鬱結都隨著這口氣吐盡。

  此時登天梯上只剩下了不到十個人。

  蒼羽宗這邊除了時扉，還剩下張浪、木揭陽、江文興和雷昔彤。

  魔門剩下他們家的大弟子，魔宗剩下那個領頭的，玄天宗剩下的一人應該也是宗門內的佼佼者。

  其餘人都已經被淘汰出局。

  四百階以下，已經了人影。

  離時扉最近的人，從魔門大弟子變成了木揭陽，而方才排第四的張浪，已經落到了最後面。

  這在時扉的意料之中。

  五百階以下考放下。

  從以往的種種就能看出來，張浪並不是什麼能放得下的人。

  事實上，他竟然能走到四百六十幾階才被困住，已經很出乎時扉意料了。

  而木揭陽等人，甚至蒼羽宗之外的那三個，在宗門內應該都是主事的人，對於取捨自有定數，被困住也不過是一時。

  至於再往上，五百階以上的「拿得起」，對於正道宗門的幾人應該都不太成問題，只要他們的靈力扛得住，恐怕會比時扉走得更輕鬆。

  倒是另兩個魔修，到了五百階以上，應當不會過得很輕鬆。

  登天梯秘境所考校的仁義禮智信，基本都是符合正道修士所尊崇而遭魔修所厭棄的那一套，對魔修而言可謂是極不友好了。

  不過考核內容雖然對魔修不友好，但給予的饋贈卻沒有失掉公允。

  只能說這被稱為「通天之路」的登天梯秘境，本質上還是希望繼承大道的是仁和、友善之人，而非暴虐、冷酷之人。

  休整好後，時扉從七人身上收回視線，轉身繼續往上爬。

  距離他所要找的通往別的世界的登天梯節點，還不知道有多遠，現在就倒下認輸，實在是為時過早。

  經過短暫的歇息，後一段路時扉走得比前面稍微輕鬆一些。

  大概是已經熟悉了登天梯出題者，先讓人堅守某種美德，而後又在結局將這種堅守踐踏得一文不值的套路，時扉雖仍有氣憤不甘，也有被否定後的失落和自暴自棄，但只要出了考驗幻境，緩上一會兒，也就能繼續往上走了。

  說起來，這大概還要落到「放得下」之上。

  在考驗中，擔當重責之時能拿得起，出了秘境回歸現實後能放得下，如此才能繼續往上走。

  勘破了這一點，時扉之後的路便順暢了很多。

  他一路走走停停，覺得累了就坐下來，看看下面還在繼續往上走的人，用靈石、丹藥恢復消耗的靈力。

  靈力恢復個七七八八，他才又繼續往上走。

  越往上走，時扉的心態就越平穩，或者該說是麻木，但又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醒。

  到了最後，之前跟在他身後的那些人都離開了。

  時扉獨自站在登天梯上，看著他來時的路。

  那條黃沙階梯鋪就的登天路，懸浮在星河之中，與外面的黃沙相連。

  已沒有人再在這條路上陪著他往上。

  他來時的登天梯秘境入口，寬廣高大得隱進了雲里，此時卻也只像一個普通的圓拱門一樣，懸浮在一片星辰之中。

  站在此處往那門裡看，只能看見黃沙之中，若隱若現的一群小黑點，那是等在登天梯外面的人。

  扭頭看向身後，黃沙的階梯望不到盡頭，只有星辰伴隨著他的呼吸與心跳閃爍著。

  再次抬腳踩上黃沙階梯，那鞋底摩擦過黃沙的細微碎響，在這空寂的星河之中，甚至有了回音。

  當然，在這廣闊無垠的星河之中，是沒有聲音傳回來的，所謂的回音，不過是他的錯覺。

  時扉對此心知肚明，但依舊堅持自己聽見的是回音。

  也只有如此，他才能將自己心中升起的那抹孤寂糊弄過去。

  從前也好，未來也罷，走到最後，都只會剩下他一個人罷了。

  又這樣往上走了不知道多遠，登天梯秘境的入口在他看來也只剩下了一個點的時候，時扉終於是停下了腳步，慢慢地在台階上坐了下來。

  他離開蒼羽宗的時候，就有預料到這種情況，所以用貢獻點兌換了大量的靈石和回靈丹。

  所以直到此時，登天梯上的壓力已經不知道翻了多少倍，他的靈力消耗也並沒有多大。

  真正讓時扉有些扛不住的，是考驗中帶出來的各種情緒對心神的拖累，以及空寂的星河之中那種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孤寂。

  早在木揭陽作為最後一個脫離的人離開登天梯秘境後，時扉就放棄了計算自己走了多少步了。

  沒有人再需要他探路了，所以也沒必要再計數。

  從只剩下一個點的秘境入口，時扉估計自己至少走了一千階。

  至於具體數目，那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