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安息堂

  紫鳶說，「這種鞭傷不致命，半個月後自己就好了。」夥計咬牙切齒，「楊眉！別放跑了他們！把聚魂棺召來，收了他們！」叫楊眉的女人苦笑著搖頭，「小鄭，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不要再自討沒趣了！」

  姓鄭的夥計雖然不甘心，卻也是無可奈何。「我知道，你的道行不深，只是你的幫手厲害了些！」女人說。

  我看了看她，「你們做這種事情，不覺得傷天害理嗎？」女人冷笑，「傷天害理？我們所做的，只是為了求財！有買家出錢要貨，我們就給他找！買賣公平，童叟無欺！」

  劉強打開門，「走吧！別跟他們囉嗦了！」我們都走了出去。街道上偶爾有人匆匆忙忙的走過。我們一路找過去，在一個不起眼的弄堂口，看到了太平街六十四號的門牌。

  

  拐進弄堂，前面是一個破敗不堪的院子。院子有棵老槐樹，樹幹很粗，兩個人合抱不過來。樹皮粗糙，看上去年代相當久遠了。因為是夏天，老樹枝繁葉茂。

  離樹幾米遠的地方，有棟兩層小樓。上下各五間，紅磚，玳瓦，飛檐斗拱，格局相當的氣派。院門緊閉著，門鎖也有些生鏽了。似乎很久沒有人來了，我猛然想到一個詞，荒村野店。

  「這裡好像沒有人，不過這房子挺像博物館的！」劉強說。我覺得他說的挺有道理。陳珊過去敲門。剛敲了三下，從旁邊的巷子裡，走過來一個老太婆。「別敲了，看門的老李回家去了。」老太婆說。

  「阿姨，這是上嘉縣博物館嗎？」我問。「很早以前是，現在不是了。」老太婆嘟嘟囔囔的走了。我真的很泄氣，這話說一半，能把人難受死！

  正在我焦頭爛額的時候，我們後面走來一個人。他徑直走到門口，拿出鑰匙開了鎖。我大喜，過去一把拉住那個男人，「你好，我們是中州來的。你是不是在萬寶齋訂了一批貨？」

  男人奇怪的看著我，「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就不知道什麼萬寶齋，也沒有訂過什麼貨！」我愣了一下，不甘心的問：「你這裡是上嘉縣博物館嗎？送貨地址就是這個地方！」

  男人想了一下，「我記得，這裡原來是個博物館。但早就毀在一場大火中了！據說，還燒死了幾個人！我是這邊的房管所的工作人員，到這邊來看一下房子的情況！」

  我打電話給洪亮，「老洪，你是不是在耍我？地方找到了，就沒有什麼博物館！也沒有人收貨！」洪亮說：「不會的吧？這是博物館的趙館長親自來訂的貨，還預付了訂金。」

  我簡直是懷疑，這個洪亮是不是個真正的生意人！送貨的聯繫方式都不齊全，也敢接下來。我說：「要不我把東西帶回來，你自己再想辦法？」

  洪亮說：「那可不行！今天是最後的期限，逾期我要交巨額罰款的！你找一下，貨主可能就在附近。送完貨回來，我再富豪大酒店請你吃飯！」

  我掛了電話，和大家商量。陳珊提出來，紫鳶留下，其他人分頭去打聽。我和陳珊一起往弄堂里走，沈小龍和劉強去街上打聽。

  樓房旁的這條弄堂很窄。走出弄堂，就是一片密林。雜草叢生的樹林裡，有條青磚鋪成的小路。六月的天氣，卻是冷氣森森。樹林深處，似乎有隱隱約約的建築。走近了看，卻是一座座陵墓。

  墓碑都被雜草覆蓋了，只能看到大大小小的幾個墳丘。再往遠處看，有片不大的空地。空地上也有個院落。院子裡有三間大瓦房，院子前的小路，打掃的乾乾淨淨。

  我們到了門口，看到院門敞開著。一個白髮老者，正坐在石桌旁品茶。我走過去打招呼，「老先生，你好，我是從中州過來送貨的！你知不知道，上嘉博物館在哪裡？」

  老頭坐直了身體，打量了我一下。「原來是有個博物館，但很久以前燒毀了。原址就在那座安息堂的下面。」我倒吸一口涼氣，「那個房子是安息堂？」老頭微笑點頭。

  我有種想把洪亮打一頓的衝動！給安息堂送什麼貨？骨灰盒嗎？我問老頭，「老先生，你知不知道，博物館有沒有在哪裡重建？」

  老頭搖頭，「沒聽說過！那場大火，燒死了很多人。其中，包括博物館館長全家六口，兩個大人，四個小孩！慘啊！最小的男孩才八歲，大的女孩，也剛過二十！」

  我聽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在壓抑著巨大的悲傷。我看問不出什麼，就和陳珊告辭離開。老頭突然喊住我們，「你們把貨搬到這個院子裡來，會有人來接收的！我可以把錢先墊付了！」

  我求之不得，趕緊謝了老者，打電話通知劉強和沈小龍，讓他們把貨搬進來。我和陳珊也趕過去幫忙，我們來回搬了半個小時，才把貨卸完。老頭用手機給洪亮打了尾款，額外給了我一筆運費。

  老頭姓齊，是縣裡的退休領導。他說這裡環境好，適合寫回憶錄。我不禁啞然，文人的癖好，真是千奇百怪！在墳堆里寫鬼故事還差不多，回憶錄這麼文藝的東西，我是寫不出來。

  我們跟老齊告別，離開小院往回走。剛走出弄堂，再回頭看時，除了雜亂的樹叢，已經看不到小路了。我知道，又碰到高手了。到了那棟樓房前面，大門依舊關著。

  樓上，似乎有人在走動。我問紫鳶：「現在有人進去了？」紫鳶搖頭，「沒有，剛才那個人走後，就沒有人進去了！」我們一起回到車上，劉強問：「你們誰看到沈小龍了？」

  我這才注意到沈小龍不在車上。「這傢伙又跑哪裡去了？」劉強打他手機，還是關機狀態。「這傢伙總是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幹嘛？」我說。陳珊看了一眼那座小樓，「他會不會又跑那裡面去了？」

  劉強在大門口喊他的名字，裡面有人影晃動，但沒有人回答。「他應該是在裡面，我翻牆進去找他！」劉強說。我剛想阻止，兩米高的圍牆，他一躍而過。可人一進去，就不見了蹤跡。

  我感覺事情不對，趕緊拉著陳珊和紫鳶往後退了一些。樓上的窗戶好像有帘子阻隔，隱隱約約看不到裡面的情況。紫鳶拿出一張符紙，丟了出去。符紙飄飄蕩蕩，飛過圍牆。

  符紙上的符咒閃出一道金光。圍牆角落裡，冒出一團黑霧。黑霧裡，似乎有人影在晃動。符紙飛進黑霧裡，一道閃電般的亮光，撕開了黑霧。劉強趴在牆頭上，呼呼直喘粗氣。我把他接了下來，他臉色蒼白，還好沒有受傷。

  「我一跳進去，就好像跳進了一個漩渦里！差點喘不過氣來了！」劉強心有餘悸。「裡面的怨氣和戾氣太重！要不是你有道術在身，早就沒命了！」紫鳶說。我想起那個老齊說的，這裡曾有十數人冤死。現在這情況，肯定跟那樁案子有關！

  我們正在發愁，怎麼樣才能找到沈小龍。不遠處，有個提著酒瓶的老頭，腳步踉蹌的走過來。「醉生夢死，夢死醉生，南柯一夢，一夢長生！」老頭嘟嘟囔囔，直接撞到我身上。

  「大爺，你這是喝多少了啊？」我扶住了他。「你才大爺，你全家大爺！我走我的，你走你的！你管我喝多喝少？」老頭罵罵咧咧。我覺得這個人不可理喻。

  陳珊卻笑呵呵的走過來扶她，「前輩，你是這個地方的守門人吧？我們有個同伴被關在裡面了！麻煩你放他出來！」老頭哼了一聲，「你這丫頭說話中聽！我告訴你們，進去的那個傻子，肯定是沒安好心！估計他就是想去偷東西！」

  我問他，「老，老前輩，這不就是個放骨灰盒的房子嗎？有什麼好偷的？」老頭瞪了我一眼，「不知道就別亂說！那個地方可不是誰都能來的！除非你是死人！」我啞然失笑。

  老頭拿出鑰匙，顫顫巍巍的打開了鎖。他朝我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喝了一口酒，朝裡面噴了一口酒霧。只見那股酒霧飄了進去，酒霧所到之處，黑霧消散無蹤。

  樓房裡的門窗全部敞開了，我們吃驚的看到，沈小龍倒掉在房樑上，手裡死死的抱著一個瓷罈子。老頭走進去，用酒瓶子輕敲了他的頭一下，「把罈子給我，如果你不想死的話！」

  沈小龍把罈子交給了老頭。腳上的布條鬆開了。沈小龍掉了下來，老頭的腳一抬，沈小龍橫著掉在地上。「快滾出去吧！你別再胡思亂想了，學些好的，不要鬼混了！」

  沈小龍滿臉通紅，跑出了小院子。老頭把瓷壇放回柜子里，恭敬的磕了三個頭。他把門窗重新關好，退出院子，鎖好了院門。「你們的這個同伴，如果還執迷不悟，必然不得善終！」老頭告訴我。

  我看了一眼沈小龍，他轉身上了車。看著他那不服不忿的樣子，我只能嘆一口氣。老頭給我一塊桃木牌，「你拿著這個，如果遇到什麼危難，他能助你一臂之力！」我十分的感謝。

  老頭呵呵一笑，「你冒著生命危險來送貨，這只是略表心意！」我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老前輩！你是趙家的後人？」老頭喝了一口酒，「生也是死，死即是生。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