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喵！

  壁爐里的木炭燒地啪啪直響，克林克茲倒來一杯果汁給泰帕爾,讓後者緩了緩心情。克羅莉斯很滿意泰帕爾的驚駭，說道：

  「木曜地記憶里的確有禁制，甚至你的那些村民，跟隨木曜學習的法師學徒，也是沒辦法強行搜索記憶的，」克羅莉斯輕聲說道：「可見，你們對心靈幻術地了解流於表面。」

  「也許你們以前遇見過使用吐真劑或者使用低劣魅惑術的法師，認為幻術是對受術者的強迫和控制，」克羅莉斯搖搖手指，赤瞳里露出高傲，「太膚淺了。真正的幻術，是春雨無聲，夜風無痕，在不知不覺間令受術者做出施法者希望的行動。」

  已經退學的窮孩子泰帕爾眨眨眼睛，沒有說話。

  「日月王朝註冊法師之中,只有三人是幻術系法師。」克羅莉斯忽然說道：「我就是其中之一。」

  「那你很厲害哦，很棒棒哦。」泰帕爾面無表情地說道：「所以，你是怎麼知道系統這個詞的？」

  「先等我說完，別像一個被人揭發偷食出軌的無知少婦一樣著急，」克羅莉斯說道：「但真正的幻術學習者,自然是遠遠超過三人。不過他們都不會註冊登記自己修習幻術，因為這對他們並無好處。」

  泰帕爾微微眯起眼睛：「因為那些人會在平時就使用幻術？」

  「沒錯，」克羅莉斯像是表揚小學生一樣點頭，說道：「就我所知，日月王朝內至少有五個政治家,七個商人精通幻術。在日常生活使用幻術，讓他們在無聲無息之中獲得大量利益。」

  「沒辦法防禦？」

  

  「幻術可不一定得明顯施法，」克羅莉斯颳了刮自己的秀眉，「一個眼神，一個皺眉，一句話……幻術可以在施法者每一個動作釋放出來，不知不覺間，就讓旁人成為施法者的俘虜。」

  泰帕爾心中一想，如果是克羅莉斯這種少女還好，萬一是大胖子商人用眼睛發電……想想都不寒而慄。

  「當受術者不認為自己遭到傷害，你覺得你們給村民和木曜設置的禁制還有效嗎？」克羅莉斯輕輕一笑，「木曜倒罷了，那些法師學徒可是不停在我面前炫耀他們那些奇妙的『遊戲內容』。」

  泰帕爾深吸一口氣：「所以你知道了真相，就敢潛入這裡探查？你區區一個超凡未達的凡人，就不怕身入深淵，粉身碎骨？你的幻術和火焰法術，可沒辦法保你的命，甚至——」

  泰帕爾一抬手，村長屋裡面的空氣仿佛一滯，難以言喻的壓抑氣氛降臨在克羅莉斯心頭：「這裡，已經禁絕一切空間移動。」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底牌，但我有一張王牌。」泰帕爾喝光果汁，長舒一口氣：「你想合作，可以。我可以跟你合作，但你既然知道這麼多，這合作的深度就跟木曜不一樣了……」

  「簡單來說，要麼賣身給我們，成為我們的御用法師；要麼就成為一具屍體，成為死靈魔法的施法材料。」泰帕爾臉色猙獰地說道：「選擇吧！」

  克羅莉斯饒有興趣地看著泰帕爾，說道：「這是『系統』的意思嗎？」

  說起大光球，泰帕爾有一些泄氣。面對這個水潑不進火燒不燙的少女，泰帕爾也有些撓頭，但還是故作冷漠地說道：「哼哼，你不怕死嗎？」

  「從你們對木曜的利用我就知道，你們十分渴求法師資源，怎麼會對我這個主動投誠的強大法師痛下殺手？」克羅莉斯搖搖頭：「更何況，我也不怕死。」

  「但你知道這世界有比死更可怕的事，嘿嘿嘿嘿——」泰帕爾奸笑道。

  「對不起，我在腦海里下了禁制，只要我連續觸發三次，我的靈魂就會自我消亡。」克羅莉斯搖搖手指，「你要明白，關於這個世界的黑暗與殘酷，焰火之冠早已教曉我許多。」

  泰帕爾也沒轍了，「那你為什麼想和我們合作？」

  克羅莉斯說道：「為什麼？太多原因了。未知的知識，未知的力量，數據化、外位面、無限復活的隱神……」

  「你們這裡有我突破超凡的契機，甚至是史詩、傳奇。超凡是凡人的極限，哪怕是我也不例外，只要能突破超凡，延長壽命，掌握無窮力量，我為什麼不會來？」克羅莉斯頓了頓，然而她還有一些話沒說出來——她之所以會來這裡，是因為當初心中忽然出現悸動，很想來這個偏僻的查理曼地區。

  克羅莉斯神色認真：「之所以潛入進來，只是為了驗證你們是否真的擁有這樣的資源，也為了驗證木曜所說是不是真的……反正，當你們處於絕對上風的時候，都沒有強行控制木曜，我就已經確認你們的陣營至少是守序，可以用理智交流。」

  克羅莉斯忽然想到什麼，看了一眼泰帕爾：「聽他們說，都是村長負責復活……難道，你就是那個竊取死靈、生命、靈魂三大本源的新神？」

  【閃電鞭知道，剝皮雙子知道，夜神知道，現在怎麼連一個凡人都知道了！？】泰帕爾一臉懵逼，不知作何回答。

  倒是克羅莉斯說道：「你的存在也算是在法師之中鼎鼎大名，大家都想知道怎麼會有生靈忽然就能竊取世界本源，沒想到……慢著，這難道也是所謂的『系統』幫你做到的？」

  怎麼說呢，泰帕爾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那卑微的知識被『想像力』和『智慧』組合碾壓下，發出嚶嚶呀呀不堪重負的哀叫聲。明明他沒說什麼信息，但面前這少女硬是推算出大多數真相了……

  幸好這時候泰帕爾心裡響起大光球的聲音：「讓她進你臥室。」

  「哈？老闆，你要幹什麼？我可不干作奸犯科——」

  「你不用進來。本系統要見她，」聽得出來，大光球語氣很輕鬆，「這麼有趣的人類，可不多見。」

  「而且，她的確掌握本系統需要的核心戰略技術。」

  泰帕爾不情不願地讓開身子，對克羅莉斯說道：「進去吧，系統在裡面等你。」

  克羅莉斯看了泰帕爾一眼，獨自進入了他的臥室，留下泰帕爾跟克林克茲面面相覷。

  感覺大光球跟克羅莉斯的交談恐怕一時半會不會結束，泰帕爾想了想，跟克林克茲說道：「走，跟我去收屍。」

  ——

  鐺鐺鐺——

  戰斧砸地的聲音不絕於耳，阿修羅險之又險避開一記斬擊，弓步轉腰，便還以『升龍拳』，狠狠擊中白毛獸人的下巴！

  『5級升龍拳：天下武技出升龍，遇事不決出升龍，一支紅杏出升龍，自掛東南出升龍！由下而上攻擊敵人的下巴，消耗當前體力10%，傷害由力量、敏捷、當前體力決定。熟練度：128/500。』

  阿修羅能感覺到自己的拳頭徹底打碎白毛獸人的下顎，甚至連牙齒都打碎幾顆了。然而面無表情的白毛獸人沒有痛呼沒有退後，而是再一次舉起巨斧，向阿修羅砍下！

  一聲爆響，一個盾牌準確地擋在阿修羅上方擋住了這一擊，然而盾牌也被白毛獸人的巨斧砍扁。抓住這一機會，阿修羅怒吼一聲，再來一發『升龍拳』！

  目標，白毛獸人的襠部！

  一拳之下，就連襠甲也被阿修羅一拳轟碎，襠甲碎片伴隨阿修羅的拳頭一起刺入白毛獸人的下部，強烈的痛苦和刺激令白毛獸人再也沒辦法維持站立，慘叫一聲倒下！

  約瑟夫嘖嘖稱奇：「和尚，你的攻擊好狠啊！」

  「記住，我是喇嘛。」阿修羅微微頜首，說道：「趕緊走吧，別落下了，緊跟著那位耳聾劍士！」

  面對成千的雪精靈大軍，耳聾劍士和玩家當然不會呆呆留著原地被圍殺，而是以耳聾劍士作為錐子，一路向雪精靈軍營殺去，玩家們則是緊隨其後，為耳聾劍士掃清他身後的威脅。

  雪精靈法師大概已經醒了——這種情況還不醒，除非他旁邊還睡著幾個相貌姣好的雄獸人。

  反正，雪精靈戰士的攻擊越來越密集，而且擋在他們面前的白毛獸人更是越來越多。當耳聾劍士衝進雪精靈軍營，玩家已經死傷大半，僅剩十餘名實力上等的玩家依然緊隨其後。

  這種情況下，堅持到白天談何容易？敵法師抽出弩，射向試圖從側邊偷襲耳聾劍士的白毛獸人，射完就直接扔掉，舞起精鐵劍砍掉白毛獸人的手臂。

  「堅持到白天，然後就可以死了是吧？」先鋒盾氣喘吁吁，旁邊的坂田金時忽然一動，舞動雙劍往先鋒盾的脖子砍去！

  先鋒盾也不甘其後，握緊長劍往坂田金時突刺！

  鐺的一聲重響，坂田金時的雙劍擋住偷襲先鋒盾的巨斧；嘶啦一聲血濺，先鋒盾準確無誤刺殺掉坂田金時身後的白毛獸人。

  「噫，給里給氣。」一旁的郭五嘖了一聲，轉頭對阿修羅和約瑟夫大喊：「快點跟上來，別落下了！我們走的很快！」

  是的，玩家們走得很快。

  因為耳聾劍士太快了。

  一步一個腳印，木劍舞動之中，必然帶起一片血雨。鎧甲如同薄紙，肌肉如同豆腐，在木劍前面，死亡成為唯一的點綴。

  普利斯越走越輕鬆，木劍揮舞地越來越快，而他臉上也慢慢露出如同孩童一樣的笑容。

  【我活著。】

  【我在這個世界活著！】

  耳聾劍士的速度驟然加快，玩家們不得不一陣快跑才能跟得上他的速度，一路踩在血泥紅草之上，倒不像是戰鬥，反倒是郊遊一般。

  「等等啊，」坂田金時大喊：「等等我們啊，趕著去死啊？」

  「他聽不見的。」敵法師笑道：「別白費力氣了。」

  然而，耳聾劍士卻忽然停下來了。

  「哎，他能聽見我們的聲音了？」

  玩家們走近一看，發現他們已經深入雪精靈軍營之中。耳聾劍士面前，就是最大的一個軍帳，裡面亮起三盞幽藍色的燈火，縫隙里卻全是黑暗，詭異幽暗。

  「感覺進去就會有五百刀斧手埋伏。」

  「我覺得是有幾百個雪精靈赤裸大漢會出來。」

  「這大帳這么小，幾百個擠在一起，難道要一個串著一個做人體蜈蚣？」

  玩家們不約而同認為裡面有陷阱，耳聾劍士也是這麼認為的。他抬起頭看著星空，發現夜色已經變得淺藍，清晨將要到來，太陽準備要從他看不見的地方射出來了。

  【這裡的太陽也是東升西落。】

  【這裡的人類也要呼吸空氣。】

  【這裡很美。】

  普利斯想說些什麼，但是長久以來的聾啞，已經讓他的語言能力徹底退化，就連記憶中的母語都無法言語，只能發出呀呀姆姆的嬰兒音。

  最後，他只能將心胸的鬱氣呼出，舉起木劍，緊緊看著面前這個軍帳。

  十九年來，普利斯唯一聽到的聲音，就是他身體裡的低語。心臟跳動、骨頭交響、血液流動……這是他唯一能聽到的，也是他唯一能交流的。

  普利斯知道，他聽不見這片天地的聲音。那麼，就請天地來聽聽他的聲音吧。

  也許不動聽，也許不悅耳，也許只有短短一瞬，但這卻是他這十九年來，用記憶和孤獨譜寫出的唯一樂章。

  提拉米蘇城裡的人都不知道，劍皇布萊特曾經教導過普利斯劍術。紅執事也許知道，但他不知道那就是布萊特。

  那只是一招普通的劈斬，沒有任何特異之處，只是布萊特要求他要每一天走著奇異的步伐，按著有規律的呼吸，一邊走一邊對著樹葉斬，每天斬1024下。

  五年前，普利斯就能用木劍斬裂樹葉了。

  布萊特告訴他，當時間到了，就徹底斬出這一劍。不過到了那個時候，普利斯也許此生再也無法離開劍了。

  現在，他感覺時間到了。

  在玩家驚奇的目光里，耳聾劍士手中的木劍不斷剝落，木屑紛紛落下露出裡面的黑色劍刃。普利斯舉起手中的希路達之劍，歪歪扭扭地向軍帳邁出，呼吸猛地一停。

  他感覺自己不是站在大地上，而是他托起了大地；而劍刃也不是被他握著，而是他被劍刃牽引。

  感覺詭異的玩家們紛紛扔出偵查術，然而居然得到一個【系統繁忙，請稍後嘗試】的回覆。

  仿佛發現形勢不妙，軍帳門帘猛地洞開，露出裡面正在準備法術的三名雪精靈法師，他們看著耳聾劍士露出警戒之色，手上的幽藍火焰馬上脫手，向耳聾劍士射去。

  而普利斯只感覺胸中一股浩然之氣無法抑制，他大喝一聲，伴隨劍刃一起揮落，凝聚天地能量，混合日出第一縷光輝，徹底斬碎面前一切魁魅魍魎——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