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首水與火的悲歌（30）

  總是有人頂著一張波瀾不驚的臉，說最震懾人心的話。

  顧重雲露出招牌的笑容時，心裡其實卻無比冷漠，他其實有點想殺人了，可是，他也知道這並不是什麼合適的場合。所以他還是非常好的控制了一下，壓抑下內心升騰要見血的欲望，雖然這群人各個死有餘辜。

  算了，顧重雲還默默嘆了口氣，心裡想，反正將來一個也跑不了，就先留他們狗命。

  趙九原本探頭在屏風後面看著，他以為顧重雲是瘋了，可是看他一打開門就出手，那些普通的銅錢在他掌中變成了嗜血殺戮的武器，它們在風中發出簌簌的聲響。

  他只有一個人，可站在哪裡，仿佛是千軍萬馬，無堅不摧。

  趙九看呆了。

  他只以為他是尋常的江湖人士，最多就是工夫高一些，可沒想到，是他估計錯了。

  他只用一把銅錢，就將來人全數擊倒了，風中並沒有血的味道，黑暗中影影綽綽看不清來了多少人，可接二連三的人倒下傳來的聲響卻是很清晰的。

  年輕時也行走過江湖，趙九略會一些防身的工夫，他能分辨出倒地的至少有十個人，他們只是最初來開路的那一撥炮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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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坦然地站在那兒，聲音清朗，聽不出他語氣當中的情感，他的聲音淡淡的，仿佛在一件不以為然的事情。

  要麼滾，要麼死，這種威脅的話在他說起來，就好像是風輕雲淡，清風拂過山崗。

  可他一出手，仿佛能即刻取人性命。

  趙九瞪大眼睛，覺得自己好像惹了不該招惹的人，他、他好像還收了人家的刀當抵押！

  雖然說是被迫的吧……

  趙九氣都要喘不勻了，顧重雲聽到身後的呼吸聲，回頭瞥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說：「放心，沒殺人。」

  趙九：嚇得更想當場跪下了。

  要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不殺人比殺人還難，只隨手一把銅錢當暗器，能控制的如此精妙，都只是傷人而已，這得是什麼樣的身手啊！

  黑暗中傳來腳步聲，這回比之前慌亂的多，而且聽著就是逃跑的，亂七八糟，一個個比兔子跑得還快。

  本以為能趁亂占個便宜，沒想到對方是硬茬。

  顧重雲隨手關上門，不再理會外面那群慫貨，這會兒只不過是開胃菜，真正的考驗還在後半夜。

  這時候他們剛從拍賣廳回來，還算是精神不錯，再歇一歇，養精蓄銳，對付來犯之敵不成問題，但到了後半夜，尤其是夜色深重，黎明將至的時候，那才是最磨人的時候。

  「大大大、大俠」，趙九這會兒看著顧重雲的表情都變了，先前還有點當老闆的架子，現在直接就是小弟做派了，臉上都恨不得寫著「快讓我認你做大哥吧」這幾個字，看著顧重雲走來，他立刻起身給他騰椅子：「您請坐。」

  顧重雲對此見怪不怪，比趙九更會變臉的人他見得多了，他坐的無比坦然，手裡還掂著剩下的一大半銅錢，半貫錢實際上他也就用了幾十錢，為得是嚇唬多過對敵，小嘍囉而已，不需要他浪費太多力氣。

  趙九還給顧重雲倒了杯水，這會兒看他真心跟看救星一樣了。

  顧重雲沒空跟他客套，直接說：「這才剛開始。」

  趙九心道不好，身手是不錯，可不會因為情勢危機就坐地起價吧？他在心裡瞬間盤算了無數種對策，神色凝重，沉默不語。心裡就在等著顧重雲開口，價錢確實還算可以，如果勉強要再漲點也行，只不過不能漲太多……

  然後顧重雲開口：「我先去睡會兒。」

  趙九下意識回答：「兩千兩也行。」

  顧重云：？？？你要不然思考一下你到底在說什麼然後重說一遍呢？

  趙九愣住了，顧重雲也不說話，就冷著臉盯著他，他腦子轉得很快，當場就明白過來趙九心裡是怎麼想的。

  大概不外乎是說，覺得他可能會坐地起價什麼的。

  這對顧重雲來說簡直就是污衊了，他雖然有時候也無賴，但是無賴也是分場合的，這種本來就不是為了賺錢才來的場合，有什麼好坐地起價的？

  顧重雲抬眼瞥向趙九，趙九感覺刀子一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都不敢動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那叫一個手足無措。

  趙九：我到底說什麼才能搶救一下自己呢？

  顧重雲把趙九從都到尾用目光威懾了個透心涼，終於闔了闔眼，嘆氣，決定放過這個內心狹隘的人類。

  既然把他想成了坐地起價的貪婪之輩，他自然不能辜負他的想像，顧重雲穩穩噹噹朝趙九伸出手，言簡意賅：「三千兩。」

  趙九：？？？

  真坐地起價了？

  但是顧重雲這麼說，無疑給了趙九一個順理成章的台階，給錢能平事就行，畢竟大俠真材實料，大俠開心就好。

  正當趙九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突然顧重雲又說話了，「不對。」

  趙九：大俠你別嚇唬我了求求了。

  趙九以為顧重雲又變卦了，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可顧重雲只是想了想，補充了一句：「還有那半貫錢別忘了。」

  趙九：「我給你一貫！」

  有人願意給，顧重雲當然願意要，他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將手裡的銅錢一股腦揣起來，單手撐著額頭，閉上了眼睛。

  他剛才的本意就是想讓趙九先消停下來，讓他稍微小憩一會兒，夜還漫長，需要他養精蓄銳，等待強敵來襲。

  或許是車輪戰，或許是遭遇戰，但顧重雲心裡很清楚一點，那就是修羅殿的人不會動手很早，他們更願意等到最後，坐收漁翁之利。

  出手的時機其實是個很有講究的問題，如果是顧重雲自己，他也會隱在最後，等到眾人都兵困馬乏，內耗差不多的時候再出手。

  他唯一看得上的對手只有修羅殿，幸好羅竟夕也在，他不會輕易出手，可他絕對不會容許修羅殿破了他的局。

  趙九看到顧重雲靠在那裡閉目不動了，他也不敢打擾，只能偷偷摸摸，躡手躡腳到了一邊坐下，生怕鬧出點動靜把大俠吵醒，惹火了他可不是什麼明智的事情。

  顧重雲就這樣睡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時間，他修習武功的心法自成一派，休息時也能恢復些許精神，讓內息運轉平緩均勻。

  這並不算太長的小憩時間已經讓他大致恢復了精神，所以再來襲的腳步聲再次響起之前，他就已經察覺到了敵人來襲的氣息。

  習武之人的五感想必普通人要更靈敏一些，同時，對危機的預感也更為強烈。

  顧重雲捏了兩枚銅錢在手裡，心中不禁冷哼，果然如他所料，這一波的來人更為謹慎，採用的方式也不再是直接摸進來，而是用了武器。

  是短弩。

  顧重雲心裡一跳，隨即辨別了一下，立刻就放下了擔憂，短弩是遠程武器，如果使用得當，射殺範圍極廣。如果對手是高手，再有弓弩在手，無疑就是巨大的威脅，但聽來人的腳步聲，不是什么正經高手。

  顧重雲隨手拽起一邊趙九的脖領子，他已經困得不行，但還在堅持強撐，坐在那兒頭都一點一點的，被顧重雲揪起來的時候甚至還在打呵欠，打了一半呵欠門牙都沒來得及收。

  趙九：「啊……啊？」

  顧重雲拎著他往旁邊一扔，把他扔在桌子後面，然後隨意地踹了一腳，把桌子踹倒了，桌面恰好對著門口。

  「躲著」，顧重雲不緊不慢地說。

  趙九：「啊？」

  趙九一下子全醒了，可還沒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顧重雲已經把兩枚銅錢從趙九的腦袋上扔過去了，銅錢化作最銳利的暗器，赫赫生風，從空中划過，趙九當即什麼也沒問，抱過木盒子蹲下，在桌子後面躲得嚴嚴實實。

  那麼大一個人徹底縮成了一小團，還挺逗的。

  顧重雲瞥了一眼趙九，見他躲嚴實了，他就可以毫無忌憚地干點什麼了。

  說起來，弩箭是不錯的武器，顧重雲彈指射出銅錢的時候就已經想到這一點好處，送上門的防身利器，不要白不要。

  銅錢打落了穿門而入的兩支弩箭，顧重雲怕門廢了還有點心疼，乾脆把門開了，迎面接連不斷的弩箭，只有兩個人，從兩個不同的方向攻過來。

  顧重雲嘴角掛著笑容，腳步飄然，瞬間沒入黑暗。

  趙九聽到弩箭被打落的聲響，可他這次不敢探頭去看，只按照顧重雲吩咐的，嚴嚴實實躲好了。

  顧重雲在黑暗中都聽得清迎面而來的弩箭聲響，他手中銅錢接連不斷的飛出，不用看也能將短箭一一打落。幾個起落之間，顧重雲已經摸到了一人面前，那人甚至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他拽著握短弩的那隻手，直接扭了個花。

  黑暗中只聽到咔嚓一聲，緊接著是一聲慘叫，顯然骨頭被扭斷了。

  顧重雲懶得再跟他糾纏，搶了他的短弩，反手朝著另一個人的方向就是一箭！

  他大概估量是避開要害的，所以只射中了對方的手臂，而且是拿著短弩的那隻手，短弩應聲落地，顧重雲縱身划過地面，將另一把短弩也撿了起來，順便還踢了中箭的人一腳，將他踹了出去！

  「滾！」

  顧重雲左右手各持一把短弩，掂了掂重量都覺得非常趁手，所以威脅人的語氣都變得快樂了。

  對方連武器都被搶了，當然不願意再徒勞掙扎，立刻連滾帶爬地走了。

  顧重雲快步回到房間，喊了一聲趙九的名字，他小心翼翼探頭去看。

  「接著」，顧重雲把短弩扔了一把給趙九，趙九鬆了口氣，剛要站起，突然顧重雲臉色變了，他就著拎短弩的姿勢看向門口，厲聲質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