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飛蛾撲火

  不知不覺已是年終。

  新年到了。

  瀛國作為東亞文化圈的一員，新年自然是一個隆重的節日。

  舊的天皇住所已經隨著首都京都的沉沒，淪陷深海。

  御皇苑乃是上衫千惠命人於新都重新修建的御居，有武者相助，短短月余時間，龐大的御皇苑便建立起來。

  此時，夜已深了，但是御皇苑外卻仍舊燈火通明。

  夜空中，漫天煙花綻放，綺麗爛漫。

  地面上，華燈通明，霓虹燈瀰漫。

  新都亮如白晝。

  「爆竹聲聲辭舊歲，總把新桃換舊符。千惠，明日除夕便是你的登基大典了。等你登上皇位，又有眾神閣瀛國分部相助，你的未來無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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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皇苑最高處的落地窗邊，蕭逸端著一杯紅酒，輕輕搖晃，目光望著下面那熙熙攘攘的人流。

  到處都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站在蕭逸身旁，一席華貴皇袍的上衫千惠十指交叉捏拳，舉在胸口，漂亮的眸子望著天空中那不斷升起又不斷湮滅的煙花，瞳孔中倒映著黯然。

  「怎麼了？」

  蕭逸感覺到什麼，回頭看她一眼。

  上衫千惠愣了一下，感覺眼角濕漉漉的，不知不覺她眼眶竟然溢出了淚水，這讓她有些短暫的慌亂，連忙輕輕抹了一下眼角，「主人，我沒事。」

  「嗯，我便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養精蓄銳，全力應對明天的登基大典，以後你便是這一國女皇，切不可在民眾面前出糗。」

  蕭逸擺擺手，邁步離開。

  上衫千惠輕輕應了聲，幽幽看著蕭逸離去的背影，直到蕭逸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她視野中，她依舊沉默的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很久很久才默默回過頭來，繼續望著天上的煙火。

  「小姐，該休息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位侍女突然恭恭敬敬的提醒了上衫千惠一句。

  上衫千惠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時間，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一個人在這落地窗邊站了一個多小時了。

  她搖搖頭，似乎想要把有些雜亂的思緒丟開。

  但似乎終究丟不開。

  沉默片刻後，她突然問侍女道：「小芽，你說，我已經完成了自己最初的目標，成功達成了目的成為了女皇，以後瀛國一定會按照我希望的方向去發展。但為什麼，我心裡還是空落落的呢？」

  小芽是從小陪著上衫千惠一起長大的侍女，也算是她的貼心心腹，聽到她迷茫詢問，小芽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小姐難道是因為蕭先生即將離去，而心煩？」

  「沒有。」

  上衫千惠脫口而出，像是在急著撇清什麼，耳根微微發紅。

  小芽最了解她，看到她這作態，已經明白了她的心思。

  「蕭先生的確是郎君的最佳人選，記得夏國有句詩——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意思是見識過了大海的水，那江河便是再怎麼翻江倒海也算不上壯闊。見識過了巫山的雲，那再瑰美磅礴的雲，也不過如此。」

  「蕭先生，對小姐你來說，便是那汪洋，那雲海吧？見過了蕭先生那樣的神祇般的天驕，其他男人再怎麼優秀，也不過爾爾了........」

  小芽看著上衫千惠。

  「我沒......」

  上衫千惠還想嘴硬兩句，但吐出兩個字後，又沉默了下去。

  現在只有她跟小芽，而小芽又最懂她，點破了她的心思之後，她自然無法繼續逃避現實。

  「小姐，大膽追求蕭先生吧，喜歡一個人並不是罪過。」

  小芽笑著說道。

  上衫千惠苦笑：「他的心裡根本沒有我，他有他愛的人，主動追求他，不過是飛蛾撲火，到最後什麼都得不到不說，自己也會引火焚身.......」

  這便是她心底最大的顧慮。

  「喜歡一個人，如果一直藏在心裡，不說出來，他又怎麼會知道呢？不付諸行動，自己又怎麼知道能不能成功追求到他呢？」

  小芽認真道。

  上衫千惠愣住了。

  也就恰在此時，又是一批煙花騰躍而起，絢爛無比的在天空中綻放，映照在她漂亮的眸子裡，那美眸神采熠熠，再也沒有黯淡。

  「對了，小芽，你不是沒交往過男朋友嗎？怎麼懂得這麼多？」

  「呃，小姐，我肚子突然有點痛，先去廁所了......」

  除夕如期而至。

  白天的登基大典早已圓滿完成，按照瀛國禮制，新皇登基之後，應當到承恩台禮拜祭祀，意為感恩上天，祈禱風調雨順。

  因為是除夕，加上新皇登基，夜晚，承恩台四周燈火如晝，紅毯兩側，觀禮的民眾如黑壓壓的潮水，一眼看不到盡頭。

  「鐺——」

  「鐺——」

  「鐺——」

  忽然，三聲悠遠的鐘聲響起，仿佛是出場預告，無數煙火驟然拔地而起，拖曳起一道道絢爛的尾焰，最終在天空中炸開，璀璨，瑰麗，盡顯富麗堂皇，人間繁華。

  人群沸騰了。

  所有民眾都看向了紅毯的盡頭。

  一道明艷的麗影，便在斑斕的煙花映照中，忽然出現。

  仿佛是要迎接她的到來，所有的煙火齊齊升空，禮炮轟鳴，響成一片聲浪潮汐。

  整片夜空都被這些煙花照亮了。

  而那身穿宮裝的華貴麗影，便在這漫天色彩的陪伴下，翩翩而來。

  上衫千惠是如此的美麗，那明黃的宮裝上雕龍畫鳳，穿在她身上卻不顯俗媚，反而恰到好處，將她那皎皎如月的出塵氣質反襯了出來。

  夜風輕拂，上衫千惠的裙擺翻飛，微微露出一點欺霜賽雪的肌膚。

  隨著她蓮步輕移，所有民眾都痴了。

  這便是他們的新皇，前所未有的女皇，像這樣美艷的女子往往會讓人心生邪念，可上衫千惠卻仿若天仙，讓他們有種不可褻瀆，只能臣服的感覺。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奪去，跟隨著她的腳步。

  所有人都在看著她，眼中流露出仰慕，清澈見底，毫無雜念。

  實際上他們也不敢有雜念。

  上衫千惠登基之前便以血腥鐵腕鎮壓屠殺了十多萬不肯投降，負隅頑抗的人，瀛國舉國格局一夜改變，舊貴族被她一手埋葬，新貴族由她一手提拔，只用了極短的時間，整個瀛國便被她一人握在了手中。

  如此，誰人敢對她有不軌念頭呢？

  便是最色膽包天的男人，面對上衫千惠這種女人也只能低頭俯首。

  蕭逸站在人群中，只是輕描淡寫的看了上衫千惠兩眼，她的美艷的確驚心動魄，但卻無法讓他心動。

  搖頭輕笑兩聲，他收回目光，看向了承恩台。

  承恩台作為祭祀上天的地方，已經有幾千年的歷史了，但因為維護得好，看上去還依舊嶄新。

  地面是用白玉鋪就，磚塊是由琉璃打造，萬千煙花盛放中，整個承恩台火光粼粼，反射著五彩霞光。

  上衫千惠的身形緩緩踏上承恩台，接過了一旁祭祀官遞過來的香火，開始禮拜。

  「鐺——」

  「鐺——」

  「鐺——」

  清脆的鐘聲再度響起，迴蕩在承恩台的上空，悠遠綿長，久久不散。

  「願我瀛國，風調雨順，民生安康。」

  上衫千惠將香火插入青銅大鼎當中，輕輕開口。

  聲音不大，但清晰的在場中每一個人的耳邊響起，那清冷的嗓音是高山飛雪般的孤冷，也是春風化雨般的輕柔。

  「吾皇萬歲，永壽無疆。」

  所有民眾都跪下了，拜服吶喊。

  他們每一個人的聲音都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一兩滴根本引不起注意，但千萬滴匯聚在一起，便成了一片汪洋。

  「哥，千惠姐姐也太美了。」

  蕭惜雪站在蕭逸身邊，呆呆的看著渾身上下仿佛綻放著無數光華的上衫千惠，她想不明白，一個女人，怎麼就能這樣子的絕美呢？她自問自己也不醜，可為什麼看到此時的上衫千惠，卻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呢？

  上衫千惠是那樣的美艷，那樣的雍容，仿佛全天下的富貴都在她一人身上了。但她的氣質又是那樣的清冷，那樣的出塵。

  直到她已經離去了很久，蕭惜雪都還沒有回過神來，場中的那些民眾，自然也還恍惚著的。

  「蕭先生，小姐請你去承恩樓一會。」

  小芽這時候走了過來，對蕭逸恭恭敬敬的彎腰一禮。

  承恩樓便在承恩台對面，紅毯的盡頭，富麗堂皇，極盡奢華。

  「不必了，觀禮之後，我也要離開瀛國了。」

  蕭逸擺擺手，回拒了小芽。

  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小芽突然抬高聲音：「蕭先生！」

  蕭逸頓住，回頭看她一眼：「還有什麼事兒嗎？」

  小芽摸出一個水晶吊墜，遞給他。

  蕭逸接過看了兩眼，沒看出這吊墜有什麼不同尋常，抬頭看向小芽：「這是什麼？」

  「小姐的一滴淚。」小芽如實稟告：「小姐希望，在蕭先生您離去之前，最後再見您一面。」

  蕭逸捏了捏水晶吊墜，嘆口氣道：「她又何苦如此？」

  「之前的親密，只不過是事到臨頭必要的行為，能夠快速綁定我與她的同盟關係而已，她......也罷，我便跟你去一趟吧，也好讓她斷了那份念想。」

  承恩樓與承恩台一樣，都已經存在已久，古式吊腳檐古色古香，內部裝潢華貴，空無一人，連侍從都沒有。

  跟外面的喧囂比起來，這裡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在小芽的帶領下，蕭逸一路來到了最高樓，小芽推開門，蕭逸便看到了正站在窗邊凝望外面繁華的上衫千惠。

  此時的她身上依舊是祭祀時的那一襲明黃帝袍，只是頭上的皇冠已經取下，隨意插著一枚青玉珠簪。

  青絲如瀑，垂落腰間。

  平日裡簡簡單單打扮一下的上衫千惠便已經是萬里挑一的大美人了，此時，盛裝皇袍，清美中更添幾分華貴。

  小芽在把蕭逸帶到之後，便輕輕退下，關上了房門。

  「主人。」

  上衫千惠驀的回頭，驚喜無比的看向他。

  她或許沒想到他真的會來。

  蕭逸看著她如仙的容顏，蹙眉道：「千惠，你......」

  啪嗒——

  一聲輕響。

  卻是上衫千惠解開了腰帶上的紐扣。

  她的手指勾起那束縛著腰肢的綢帶，輕輕一拉，那絲滑的綢緞便如流水般落下。原本被束縛著的明黃帝袍衣襟，便隨之向兩側盪開。

  峰巒如畫，山河如雪，半遮半掩。

  上衫千惠褪去了仙氣，降臨了紅塵，宛如自甘墮落的天使，把自己最鮮活也最不為人知的一面，展現在了蕭逸的面前。

  她亭亭玉立的站在蕭逸身前，抬手，輕輕梳攏了一下墨黑秀髮，眸光如水般看著蕭逸。

  她的手又捏住了衣襟，似乎要掀開。

  這明明只是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卻無端的能夠勾起人最大的期待感，即便是蕭逸，一時間也有些屏住了呼吸。

  「千惠，你應該知道，我不會為你留下，更不會給你名分。你冷靜點。」

  蕭逸嘆了口氣，終究移開目光。

  上衫千惠溫柔的看著他，眼中哪有衝動？

  她灼灼的目光讓蕭逸都下意識的移開了視線，似是心有愧疚，無法與她對視。

  「主人，我知道，飛蛾撲火這個成語似乎從來都不是什麼褒義詞，但我覺得，如果人這一生能夠為了什麼，不顧一切的去奉獻自己，哪怕知道沒有結果也不後悔，這樣的飛蛾撲火，其實也不錯。」

  上衫千惠輕輕勾著衣襟，身上的帝袍一寸寸的向下滑落，雪色越來越多，帝袍雖然依舊在她身上，可早已經如若無物。直到這帝袍落到某個程度的時候，她忽的收手。輕輕一笑，上前半步，抓住了蕭逸的手，然後引導著，按在了她最飽滿的地方。

  那流水一般的嬌柔，讓蕭逸都為之一顫。

  他看向她的眼眸，她眼中的湛湛神采告訴他，她真的不是衝動，她很冷靜，她也知道即便是這樣做，她也無法從他這裡得到更多了。

  但她還是要做。

  她的冷靜帶來蝕骨的媚韻，眾生都要為之傾倒。

  她又忽的往蕭逸這邊探出手。

  「夠了。」

  蕭逸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同時毫不留戀的抽出了被她捏著的那隻手。

  「主人......」

  上衫千惠有些驚慌，怕蕭逸被惹惱，就這樣離去。

  「你.......哎.......」蕭逸看著她，本想呵斥兩句，但看到她淚眼婆娑的樣子，卻又無話可說。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怎麼會突然心疼她。

  「主人，我們此別之後，便永遠不會再見了，對吧？」上衫千惠突然哽咽的說道。

  「大概率是這樣。」

  蕭逸猶豫了一下，說道：

  「我此番回國，處理完一些事情之後，肯定是要去天華界的，而天華界的時間流速似乎與凡俗界不同，就算會返回，估計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後了。」

  「紅顏易老，到時候，你只恐怕早已經垂垂老矣。」

  「我不想你一輩子守著一個沒結果的念想度過，那對你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

  上衫千惠沉默。

  片刻後，她突然抬頭，眼中有著讓蕭逸都心驚的決絕：「主人，既然此後便是永別，請最後滿足千惠一個願望吧。」

  「你不.......唔——」

  蕭逸的話還未說完，唇瓣突然被吻住了。

  烈火終究融化寒冰。

  窗外，盛世煙火，人聲如潮。

  屋內，滿室春華，明明想要放肆的聲音卻拼命壓抑，在極致的酸楚中迎來燦爛的爆發。

  承恩樓外的瀛國民眾恐怕想像不到，前一刻在他們面前還端莊雍容，凜然不可侵犯的女皇，轉眼便在他們面前的承恩樓內，為情郎盡情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