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母子得見（3）

  寧缺的劍氣凝而不散，懸在破軍的頭頂上。

  劍慧仿佛渾不在意，他只是看著寧缺緩緩說道：

  「不過，要習劍輪迴，便必須先拜入我們劍宗門下！」

  慕應雄看了一眼寧缺，又將目光看向英名。

  而此時的英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秋娘的身上，仿佛根本沒有聽到劍慧所說的話。

  此時。

  城隍廟中突然響起一道呻吟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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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缺等人不由齊齊朝呻吟聲出處一望，只見發出呻吟的人，赫然便是英名一直抱著的——秋娘！

  天！她一直一動不動，奄奄一息，儼如死人，勢難料到，卻會在此時此刻終於有回反應，呻吟起來！

  難道，她將要醒過來了？

  她還會記得，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她寄予厚望的兒子？

  她，會否一眼便能認出自己思念半生的英雄？

  英名的手臂正在不停地顫抖著。

  「交出劍輪迴，帶著你的兒子滾吧！」

  寧缺並不想破壞英名母子相聚，對著劍慧冷哼一聲。

  「就算英名肯拜入劍宗，想來以你的脾性也不會收他為徒，不如以記名弟子掛在劍宗之下。」

  寧缺的話對劍慧來講算是最好的打算。

  他從手中掏出劍輪迴，拋給寧缺。

  寧缺亦是將懸在破軍頭上的劍氣揮散。

  劍慧最終帶著破軍離開。

  城隍廟裡。

  秋娘也漸漸睜開眸子。

  可是，秋娘縱然甦醒，她還是無法一眼認出其親生兒子，緣於……

  但見她開的雙眸一片迷茫空白，她雖然已甦醒，卻可能只是死前的迴光返照而已。

  然而更糟的是她剛甦醒過來所說的話……

  「啊....好黑啊.....」

  她的語音異常衰弱，衰弱得近乎死：

  「怎麼連半點月光也沒有？」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黑！

  城隍廟中雖然很是幽暗，但是瓦縫之中還是有一些月光灑落。

  慕應雄心中大驚，秋娘怎麼說連月光也沒有了？難道....難道...

  他突然想起之前村婦所言，秋娘於這十六年間，已因遍尋不獲愛子而哭得半盲了；目下她更瀕死在即，亦即是說，她的一雙眸子不但半盲，可能已經完全盲了！

  想到她竟然在臨死前還完全盲了，連見見自己兒子是何容貌的機會也不能有，英名的心，猝地竟痛得如要絞碎一般。

  「娘親！」

  英名鼓起一口氣，哽咽的叫了一聲。

  「是我兒英雄？」

  秋娘感受到英名的呼喚聲，伸手摸向英名的臉頰。

  秋娘此刻雖已全盲，神智卻似乎並不如村民們所說般瘋癲，也許全因迴光返照之故。

  兩母子剛一接觸，二人登時渾身顫抖起來，秋娘固然立時涕淚縱橫，就連向來甚少流淚的英名，此刻亦不免淚盈於睫，溫柔的低低喚了秋娘一聲：

  「娘親，孩兒就在這裡。」

  雖然始終看不見自己兒子的容貌，但聽見其溫柔話聲，秋娘也知道自己兒子即使未必真的如她所願他日成為英雄，也絕非大奸大惡的人，當場淚下更急，喜極哽咽道：

  「很好，孩子，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娘親行了這十六年的冤枉路，終於也找著你了。「英雄，你可知道，娘想得你好苦！」

  她說著不惜鼓起一口餘氣，以雙手擁抱著英名的臉，像是對愛兒非常痛惜。

  英名盈在眼眶的熱淚終於再也按捺不住，淌了下來，他也哽咽著答：

  「我知道的，娘！孩兒也想得你好苦！」

  見這對人間母子歷劫重重苦難，終於如願重逢！

  寧缺負手而立在眾人的身後，哪怕他面無表情，眼眸之中亦是閃過一絲淚光。

  秋娘緊緊已雙手擁抱著英名的臉良久，身子終於開始癱軟下來，她猝地放開了手，氣息也愈來愈急，英名一驚，慌忙高叫：

  「娘親，你怎麼了？」

  寧缺一見，連忙大喝一聲：

  「你們都讓開。」

  他識海之中神念之火劇烈灼燒起來，仿佛下一刻就要衝頂而出。

  他知道，這是他即將要離開的徵兆。

  既然如此，不如索性成全了英名母子。

  「應雄，幫我護住她的心脈。」

  寧缺凝眉說道。

  慕應雄知道寧缺話中意思，但他卻不能這樣做。

  這樣下去，寧缺會死在這裡的。

  「不要墨跡，難道你想要看他遺憾一生嗎？」

  寧缺見到慕應雄不為所動，頓時開口說道。

  「前輩！~」

  英名縱有千言萬語，都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寧缺看著慕應雄的手掌抵住秋娘的後背，他將劍慧給的劍輪迴遞給英名，緩緩說道：

  「倘若我不在了，你就修煉這份劍輪迴，替我與劍聖一戰。」

  他的話音剛落，體內僅剩的一層真氣化作陰陽螺旋勁，灌入秋娘的體內。

  轉字訣與護字訣已然不能將秋娘從鬼門關拉回來。

  現在能用的只有陰陽化生訣之中的化字訣，化開秋娘身上一切，甚至是命運。

  「嗡~」

  一道道陰陽二氣將寧缺籠罩，無盡的真氣從他的掌心湧入秋娘的體內，原本秋娘薄弱的氣息在寧缺的真氣下，漸漸恢復。

  她原本瞎掉的雙眸也漸漸恢復清明。

  直到寧缺將最後一絲真氣注入秋娘的體內。

  秋娘終於從敗亡之中甦醒過來。

  而寧缺則是搖搖晃晃站起來，他的身子仿佛已經到了盡頭，白髮飛揚。

  但他卻沒有死去。

  「前輩~~」

  英名雖然武功盡失，但此時此刻，他對寧缺卻銘感五內。

  他不知道寧缺為何捨生忘死地多次救他，但這種恩情對他而言，縱使萬死不能還清。

  秋娘醒了。

  她驚喜的看著英名，又看了一眼應雄，她對著寧缺緩緩一拜，再看向寧缺之時，突然大叫一聲：

  「是你！」

  她的面色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似恨，似驚喜，似乎又有一些驚慌。

  「娘親，你認得前輩？」

  英名疑惑地看著秋娘，仿佛帶著一絲驚訝。

  「你可還認得一個姓馬的女子嗎？」

  秋娘的眼神清冷，她的語氣同樣的清冷。

  仿佛在質問著寧缺。

  寧缺負手而立在城隍廟中，他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遇到她。

  他的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