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夜晚很長

  告別江柔，蘇沂便只身前往實驗樓。

  老師交待的實驗，並不簡單。

  偌大的冰冷實驗室中，蘇沂一直伏案悶頭苦做。

  唯有夜色降臨的時候，蘇沂這才起身去開了個燈，其餘幾個小時，蘇沂一直都守在實驗桌前面。

  終於，在無數次失敗之後，蘇沂嘗試出最合適的材料。

  她歡悅的刷刷寫著，將實驗報告很快就發送給了化學系的老師。

  抬頭間，蘇沂這才發現，天空已經徹底暗下來。

  

  今晚沒什麼月色，天氣像是被蓋了一層，灰濛濛的。

  蘇沂咽了咽口水，猛然想起今天早上看手機的時候，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雨。

  意識到這一點，蘇沂忙抓起一側的包包，抬腿就沖外面跑。

  這棟實驗樓平日裡有很多讀研的學長學姐奮鬥到深夜，許是因為今晚下雨的緣故，今晚的實驗樓竟空空如也。

  漫長的走廊，只有安全通道四個大字亮著。

  蘇沂踏在樓道中，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慌亂。

  她想快一點，再快一點，但顯然，為時已晚！

  「轟隆！」

  沖耳的雷鳴響起，蘇沂似是整個人頓在原地。

  幾乎是瞬間，蘇沂猛地轉身，跑向方才的實驗室。

  回到了尚且熟悉一點的房間，蘇沂第一件事就是奔到窗邊你，抬手將窗戶關上。

  夜色如瀑，蘇沂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吞噬。

  「轟鳴！」

  又是一道雷鳴，蘇沂這下徹底縮在桌子底下，不敢出去了。

  緊緊攥著手機，蘇沂打開手電筒。

  她先前去看過醫生，醫生說她有創傷應激的反應。

  大抵是因為被抽取骨髓的那天，窗外電閃雷鳴，以至於好多個後來，蘇沂都會在雨夜中情緒崩潰。

  手指在屏幕上瘋狂滑動，蘇沂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些什麼。

  平日裡看上去一貫冷冰冰的堅強蘇沂，此時雙眼開始一點一點變得朦朧。

  驀地，手機鈴聲響起。

  蘇沂看不清是誰打來的電話，但是她本能將電話接起。

  電話貼至耳邊的一瞬間，熟悉聲音在裡面傳出。

  「這麼晚了，怎麼還沒回家，今晚住學校麼。」

  少年聲音淡淡的，但不難聽出他字裡行間的試探。

  蘇沂咬住唇，聲音都在顫抖，「我被困在實驗樓了，宴沉......」

  隨著一道電閃雷鳴，電話那頭的少年猛地意識到蘇沂此時的狀況。

  他瞬間緊了語氣，「你在哪裡。」

  「我把地址發給你......」

  在自己和導師的記錄中，找到了實驗室的具體門牌號，蘇沂便馬上發給江宴沉。

  她將自己縮成越發小的一個糰子，緊緊抱住自己。

  沒過幾分鐘，電話便又響起。

  蘇沂接起的第一時間，聽到電話那頭似是有車子打火的聲音，緊接著，就是油門踩下的聲音。

  「別急，我馬上就到。」

  黑夜中，江宴沉清冷矜貴的聲線變得低沉，莫名帶著幾分安全感的味道。

  他頓了幾下，隨即又道，「別害怕，我陪你打著電話，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聽得出，江宴沉那邊正在一路疾馳。

  蘇沂咬住下唇，點點頭。

  即便是在江宴沉的陪伴下，蘇沂也覺得這黑夜一眼望不到的恐怖。

  她緊緊攥著手機，將自己抱的極緊。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蘇沂突然覺得耳邊似乎靜下來。

  她低眼看去，只見屏幕已經熄滅。

  左胸口像是被突然晃了下，蘇沂猛地摁下一側的開機鍵，手機像是死了一樣半點反應都沒有。

  蘇沂白日裡一直在查閱資料，忘記給手機充電。

  眼下，唯一和江宴沉的聯繫也斷了。

  蘇沂重新將自己抱緊，勸自己靜靜等待。

  終於！

  外面的走廊似是響起一陣急促，蘇沂猛抬頭，開口後卻是極弱的呼喊，「我在這兒......」

  「砰！」

  就在蘇沂準備再次呼救時候，實驗室的門突然就被打開了。

  雷鳴卷著冷風，一起闖進這實驗室！

  「轟隆——」

  下意識用雙手緊緊捂住耳朵，蘇沂坐在地面上，儼然抖成一個篩子。

  面前有人影跑過來，下一秒，一道黑影就壓下來了。

  不過片刻，蘇沂覺得肩膀似是一沉，隨後溫暖的滋味就從肩膀蔓延上來。

  抽了抽鼻子，蘇沂抬起小臉。

  她還沒看清對方，就被一把攬進懷中！

  「不要怕，我來了。」

  少年的聲音很低，很沉，尾音處微微顫抖，布滿心疼。

  蘇沂身子一震，她猛將面前人抱住。

  就是這一瞬，溫熱從眼眶肆無忌憚跑出來，蘇沂不受控制地哭出聲。

  感受著懷中小傢伙的不斷顫抖，江宴沉只覺得心都要碎了。

  他大手一下下撫摸著蘇沂後背，「別害怕。」

  幸好今日自己給蘇沂打了個電話，不然這小傢伙要是自己在這裡呆一晚上，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似是想到什麼，江宴沉從口袋裡拿出個小盒子，隨後，他將藍牙耳機塞進蘇沂的耳朵里。

  江宴沉挑選了一個極甜的歌單，開始播放。

  世界像是被猛的沖刷了一下，蘇沂的耳朵灌進大片的甜味。

  在音樂的響徹下，蘇沂緩緩抬起眸子。

  看向江宴沉的第一眼，她感覺自己似是沁進溫柔的湖。

  江宴沉此時正極溫柔地看著她，手機屏幕亮著，蘇沂能借光看清他完美的輪廓。

  下一秒，蘇沂感覺自己的手指被人撬開，緊接著帶著暖意的大手就和她十指相扣。

  這一刻，左胸口的所有彷徨和害怕似是一掃而空，蘇沂覺得，雷雨似乎......也沒那麼可怕。

  在蘇沂轉生以來，每個雷雨交加的夜，都是她十足的噩夢。

  在大雨和雷鳴的撕扯下，她無處遁藏，於是只能任由電閃雷鳴和崩潰一起卷上她。

  骨髓，醫院，冰冷的針頭，還有剜骨挖肉一樣的滋味，似乎總是雷雨夜中的主角。

  蘇沂在那種痛苦下，便只能一直扛著。

  直至她沒有絲毫力氣的睡去，直至雷雨驟停。

  第一次，她覺得，這樣的夜晚，似乎也沒什麼。

  江宴沉在口袋裡拿出張紙巾，輕輕擦了擦蘇沂眼眶，於是她世界變得一片清明，眼前的一切也開始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