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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案·送西洋古董鍾就是送終(2)

2024-08-28 14:58:39 作者: 唐小藍

  大約是天剛黑的時候,侍女小季來稟報,說有人接下了李知瀾的花紅。

  李知瀾揉著跪得有些酸痛的雙腿,到院子的前廳去見了那人。

  他很瘦,江湖人的儉樸打扮,身後背著一把破舊的長劍,一看就是身家不太富裕的。他臉色有些不正常的白,看起來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樣。但是他的眼睛又很亮,仿佛藏著能淬鍊一切的火焰,灼得嚇人。

  他說話也很慢,聲音淡淡的,有點沙啞,但聽著並不突兀,反倒聽了有種親近感。

  他說,在下風門羅竟夕,你可以喊我一聲風師。

  李知瀾簡單與他見了個禮,尊稱了一句「見過風師」。但心裡卻是有些不踏實的,這個人看起來太年輕了是原因其一,李知瀾更擔心的,是風門這個江湖門派,據她所知,那裡三教九流混雜,尤其出騙子多,這個人到底有多少可信度,她看不出來。

  只不過,這人雖然看起來病弱,可長相也是極好的。

  李知瀾決定給他一次機會,讓他想辦法證明自己,所以她一如既往鎮定,招呼他坐下,又吩咐小季為羅竟夕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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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竟夕笑吟吟地坐下,但突然又一下子彈了起來,差點把李知瀾嚇一跳,羅竟夕不好意思,用手擺弄著身後的長劍,慢慢坐下:「我剛才被劍卡住了,一時沒坐下去。大小姐見笑。」

  羅竟夕的舉止透露出了些許笨拙,李知瀾心裡又是一陣翻天覆地的無語,趕忙換了話題:「無妨。關於座鐘的事情,不知風師是如何考量的?」

  「在下略有些門道,準備先去拿消息。」

  「然後呢?」

  「找到鍾在哪兒,然後搶回來。」

  就這?李知瀾心中大呼不靠譜,一千兩紋銀的花紅,在羅竟夕這裡竟然搞得如同小孩子過家家。但李知瀾表面依然客氣:「那就有勞風師了。只不過……」

  李知瀾正想著如何委婉的想羅竟夕表示一下,在見到座鐘之前她不想拿出一分錢,羅竟夕卻突然打斷了她的話:「大小姐不必擔憂,在我拿到座鐘之前,您一兩銀子都不必出。」

  李知瀾突然被戳穿了內心想法,有點不安,竭力掩飾:「我沒有這個意思。」

  羅竟夕笑笑:「風門名聲向來不好,此事我心知肚明,至於花紅,是要憑本事拿的,大小姐放心,我雖是個騙子,但騙子有騙子的道義。」

  李知瀾頓時有了種跟聰明人交談的通透,話已至此,她也沒必要再客套:「那我靜候佳音。」

  羅竟夕站起來要告辭,不知道想到什麼又停下,追問了一句:「大小姐的這隻透水白玉鐲,價值就有一千兩吧?」

  李知瀾不知他問這話什麼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應了句「是」,羅竟夕就沒再問,向李知瀾告辭之後,轉身走了。

  李知瀾看到他背後的長劍,突然一愣。

  那是把古劍,方才在他背後,李知瀾看得不是很清楚,現在看來,雖然表面破舊,但花紋做工,無一不精,李知瀾做生意時也走過江湖,自然也能分辨一二。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李知瀾想。

  小季悄悄靠過來,盯著羅竟夕的背影嘟囔:「怎麼看都不太靠得住。」

  李知瀾卻笑了笑,對小季吩咐:「去把花紅撤了吧。」

  「不再等其他人了?」小季很詫異。

  李知瀾搖搖頭:「不必了。」

  她相信這個能察言觀色,深藏不露的聰明人,會幫李家搬回這一局。

  這次真不是因為他長得好看。

  小季走了之後,李知瀾又吩咐了貼身大丫鬟暮紫去各處打點消息,尤其是緊盯著京中來人,顧瀟瀟顯然是故意向她透露顧重雲即將來泉州的消息,大理寺盯上了這個案子,她也應該早做準備。

  不知道為什麼,她隱約有種預感,父親的死,與十五年前穆海山莊滅門案,有著說不清的聯繫。

  此時,遠在京都的大理寺卿王春大人,正手持一卷舊檔案,在書房當中連聲嘆氣。王春雖然為大理寺正位,不過也只剛過三旬,看起來儒雅斯文,精瘦且身材高挑。他年輕時是仵作出身,久而久之養成的習慣,衣裝整潔,一絲不苟,甚至有點偏執的意味。

  那捲舊檔案自然就是東海穆海山莊滅門案。

  大理寺當中不少人都知道,王春十五年前恰好在泉州任司直,與莊主穆遠航還是好友,當時這樁案子就是由他之手向京城奏報,可惜諸般緣由混雜,線索全斷,讓王春束手無策,耿耿於懷至今。

  這時候守門士兵匆忙進來稟報,說顧少卿進門往大牢去了。

  王春第一反應是:你們怎麼不攔著他。

  士兵:攔不住啊。

  問題是大理寺上下,誰不知道小顧大人不但瘋,還能打,尋常士兵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就算是聯起手來,也只是被他揍的份兒。所以,誰敢攔他那才是見了鬼了。

  太過分了!太囂張了!

  王春氣得腦袋瓜子都疼,站起來往書房門口走去,走到門口想到什麼又停住。守門士兵站起來正要跟上,差點撞王春身上,趕緊停住。

  「大人?」

  王春老神在在,突然起范兒:「你說得對。」

  王春走回書桌坐下,拿起一份新的卷宗看了起來,此刻看起來又是那個玉樹臨風不曾慌張的王春大人了。

  守門士兵愣住:「大人不去了?」

  王春冷哼一聲,義正言辭:「你們大人去了,也打不過他。」

  廢話,誰要去給那小瘋子送人頭。

  所以說,顧重雲的瘋勁兒上來了,八頭牛都拉不住。

  大理寺的牢房當中,一個犯人被打倒在地,顧重雲一隻腳踩在犯人的後背,隨著他用力踩下,能聽到骨頭咔嚓作響的聲音。犯人不禁慘叫連連,一口血吐在地上。

  犯人都快被踩沒氣了,「大人,冤枉吶!」

  牢房角落裡,還縮著另外三個犯人,嚇得縮在牆角,假裝自己是一朵柔弱無害的小蘑菇。

  顧重雲一隻手朝著牢房門口揮了揮,等在門口的青霜立刻上前,恭敬地遞上一盞茶。

  牢房外的士兵和其他牢房的犯人都是一副天塌了的惶恐表情,唯有顧重雲本人,踩著那犯人,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茶,又不疾不徐地開口問話:「你冤在何處?」

  顧重雲好歹鬆了松腳,犯人趕緊解釋:小人是來報案的,小人沒有殺人吶!「」

  「原來是本官誤會了」,顧重雲一臉沉痛,彎腰將犯人扶起來,幫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拍了拍灰。

  「說說,是來報什麼案的?」

  犯人鬆了口氣:「小人妻子最近舉止反常,時常外出,還與隔壁家的年輕書生接觸頻繁,前日外出至今未歸,小人甚是擔心,就來報案。」

  「家中可有貴重財物不見?」

  「沒有。」

  「你妻子隨身行李可有帶走?」

  「沒有。」

  「你可有去詢問隔壁書生?」

  「也沒有。」

  顧重雲連問了幾句,得到回答之後,朝著犯人笑得親和十足,與之前判若兩人:「原來如此。對了,你渴不渴,武夷山的大紅袍,要不要嘗嘗?」

  顧重雲說著將手裡的茶盞遞給犯人,犯人恭敬地伸手要接,顧重雲瞥了一眼犯人的手,指甲縫是黑的,看起來髒兮兮的,上面還有被劃傷的小傷口。顧重雲突然重重把茶盞往地上一砸,嚇了犯人們一跳。

  頃刻之間,顧重雲扭著犯人的胳膊,直接將他臉按在了牆上。

  「當真是滿口謊言!」顧重雲冷笑一聲,手上用勁,咔嚓一聲,他扭斷了犯人的胳膊。犯人又是一聲慘叫。

  「說實話,她是不是你殺的?」

  犯人連連搖頭:「小人真的冤枉!大人您不能屈打成招啊!」

  顧重雲拽過犯人,反手把他扔在地上:「我只是松松筋骨,要是正經動手,這會兒你已經沒命了。怎麼著,要不要本大理寺少卿現在親身給你演示一下,什麼叫真正的屈打成招?」

  顧重雲嚇唬般地朝著犯人逼近,犯人嚇得瑟瑟發抖。

  但突然顧重雲想到什麼,又停下了,他朝著青霜伸手,青霜平靜地遞上一疊銀票。

  顧重雲看到銀票愣住了,隨後低聲叱責:「不是這個!」

  青霜一臉蠢蠢的慌張:「對不起少爺,不小心拿錯了。」

  青霜趕忙拿出一張紙,遞給顧重雲。顧重雲把紙扔在犯人腳邊:「我昨日已經帶人出城搜尋,你妻子的屍首被人沉在了城郊的蘆葦塘里,仵作的檢驗結果顯示,她口中沒有污水淤泥或是水草,屍身上有多處拖拽的痕跡,明顯是被殺之後扔進去的。是你乾的吧?」

  犯人堅持嘴硬:「大人沒有證據,不能隨意冤枉小人吶!」

  顧重雲生平最煩這種沒腦子又嘴硬的人,懶得廢話,直接上前拽起犯人的一隻手按在地上,犯人拼命掙扎也掙脫不開。顧重雲手腕翻轉,掌心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把蝴蝶刀,在指尖飛快旋轉。

  「蘆葦塘茂密,若要進去拋屍,必須要用手撥開蘆葦。我只要割下你的手,看看上面有沒有被蘆葦割傷的痕跡,一切不就都清楚了?」

  話音剛落,顧重雲突然揮刀朝著犯人的手刺去,犯人慘叫一聲,閉緊了眼,但只感覺指縫間一陣涼意,蝴蝶刀刺入了犯人的指縫,但他也當場嚇尿了褲子。

  顧重雲嘖嘖嘖了幾聲,拔出蝴蝶刀,嘆了口氣:「唉,多日不練,準頭差了點。放心,這次一定行,絕不會把你的手扎個對穿。」

  顧重雲說著要揮刀再刺,犯人頓時慘叫起來:「我招!我招了!」

  犯人連珠炮一樣把實情都說了,果然如同顧重雲猜測的那樣,此人吃喝嫖賭不學無術,妻子欲與他絕婚,他貪圖妻子的嫁妝,故而殺妻拋屍,還編出了她跟人私奔的謊話掩蓋事實。

  顧重雲的蝴蝶刀漂亮地在掌心挽了個花,不知道被他又收回了哪兒去。他站直了突然朝著犯人鞠了個躬,態度誠懇極了:「對不起啊。我手勁有點大,若有冒犯,請你多見諒。」

  顧重雲這一變臉,從惡煞修羅變得慈眉善目,偏偏笑得更滲人,犯人本來剛爬起來,被嚇得又摔在了地上。

  只有了解顧重雲的人才知道,他笑得越燦爛,下手就會越狠。

  瘋子的邏輯,正常人可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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