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辯書

  劉千見狀慌忙改口道：「我沒有直接販賣，這事總不能賴我吧。」

  嚴頌鬍子一翹一翹，顯然氣得不輕。但壓著火道：「我已查明，此書乃是青蓮手書，且是劉大人所著。」

  劉千很乾脆的否認道：「不是我寫的，我也是抄的。」

  這是實情，的確是抄的，曹老先生的書，跟我沒關係。劉千如是想道。

  嚴頌顯然沒見過這麼死鴨子嘴硬的貨色，一旁的右相倒是饒有興致靠著火爐，翻著手，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另一位大人則眼觀口，鼻觀心，老神在在。

  嚴頌怒道：「劉大人，男子漢大丈夫，為何敢做不敢當？」

  劉千白了他一眼，用帶著同情的神色看著他道：「左相大人，我是太監。」

  一旁的右相實在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當即感覺不對，慌忙裝作咳嗽，咳個不停。

  老皇帝也是無語，這個左相真是的，又不是沒領教過這貨胡攪蠻纏的功夫，總不說重點，拿那套酸腐書生的做派，能討到便宜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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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得幫腔道：「劉千，莫再胡攪蠻纏，此事已鬧得滿城風雨，坊間交談幾乎口不離林賈。此番左相也是憂心國體，不可兒戲。」

  劉千正色道：「遵旨。」

  隨即又看向嚴頌道：「敢問左相大人可讀過此書？」

  嚴頌義正詞嚴道：「既是禁書，想來不過些污穢之語，讀之無益。本官心憂國體社稷，豈能玩物喪志？」

  劉千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道：「那想來左相必是道門出身，我那管家先前也是道觀錄過籍的，你二人到可以談得來。」

  這話就有點過分了，堂堂左相會跟你的管家一起閒聊？

  嚴頌怒道：「簡直一派胡言。」

  劉千卻步步緊逼道：「那要不然，你怎麼看都沒看就知道書中儘是污穢之言？那必是掐指一算咯。」

  嚴頌氣結，卻無話可說。

  劉千接著道：「想我大越王朝，人傑地靈，鍾靈毓秀。即便市井之徒，也是要臉面之人。倘若書中儘是污穢之言，試問哪個敢逢人便說及？市井之中又怎會四處談論？」

  嚴頌一時無話可說。

  倒是一旁右相插話道：「知書識禮，乃是禮部分內之事，還是林尚書來評斷吧。」

  一旁那位儒雅大臣當即作揖行禮道：「是。」

  隨即便道：「此書下官有幸自小女口中得知，原以為疏於管教竟胡亂讀書。不想，下官讀過之後，也是嘖嘖稱奇。此書雖說屬市井閒書，但讀之文采斐然，其中也甚有可圈可點之處。」

  隨後又補充道：「即便如此，我朝士子切不可迷戀其中。當還以詩書六藝為重。」

  老皇帝點點頭，道：「朕雖統籌江山，民生之事還需諸位大臣鼎力相助。書卷之事，當分主次。市井小民若能習文識字，於國於民未嘗不是件好事。」

  見皇帝要給此事定調，嚴頌頓覺灰頭土臉。自上次大殿之上被劉千一番奚落，頓覺顏面掃地，一直耿耿於懷。

  多番想找回顏面，卻苦於劉千此人終日只顧生意，壓根沒有別的把柄。

  雖說大臣當以職務為重，奈何此人鬼才，短短月余，神射營技藝突飛猛進。

  若說不務正業，可人家有實打實的成績在。

  若說治軍，他從內宮出來，本就不會領軍，連皇帝對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沒啥可說道的。

  唯有這次禁書一事，算是打了擦邊球，可大可小。

  本打算用國體大義來壓他一頭，怎料這傢伙滾刀肉一塊，簡直無從下手。

  鬧將下去，反而會讓皇帝覺得他小題大做。

  只得把氣壓在肚子裡，捏著鼻子忍下來，躬身行禮道：「陛下聖明。」

  老皇帝擺擺手，道：「朕乏了，爾等跪安吧。」

  幾人依言行禮。

  劉千正要出去，卻聽老皇帝道：「劉千留下。」

  劉千隻得躬身一禮重新站在一側。

  待幾位大臣依次出去，老皇帝從軟榻上起身，走到劉千身前道：「多日不見，你膽子見長啊。」

  劉千聽出皇帝不喜，忙道：「回陛下，小的不敢。」

  說著便欲下跪。

  老皇帝擺手道：「免了，這裡不是金鑾大殿，不必跪了。」

  接著又道：「朕也不是昏聵無能之輩，做臣子的說是不敢欺君，但哪個敢說實話？若較真起來，單一句萬歲就通通可以殺頭了。」

  劉千忙道：「陛下聖明。」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你這話是真是假？」

  劉千嘿嘿一笑道：「小的不懂大道理，但也聽人說過，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陛下既知大臣心思，又明自己心意，豈不是聖明之君麼。」

  老皇帝重複了一遍，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沉吟片刻，惋惜道：「可惜啦，你竟先淨了身。若不然，這滿朝文武，當有你一席之地。」

  劉千受寵若驚，道：「陛下厚愛，而今小的身在禁軍，已然知足。」

  老皇帝也感覺自己似乎有點過於惜才了，當即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不說這個了。」

  接著又問道：「《紅樓》可還有後文？」

  劉千暗自驚訝，老皇帝居然也看了。不得了，那這書想來是穩了，以後肆無忌憚賣也沒關係了。

  當即回道：「還在寫。」

  老皇帝道：「嗯，送一本去嬋妃那裡。久居冷宮也沒什麼解悶的。」

  劉千不由得多嘴道：「陛下既然如此掛心嬋妃娘娘，為何不遷出冷宮？」

  老皇帝長嘆道：「嬋妃性子冷淡，朕提過多次，奈何她總是不應允。罷了，隨她吧。」

  看來老皇帝還是有幾分人情味的，嬋妃這性子也是夠倔的。

  老皇帝此時意興闌珊，道：「你去吧，朕要歇歇了。」

  不知是怎地，劉千開始有點同情起皇帝來。最初聽雪妃說皇帝昏庸無能，要造反，他還有點躍躍欲試。

  但真正接觸了老皇帝，又覺得，此人無能吧，可能是有那麼點。

  要說昏庸還真有點言過其實，他有著自己的聰明，也有自己的判斷。

  只是有時候多情了點，兒女情長了些。

  他若是個富家翁，絕對比當皇帝更自在。

  或者像和王爺這般，當個逍遙王爺。做皇帝他是欠缺些心狠手辣。

  帶著胡思亂想，劉千走出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