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千萬不要進那個不存在的房間（16）

  鬼娃娃飛得很快，但是架不住羅竟夕和顧重雲的輕功更快，兩人都早有準備，緊跟不舍，這回自然是不會讓鬼娃娃跑了。

  按照羅竟夕的分析，這次鬼娃娃是會被他親手「抓到」，所以他為了配合演好這個天師的身份，甚至還提前準備了硃砂，在黃紙上寫了符咒，看起來似模似樣。

  於是羅竟夕一邊追，一邊往鬼娃娃所過之處貼符咒，看起來似乎是在鎮邪祟。

  鬼娃娃一路飛，一路隱約有笑聲傳出，顧重雲早就覺得這個笑聲有問題，因為聲音傳來的方向跟鬼娃娃並不同路，他落在房頂時聽聲辨位，突然手中的暗器石子飛出，卻是朝著鬼娃娃的反方向，往樹林裡打去。

  就聽到一聲非人的尖叫，緊接著什麼東西墜落在地，顧重雲跟羅竟夕交換了個眼色，兩人此時的默契倒也不用說話，羅竟夕繼續跟著鬼娃娃，顧重雲則奔向樹林的方向。

  果然如同顧重雲所料，樹下躺著一隻八哥，已經被石子打傷了，倒在那裡不能動，可嘴一張一合，發出的竟然是小孩兒一樣的悽厲笑聲。

  終於搞清楚了笑聲的來源，顧重雲順手把八哥抄起來，緊跟著又去追羅竟夕了。

  羅竟夕追著鬼娃娃到了倉庫附近，鬼娃娃這次沒有跟之前一樣自己燃燒起來，而是仿佛被什麼無形的手操縱著，朝羅竟夕撲了過來。

  羅竟夕閃身躲開，鬼娃娃的手直直伸著，仿佛是要索命一樣，一直想撲羅竟夕，羅竟夕害怕紙人身上帶著什麼雪蠶絲類的暗器，不敢直面，也不敢用手抓，乾脆撩起袍袖，用袖風挾著內勁往外掃，畢竟鬼娃娃只是紙做的，風大點就吹跑了。

  

  鬼娃娃被風一盪吹開，但很快就又折回來，只是這會兒沒了小孩的笑聲，感覺也沒有之前那麼可怕了，羅竟夕用輕功繞開鬼娃娃，沒跟它正面接觸，這是在它背後，反手將一張符咒拍在了它身上。

  此時府中也有人聽到動靜跑了過來，恰好看到羅竟夕往鬼娃娃身上貼符咒，他輕功卓絕，衣袖飄飄，下手穩准狠，還真有點天師驅鬼的架勢。

  眾人都看呆了。

  羅竟夕一張符咒得手，反手要拔出身後長劍，然後突然頓了一下，顯然他又忘記自己手不夠長這個事兒，回回想從背後直接拔劍都被卡住。

  這一遲疑，鬼娃娃有反撲到了羅竟夕面前，從它的雙手中還飛出了兩道雪蠶絲，上來就想纏羅竟夕的手腕，此時羅竟夕已經距離鬼娃娃很近，終於看清楚它的頭和四肢其實都是被幾乎透明的雪蠶絲牽動，所以才能在黑暗中行動自如。

  羅竟夕一把拽下後背的長劍，利劍出鞘，直接把鬼娃娃的兩隻手削了下來！

  雪蠶絲失去了拉扯的力量，於是沒對羅竟夕造成任何影響，鬼娃娃見狀況不跑，轉頭要跑，被羅竟夕追上去一劍削掉了腦袋。

  鬼娃娃的身體和頭都掉在地上，恰好落在眾人面前，紙娃娃頭上兩個猙獰的紅臉蛋加上空洞的雙眼跟他們對視，嚇得眾人紛紛尖叫。

  羅竟夕收了長劍，沒被鬼娃娃嚇著，但是結結實實被眾人嚇一跳，他剛轉頭去看他們，示意他們太吵了，突然黑夜裡，兩枚極細的銀針破空而出，直奔羅竟夕的要害！

  黑夜中，羅竟夕因為注意力全在圍觀眾人身上，沒能第一時間回神，等他察覺危險時，銀針已經到了眼前。

  突然一顆石子從另一方向飛來，直奔兩枚銀針而去，一顆石子竟然在打掉第一枚銀針時力道未減，繼續往前飛，又打掉了第二枚銀針。

  與此同時，羅竟夕轉身，沖向了銀針飛來的方向，長劍橫掃，樹枝和劍氣一起奔湧向前，黑暗中，一道靈巧的身影高高躍起，從劍氣當中硬生生劈開個口子，赤手空拳擋住了羅竟夕手中的長劍。

  是修羅殿尊主季靈菡。

  看似天真無害的小女孩，不出手則以，出手就是致命殺招。

  要不是顧重雲來得及時，羅竟夕估計是在劫難逃。

  眼看著羅竟夕用長劍都能被季靈菡逼得連連後退，顧重雲亮出匕首，加入戰圈，兩人對一個，終於將弱勢的局面扳了回來。

  顧重雲與季靈菡對了一掌，各自後退站定，借著月色，季靈菡看清了顧重雲的臉，頓時來了興趣：「忘紅塵？」

  「是」，顧重雲在用忘紅塵身份時，與外人說話總會稍微壓低聲線，聽起來與他往日清亮的聲音有所不同。季靈菡笑嘻嘻的，朝著顧重雲揮了揮手：「久仰大名呀。」

  暗星堂高調，修羅殿神秘，兩家雖然都做殺人的買賣，但當時日常從不往來，頗有些王不見王的架勢。暗星堂覆滅多年，季靈菡也只是聽得江湖傳說，有這麼一位殺人如麻的殺手忘紅塵，於是有些好奇，甚至動了想挖過去修羅殿的心思。

  能利落幹活，拿錢殺人的手下，誰不想要呢？

  「果然跟你們修羅殿有關」，羅竟夕更確認了這點，修羅殿想要帳本，不但拿走了李家的，現在還在找周家的。

  羅竟夕掄起長劍想上前接著打，季靈菡卻突然縱身一躍，落在了高處的一棵樹上，輕巧坐在樹枝上，雙腳還輕快地一盪一盪，居高臨下看著他們。

  「哎，先不打了。」

  季靈菡拍了拍手，想要拍掉手上不存在的灰：「先生有沒有考慮過加入我們修羅殿？」

  羅竟夕：？？？這還能當眾挖牆腳？

  顧重雲慶幸自己臉上有個面具，不然真的他掩飾不住詫異的表情，他好好的大理寺少卿，去暗星堂假扮殺手當內應還不夠，竟然還沒修羅殿尊主當眾邀請加入？

  他到底該驕傲好，還是無奈好？

  「抱歉，我已金盆洗手」，說歸說，禮貌拒絕還是要有的。

  不過顧重雲和羅竟夕都十分戒備，生怕季靈菡只是轉移視線，然後隨時發難。

  可季靈菡並沒有，她還是很悠閒坐在樹上，甚至從荷包里拿出了點瓜子開始嗑：「那好吧，本座不勉強。」

  顧重雲也不解：「不打了？」

  「不打啦，動手太累」，季靈菡開心嗑瓜子，「本座只是答應了別人會出手，但沒答應一定要殺了你們。」

  就算是平常胡攪蠻纏如同羅竟夕，此時也不得不承認一句：有道理啊。

  顧重雲問：「尊主答應了何人？」

  要說顧重雲也是個膽子大的，上一秒季靈菡還要殺他們，下一秒他已經準備跟她套話了。

  「一個前輩，想必就是你們一直在找的人」，季靈菡笑笑，把瓜子皮吐掉，「但本座不會告訴你他是誰。」

  「尊主在找周家的帳本？」顧重雲又問。

  「不，我來找個小騙子。」

  季靈菡笑眯眯的看著羅竟夕，突然提高了聲音：「你再不出來，我就動手殺人了！」

  羅竟夕猜到季靈菡在找李長樂，畢竟李長樂能從季靈菡手裡逃走，估計當時還把季靈菡氣了一頓，不過最根本的原因是，季靈菡想找到李長樂為什麼會知道薩林的秘密。

  羅竟夕上前一步：「小季姑娘，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顧重雲喊尊主，羅竟夕卻依然用了先前的稱呼，季靈菡認出這個天師打扮的竟然是當初那個風門騙子，心中倒是又記起了他從她頭上摘葉子的模樣。她不喜歡活人站在自己身後，所以羅竟夕並不知道當時季靈菡有一瞬間真的想出手扭斷他的脖子，他在生死邊緣莫名橫跳了一回。

  是個膽大包天的騙子。

  季靈菡並不討厭羅竟夕，她喜歡聰明人，但這不妨礙她隨時有可能出手殺他，生或死，要看羅竟夕能給她帶來什麼。

  「我能給你想要的東西」，羅竟夕充滿自信的說，「你想要還魂香，對嗎？」

  「你想要什麼？」季靈菡想，我真的很喜歡跟聰明人說話，省心。

  羅竟夕說：「我想要帳本，還有真相。」

  季靈菡笑笑：「帳本，就是真相。不該被人知道的真相。」

  周家的帳本和李家的帳本一樣，當中都藏著關於穆海山莊滅門案的真相。所以義父要他殺了李殊民，拿走李家的帳本，因為李殊民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所以，他該死。

  周家不同，周家的帳本由修羅殿的前輩守著，那位前輩忠心耿耿，不會暴露義父的秘密。

  羅竟夕嘆了口氣：「看樣沒得談了。」

  「或者還有個辦法，他，答應加入修羅殿，做我的手下。」

  季靈菡說著指了指顧重雲，羅竟夕靠過來，小聲問顧重云：「要不為了大義，你再犧牲一下？」

  顧重雲面不改色：「滾。」

  相信季靈菡的胡攪蠻纏才怪，顧重雲握緊了匕首，他的暴脾氣又上來了，想衝上去跟季靈菡再打一架，但是他竟然忍住了。

  太難得了，顧重雲第一次收斂了他的瘋脾氣。

  理由很簡單，論單打獨鬥，他真打不過季靈菡。

  戰鬥力教我做人。

  季靈菡悠然搖頭：「看樣真沒得談了。」

  「能談」，黑暗中傳來了李長樂中氣十足的聲音。李長樂自遠處飄然落下，站在房頂，跟季靈菡對視，笑容燦爛。

  「小妖女，我抓到你的前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