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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噩耗

2024-08-27 23:34:29 作者: 桑景

  半年後。

  徐含煙已經在渤海的山村里過起了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日子。

  不問世事。

  秋天已經過去,第一場雪來得有些早。

  春兒在屋子裡生起了爐火,徐含煙就坐在窗前看著雪花紛紛落下。

  公孫羽踏雪而來,進屋時,身上帶著寒氣。

  

  他也有一個多月沒有來過了。

  「聽說嫂子懷孕了,你該在家陪著,跑來我這裡做什麼?」

  他一進門,徐含煙就叨叨著。

  「給你送些東西過來,也想看看你。」

  公孫羽在爐火邊坐下,春日遞上溫熱的茶水,公孫羽喝了一口,「有件事還得跟你說。」

  「羽哥,外面的事,就不必與我說了,我就想當個聾子,瞎子。」

  「別的都可以不說,但這個不行。程不言出征了。」

  徐含煙聽到這話,到底是沒有坐住,「半年前那一戰,突勒人元氣大傷,還敢來犯?」

  「不是突勒,這一次是白狄。」

  白狄?

  徐含煙是萬萬沒有想到啊。

  「這些年,大南與突勒年年征戰,大南因為有武威侯和蕭良,所以幾乎沒有吃敗仗,但大南的國庫早已空了。白狄這些年養精蓄銳,在突勒元氣大傷之機,趁機拿下了突勒的大片土地。恐怕,近十年,突勒都難以達到之前的實力。但白狄卻養肥了,半個月之前,收到消息,皇上武威侯率軍北上,抗擊白狄入侵。這一仗,不好打呀。」

  公孫羽把大南現在的情況與徐含煙說了一下。

  大南國庫無錢,已經向老百姓借錢借糧了。

  因經幾次叛亂,大南的如今已是強弩之末。

  但是,如果不阻擊白狄入侵,大南就只能等著亡國。

  所以,程不言此次北上抗擊白狄,恐怕比任何一次出征突勒都要難。

  這幾天,雪都下得有些大,消息不太容易送進來。

  徐含煙心頭到底也是急切,夜裡也睡不好,就等著程不言那邊的消息。

  傍晚時分,才有人送了信來。看到是程不言親筆,突然淚目。

  因為程不言在信中寫道:若我此戰未歸,你就朝著北方給我點上一炷香,那便是你對我的念想了。

  她大哭了一場。

  當晚便收拾了行囊,她要去北方,要去找程不言。

  公孫羽自然是不讓她去的,聽到消息就趕緊來攔,還追了好幾十里地才把她給截住。

  官道上,白茫茫的一片。

  像極了一年前,她出嫁時的模樣。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公孫羽問她。

  「知道。」

  「他是去打仗,不是去遊山玩水。你是守住了太安城,那是因為你手裡有人,現在,你就帶著這麼幾個人,你能幹什麼?」

  「我想救他。」

  「救......你什麼意思?」

  徐含煙看著蒼茫大地,悠悠道:「羽哥,你可能不信,但我總覺得,程不言此次出征,會回不來。他自己,好像也預感到了。所以,我得去救他。」

  「胡說八道。他是大南的守護神,就算這一仗難打,怎麼就一定會死。少自己嚇自己。跟我回去,聽話!」

  徐含煙自然不肯的。

  其實,她剛剛想明白,她為什麼要穿到這個故事裡。

  大概就是為了程不言吧。

  那是她的意難平。

  「羽哥,你回去吧,不必勸我,我去意已決。如果我沒能回來......我那屋裡的柜子里有一本名叫《女姬天下》的書,你拿出來看看,就明白了。」

  說完這話,她帶著那十幾個一心追隨她的死士往北方而去。

  一個月之後,北方傳回消息,白狄人已經被打回了老家,並且死傷慘重。

  多日來苦悶的朝堂終於讓人鬆了口氣。

  陸策已經病倒有些日子了。

  自他登基一年多來,陸陸繼繼發生了很多事,也死了很多人,大南差點就完了。

  他也曾想,是不是真的是因為自己上位不正,所以才遭了報應。

  內憂外患,最終讓這個男人倒了下來。

  他臥床之後,朝中之事都交由長陽公主定奪。

  長陽公主雖是女人,但在京城保衛戰中指揮有度,快速平息叛亂,而徐含煙又把自己的功勞都給了長陽公主,說一切都是長陽公主的安排。

  由此,長陽公主自然也成了大南的最大功臣。

  朝會剛剛散去,長陽公主看著這空空的大殿,還有大殿上那把椅子。

  她不是沒有動過心思。

  而且是動了好幾年的心思,不然當初也不會把姜姵兒送給自己弟弟。

  這麼些年,她確實在幫自己弟弟上位,但也是幫她自己。

  一個女人,想坐上那把椅子,急不得,也慌不得,與其說她是幫自己弟弟,不如說是讓弟弟走在前面,掃清擋在前面的那些障礙。在陸策坐上那個位置之後,她在朝中廣泛培植自己的力量。

  因為她是皇帝的長姐,也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有機會做大做強。

  她也是這麼做的。

  但是,大南風雨飄搖,是她沒有料到的。

  還有徐含煙。

  這個丫頭居然幹了那樣一件大事,她是又心驚,又後怕。

  她還清楚記得徐含煙最後說的那句話,那是警告她,也是徐含煙看穿了她的心思。

  不要惦記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如果非要去惦記,那就是不歸路。

  她看著那把椅子,微微有些失神。

  而現在,她手袖裡還有一份戰報,但是在朝會上沒有說出來。

  很久沒有好消息了,大南的朝堂需要一個好消息,至於壞消息,過幾天再說吧。

  從大殿出來,長陽公主去了皇帝的寢宮。

  姜姵兒已經快生了。

  肚子大得跟個球一樣。

  自陸策臥床以來,姜姵兒都在旁邊伺候,也不管自己懷著孩子是不是辛苦。

  「長姐來了!」

  看到長陽公主進來,姜姵兒趕緊迎了上去。

  「嗯。皇上今日如何?」

  「倒是好些了。早上吃了些粥,還與臣妾說了會兒話,聽聞武威侯打了勝仗,皇上特別高興,說要好好獎賞武威侯。」

  長陽公主點點頭。

  「嗯。你辛苦了,先下去吧,我陪皇上待會兒。」

  姜姵兒似乎不太想離開,長陽公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怎麼,怕我害皇上?」

  姜姵兒連忙說道:「不敢,不敢。長姐對皇上最是好的,怎麼可能,我就是......」

  姜姵兒心裡確實有那樣的想法。

  這些日子,宮裡的人都在說,皇上總這麼臥病在床,朝堂上怕是都只知道長陽公主,不知道還有皇帝了。

  而且,長陽公主的野心,她也看得出來,是個狠辣的女人,治理起國家來也很有一手。若是個男人,怕是那把椅子根本就輪不到陸策來坐。

  現在,她的孩子還沒有出生,是男是女也未可知。

  如果陸策真的死了,孩子又未出生,皇帝無後,就會從宗族裡選一人來繼承皇位。那麼,就算以後她生了兒子又能如何?

  這大南的江山跟他們母子都沒了關係。

  不只如此,還可能成為新帝的眼中釘,肉中刺,最晚沒了命。

  想到這些,姜姵兒突然跪了下來,「公主,請一定要庇佑我的孩子。」

  長陽公主看著跪在自己跟前的姜姵兒,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她卻說道:「姜夫人,如今懷著皇上的子嗣,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覺得皇上活不了幾天了嗎?」

  這話真的只有長陽公主敢說,別人說,那是要掉頭的。

  「姵兒不敢!我只是......只是心疼皇上,也心疼皇上唯一的孩子......公主也知道,皇上是多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我的孩子、皇后的孩子都沒了,皇上受到的打擊太多了,這一次,無論如何我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有事。」

  姜姵兒這一慌,想的和說的好像也不是一回事。

  不過,長陽公主也懶得跟她計較。

  「下去吧。」

  姜姵兒,這才退了出去。

  陸策其實已經醒了,只是沒有吱聲。

  這幾天,陸策耳朵里也聽到了一些聲音。

  就算長陽公主的功勞再大,讓一個女人主理朝政,到底是沒有先例的。

  一開始,這些人是擔心一個女人管理不好一個國家,後來這些人是擔心這個女人幹得太好,以後皇帝插不上手了。

  「長姐!」

  陸策一聲喚,長陽公主坐在了床榻邊上。

  「皇上醒了。」

  長陽公主拉住了陸策的手。

  「這些日子,辛苦長姐了。」

  「你我親姐弟,何談辛苦。倒是皇上要趕緊好起來,大南還有很多大事等著皇上去做呢。」

  姐弟倆彼此看著,仿佛時光穿越。

  小的時候,姐姐是很維護他的,他知道。

  但權力是會讓人變得瘋狂的,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姐姐其實很有才能。

  「長姐做得很好,比我做得好。若長姐是男兒,這大南的江山當是姐姐的。」

  長陽公主拍了拍他的手,「我若是男兒,我確實不會客氣。當初,先帝也曾遺憾地說過,我怎麼不是個男兒呢?或許,這就是命吧。」

  「長姐聽說過武則天的故事嗎?」

  長陽公主眼神一滯,「你覺得我能做武則天?武則天是在自己男人死了之後,奪了自己兒子的江山。皇上是覺得,我會等你死了,再奪了你兒子的江山嗎?」

  能跟皇帝說這話的,大概也只有長陽公主了。

  「長姐,若我這身子不好了,姵兒又沒能生個兒子,你便從宗族裡挑一個聰明的孩子吧,能輔則輔,不能輔就取而代之。長姐有帝王之姿,若是把大南交到一個不成器的人手裡,還不如在長姐手裡,我相信,那是為大南好。」

  長陽公主不知道這是弟弟的試探,還是他真的這麼想。

  她緊緊抓著陸策的手,「皇上,好好養病,少別聽人講故事。那煙雨樓的故事雖好,到底還是故事,當不得真的。

  皇上也別學那劉備,劉備給諸葛丞相託孤,一個最好的皇帝,一個最好的丞相,但結局不好,最終蜀漢不是亡了嗎?

  作為大南的長公主,我還不希望大南亡。雖然不指望千秋萬秋,但也希望有個三四百年。所以,皇上好好養病,我先去處理政事,改日再來看你。」

  長陽公主起身要走,陸策則緊拉著她的手,叫一聲『阿姐』。

  長陽公主心裡咯噔一下。

  微微站了那一會兒,她的手反過來握住了陸策的手,「策兒,別胡思亂想。」

  一抓一放,然後長陽公主離開了皇帝的寢宮。

  但是,走出去沒有多遠,長陽公主在長吐了一口氣之後,又倒了回去。

  於是,聽到了陸策的哭聲。

  那一刻,她的腳步頓住。

  「皇上。」她這一叫,陸策趕緊轉過頭去,拭去了淚水。

  「長姐還有事?」

  長陽公主這才走到陸策床榻前,「還有一件事,本來你身體不好,我沒想跟你說,但你是大南的皇帝,你得知道。」

  她從手袖裡掏出前方軍報,遞到陸策手裡前,又說了一句:「皇上不能太激動了。」

  陸策直覺不是什麼好事。

  待拿過那軍報來看了之後,陸策頓時急火攻心,一口老血吐了出來。

  姜姵兒聽說長陽公主走了,便進來看皇上,正好看到皇帝吐血,嚇得大叫起來。

  「叫什麼?閉嘴!」

  姜姵兒是真被嚇著了。

  「皇上......公主,你......」

  「我無事!」

  一口血吐完,陸策抬起頭來,「姵兒,你先下去,剛才看到的事,不許與任何人講。」

  姜姵兒此刻也沒了主意。

  皇帝這樣說,是真是假,是不是有什麼暗示,她完全想不過來,在愣了片刻之後,才聽到長陽公主叫外面的人進來扶她。

  待姜姵兒出去之後,長陽公主掏出手帕來替陸策擦了擦嘴角,「都說了,不要著急,事情已經發生了。」

  「宣武侯知道嗎?」陸策喘著粗氣。

  「還不知道。除了送信的,目前這件事,只有你我姐弟二人知曉。」

  陸策緊緊地抓著那軍報,「天要亡大南啊!」

  他這一句感慨,那是心底發出來的悲哀。

  軍報上說,程不言死了。

  不是戰死,而回來的路上因為喝了小河裡的水,中毒而亡。

  現在這件事在軍中還是秘密。

  「怎麼會這樣,他才二十出頭,還那麼年輕,怎麼會......」

  陸策狠狠地捶著床榻,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不只他,長陽公主也無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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