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能知曉未來
2024-08-27 23:07:31
作者: 桑景
正月十五,上元節。
京城太安迎來了春後的第一場雪。
低矮潮濕的柴房裡,十歲的徐含煙蜷縮著身子,在乾草堆里瑟瑟發抖。
已經三天了,她覺得自己熬不過今晚。
此刻,她多少有點後悔三天前的鋌而走險。
而代價,可能是她的命。
但也可能是......回去!
如果是後者,那也沒什麼不好。但如果是前者......
她眯縫著眼睛看著那布滿蜘蛛網的牆壁,微弱的嘆惜聲從乾涸的唇間溜出來。
沒有人想死,不管是活在哪裡。活著,總比死了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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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冷風霎時灌了進來。
「還沒死!」這聲音裡帶點意外。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也不知道這丫頭造化幾何?」
「沒死就趕緊帶走,公主要見她。」另一個聲音說道。
徐含煙試著想看清楚來人,但這府里下人穿的衣服也都差不多,再加上她現在腦子也不是那麼靈光,有些迷迷糊糊地被人拖了出去。
福暖閣內,身穿孝衣的廬陵公主面帶哀思。
身邊的火爐生得很旺,屋子裡也很暖和。
徐含煙被帶進來的時候,廬陵公主抬了一下眼皮,然後喝了一口暖茶。
「回公主,這丫頭正發著燒,此刻怕是也問不出什麼來。」說話的是廬陵公主的貼身婢女沉香。
徐含煙被人扔在了地上,身子縮了縮,下意識地往火爐那邊靠。
這裡比之前的柴房暖和多了,她雖然腦子不太清醒,但身體能夠感覺到。
「問不出來,那就是她命不好。」廬陵公主放下茶杯,話音並不比這天氣暖和多少。
徐含煙抬了一下厚重的眼皮,看著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的女人,「公主......我說對了......」
她的嗓子有些啞,聲音也顯得很是微弱,但嘴角卻帶著一抹讓人不太喜歡的笑意,就好像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廬陵公主垂眸看她,沒有說話。
「長陽侯死......了,所以......你才一身孝......衣。」
徐含煙的身子有點打顫,一句話,抖抖落落,沒說清楚幾個字。
不過,廬陵公主倒是聽得很清楚。
她給了沉香一個眼神,沉香便打髮屋里的幾個下人出去。
「長陽侯確實死了,墜馬而死,如你所說。不過,丫頭,你到底是什麼來歷,最好給我老老實實說,不然,你活不過今晚。正好,去給你阿爺陪葬。」
阿爺?
徐含煙的腦子這會不是太好用,稍稍頓了一下,才明白廬陵公主說的是長陽侯徐憲。
她笑了一聲,如果她今晚活不過去,給誰陪葬都一樣,反正死了也就什麼都不知道,哪管得了那些。
「這個丫頭,這時候居然還笑得出來,是真不怕死嗎?」沉香忍不住說了一句。
廬陵公主輕哼了一聲。三天前,這丫頭跑來跟她胡說了一通,大概就沒想過死與活的問題。聽說她是前些日子掉到蓮花池裡受了凍,醒來之後腦子似乎就有點不正常。
一個腦子不正常的人,哪裡還會怕死。
不過,她確實預言了徐憲的死期,而且死因都說准了。徐憲是廬陵公主的駙馬,也是皇帝親封的長陽侯。也就是說,徐含煙三天前跑來跟公說,你男人要死了,是墜馬而死。
廬陵公主信了嗎?
當然不信。
她讓人把徐含煙給打了一頓,關進了柴房,不給吃也不給喝。
三天了,徐含煙沒死,長陽侯徐憲真的墜馬死了。
所以,廬陵公主從駙馬府的葬禮現場回來,直接就讓人拉了徐含煙來見她。
徐含煙似乎想爬起來,雙手撐地,做了最大努力,奈何身子乏力,三天三夜水米未進,又在柴房裡凍得不行,現在還有一口氣在,已經算是命大了。
「公主,你留著我,比弄死我......要有用。我......」她再次倒在地上,「我說過,我能知曉未來,能為你趨利避害......你信我......你將會是大南最有......權勢的女人......」
到了此刻,徐含煙覺得自己可能不會死。公主要殺她,三天前大概就殺了。留著她到現在,應該是想看看她的胡說是不是會應驗,現在長陽侯死了,被她給說中了,廬陵公主那樣聰明又有野心的女人,是不會讓她死的。
但是,這個認知很快就隨著徐含煙倒地,而煙消雲散。
「公主,她好像暈過去了。」
沉香上前探了探。
「給她泡個熱水澡,再讓劉太醫過來一趟,別讓她死了。我還有話沒問。」
廬陵公主說完就要起身,沉香趕緊上前扶了一把。
「公主,你真信那丫頭所說。」
「信不信的,以後再看。現在,我還不想讓她死。找個可信的人盯著,不許她跟人胡說。」
沉香扶了公主回房休息,而下人們也帶走了昏迷中的徐含煙。
當徐含煙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之後了。
睜眼的那一瞬間,她有片刻的期待。
但很快,她就失望了。
她還在書里。
是的,徐含煙穿書了。
穿進了一本名叫《女姬天下》的女性權謀小說里,成了與自己同名同姓的十歲小女孩,而這個女孩就是長陽侯徐憲的庶女。
別人穿書,就算運氣背點,不穿成主角,怎麼也是個得力的配角,而且說不定還是能逆襲的那種。
就算運氣再差點的,也能穿個反派,好歹戲份夠,也有發揮的餘地。
她倒好,穿成了書里的龍套。
這本書里的徐含煙只有十歲不說,除了在故事一開頭有一點戲份之外,後面作者就像是把這個人物給忘了,直到故事快結尾了,這才想起徐含煙來,用了幾句話交代了一下。但那幾句話,並不是徐含煙的結局。
老天爺,這讓她怎麼活?
傍晚時分,早春的太陽落下,晚風有些冷。
徐含煙小跑著跟在一個婢女後面,往福暖閣去。
長陽侯去世,按大南的規矩,要做七日道場。今天才第三日,但廬陵公主倒是有些扛不住了。
軟榻之上,廬陵公主輕揉著額角,沉香在旁邊給公主捶腿。
徐含煙進屋的時候,廬陵公主掃了她一眼。
隨即,徐含煙被人按著跪在了地上。
下人們都出去了,只留下沉香在一旁伺候。
「你說你能知曉未來,那你就跟我說說未來。」廬陵公主懶懶開口。
「公主想知道什麼?」
徐含煙抬起那張小臉,她現在說話的口氣,一點不像個十歲的孩子。
「那就說說立後。」
書中的大南皇帝,早先有位皇后,還是未做太子時娶的王妃,後來被立了太子又做了皇帝,自然封其原配為後。
只不過,皇后福薄,在皇后的位置上也就幾年,很快就去世了。
皇后死了之後,大南皇帝感念皇后,一直未再立後。
不過,近段時間,不少大臣上書勸皇帝立後,說是只有後宮安穩了,前朝才能安穩。
畢竟,這後位之爭,還涉及到儲君之爭。
皇后無子,只有兩個女兒,皇帝也一直未立太子,爭後位,其實也是爭的太子之位。
後宮裡幾位生有皇子的妃嬪都卯足了勁爭寵呢。
說白了,就是為自己兒子爭一爭。
「公主想問的怕不是立後,而是立儲吧?」徐含煙迎上廬陵公主冷傲的視線,絲毫沒有半點懼怕的意思。
「立儲?你一個小丫頭,輕言立儲,就不怕殺頭嗎?皇上年前才下了令,三年之內,不許任何人提立儲之事。」
公主說得輕描淡寫,但沒有收回問題。
「只要公主不殺我,別的人嘛......」徐含煙呵呵兩聲,那意思是除了廬陵公主,其他人,哪怕是皇帝,她也沒有放在眼裡。
「既然公主問立後,那我就與公主說道說道。」
廬陵公主示意沉香退下。
雖然沉香是她最親近也最信任之人,但在這件事上,廬陵公主可沒有想讓第二個人知道的意思。
沉香出去之後,廬陵公主才問道:「丫頭,會捶腿嗎?」
原本跪在地上的徐含煙立馬起身,來到軟榻之前,一雙小手輕輕地替公主捶著,她打量著這個未來權勢通天的女人,緩緩開了口。
「公主雖然貴為皇上長女,但你的母親只是一位良人,想要讓你的母親封后,不太可能。」
廬陵公主面有不悅,但卻沒有說話。
她確實有那樣的想法,但她的母親如今年紀也不小了,根本不得寵。唯一一個一母同胞的弟弟臨江王陸策也不太爭氣,整日與府中的下人們玩樂,沒把心思放在學業之上,也不得皇帝喜歡。
「不過,」徐含煙來了個大喘氣,「不能封后,不代表不能做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