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寧郝
2024-08-30 13:55:52
作者: 十九和拾一
陰山前線遍布溝壑,挖土建牆,七尺高的土牆連接著一座又一座的山峰。
其中地勢較低的山谷,士卒、馬匹來往頻繁,能瞧見一座寬大的城郭,城牆堅固,敵樓、烽火台的數量很多。
這是北地在陰山前線修建的塞城,像這樣的塞城,一共修了七座,用於屯兵、儲存糧食和馬匹。
「駕!」一個黑甲將軍騎馬向塞城而來,他左手持韁繩,右手提著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
黑甲將軍從腰間抽出一個銅鏡,舉到頭頂晃了晃,緊閉的城門向內打開。
他托著蓬頭男人來到城牆上,見到一位金甲的將軍後,單膝跪地,拱手道:「大帥,剛抓的,想用情報保命。」
「說吧,饒你不死。」金甲將軍回過頭來,面容整潔,眉眼英氣,正是陳空空。
黑甲將軍一拳打在蓬頭男人的腹部,冷聲道:「老實交代。」
蓬頭男人蜷縮著,乾咳出白沫,他看向陳空空 ,眼神從迷迷糊糊中恢復了清明,「大、大人,努爾哈赤王在練兵,他們在小部落里抓壯丁,搶了我們的鹽和鐵。我們部落根本活不下去了,願意投靠大人,求大人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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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空空看向黑甲將軍,說道:「讓他活著吧,送五百匹牛羊來買命,歸附之事,等戰爭結束之後再說。」
「諾。」黑甲將軍應聲道。
陳空空伸手點了兩個士卒,「你們兩個出列,將他押下去。張恆你留一下。」
兩個士卒架著蓬頭男人的胳膊走下城牆,黑甲將軍站在原地。
「你怎麼看?」陳空空問道。
張恆拱手道:「末將以為,西戎王練兵定然是在籌備戰爭,鹽和鐵更是軍隊的剛需,西戎王所圖甚大,我等不得不防。」
努爾哈赤王是蠻族間的稱呼,中原人多數稱呼其為西戎王。
「說得不錯,把黑盔摘下吧,你在塞城裡留幾日,」陳空空走到垛口旁,目光看向連綿山脈外的北方,「今年有些奇怪,整個秋天蠻族的動作就很大,大的會戰都打了兩三次,照理說,入冬是雙方休養生息的時候,可西戎王的游騎卻頻頻騷擾陰山東邊的鐵礦,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日常的生產。」
陳空空眉頭皺起,沉聲道:「你說,有沒有可能,西戎王想在冬季發動大型戰役?」
張恆一邊摘下黑盔,一邊道:「應該不會吧,冬季作戰可是兵家大忌,大雪封路,行軍運糧都是難事,若是穿盔戴甲在雪中久了凍死者無數。」
陳空空頷首,沉聲道:「有道理,便是他真想打,那此刻便是最好的天時,沒必要再拖延。可他為何要抓人練兵?」
張恆猜測道:「聽說近些年蠻族的幾個大部落之間鬧得很僵,有些部族會在冬季發兵偷襲,莫非練兵是為了防禦其他部族?」
「不,決定沒有這麼簡單。」陳空空面色凝重,她心頭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通曉蠻族的語言,交給你個事,我組織了一批人,你帶著他們去草原查查,重點去那些商販建的市,那裡安全些,能查到的消息也多。」
「諾,」張恆拱手答應,眼中卻有一絲困惑,追問道:「我記得書屋不是有專門負責此事的碟子嗎?大帥可以讓他們……」
張恆的話到這裡止住了,陳空空愈發冰冷的面色讓他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陳空空冷聲道:「別問了,去吧。」
張恆重重點頭,匆匆走下城牆。
陳空空獨自眺望著草原的方向,大雪飛揚,最近的天氣總是時不時落上一兩個時辰的雪,她忽地心有所動,回首看向西南邊,那是雪津城的方向。
她的心中有一種預感,西戎王在等待一個契機,而此刻的北地,最有可能出亂子的,便是風雲匯聚的雪津城。
……
雪津城,一座寬大且秀麗的院子,門匾上掛著一個「秦」字。
一個錦衣男人被一把掃帚追趕著,掃帚的主人是一位秀麗女子。
「秦武!誰讓你回來的?我讓你回來了?誰讓你進這個家門了?」寧郝揮動著掃帚,一副不把秦武趕出家門就不罷休的姿態。
「出去,我這家不歡迎你,你若是要強行留下,那我、我就搬出去!」
「啪」的一聲響,這一下秦武沒避開,掃帚打在他的臉上。
「哎,你傻嗎?你倒是躲開啊,算了,你愛躲不躲,反正你皮糙肉厚。」寧郝喘著氣,將掃帚丟在地上,看著秦武的目光滿是憤憤。
秦武杵在原地,苦笑道:「雪津城會出大變故,我擔心你,想來接你走。以我山巔武夫的實力,雪津城現在沒有人能夠攔住我,閣老會也不能。」
寧郝皺眉,喝聲道:「啊呸!跟你走?我才不要受那顛沛流離的委屈,我在雪津城住得好好的,你要走是你的事情,我是不會跟你走的。你莫要以為自己是山巔武夫就了不起了,還不是一個什麼都保護不了的窩囊廢。」
「你能不能別鬧了!」秦武面帶慍怒,忽地上前一把抓起寧郝的手臂,狠狠道:「我沒跟你開玩笑,雪津城一定會出大事,你是我的妻子,你留在雪津城裡有多少人的眼睛會打到你的身上,我一定會帶你走的。」
「我鬧?你說我鬧?」寧郝一把甩開秦武的手,嗔怒道:「有本事你把我休了,跟我逞什麼口舌之力,說了不走就不走,你愛咋地咋地!」
「你……」秦武沉默,沒有上前去碰寧郝。
寧郝面帶慍怒,側目看著白茫茫的天空,在一株光禿禿的桃樹下站著,肩上落了雪花也不在意。
秦武也就陪著站著,這一站就是一刻鐘,秦武終是憋不住了,她發現寧郝的面色愈發蒼白。
他焦急道:「你的身子骨養得怎麼樣了?要不要我讓幾個名醫在府里厚著?」
「不必,我好得很。」寧郝哼聲道,沒有給秦武好臉色。
可她的身子就遭不住了,腿腳一軟,就要跌倒在雪地里。秦武手疾眼快,上前一步將寧郝抱在懷中,連忙道:「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們先回屋子。」
「哎,等等,」寧郝忽地伸手拽著秦武的肩膀,聲音柔和了不少,「你不該回來的,我也不能走,我留在雪津城是武仙大人做的決定,書屋的碟子每天都在院子周圍盯著呢,我在雪津城裡待著,你我才都能平安。」
秦武面色凝重,一副鄭重地聽完寧郝的話,耳朵豎得高高,生怕錯過一個字似的。
「還有,你別跟我說武仙死了什麼的,她若是真出了事,蠻族大軍一定會傾巢南下,那你就更回不來了,」寧郝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伸手摸到秦武的耳朵,兩隻翠指捏著耳垂,「聽清楚了嗎?今天過後你就回去,你我有什麼事情可以在書信里說。再不濟,等武仙回來了,我便去求她讓你辭了大池武卒的統帥職位。」
「行了,少說兩句,你身子不好。」秦武也不管寧郝答應不答應,將她攔腰抱起,一路送到裡屋的床上。
屋內的窗戶推開,還能聽見外邊的嚯嚯風聲。
寧郝面色紅潤了不少,雙手抵在腦後,說道:「聽說小行回來了,那小子也不知道來見我,真是跟你一個德行,薄情郎。」
「我去見過陸行了。」秦武說道。
「哦?那你跟他都說了啥?」寧郝眼中頗為好奇,追問道。
秦武沉聲道:「我跟他說『大周皇朝才是最大的禍患,勸他放棄部分北地,舉兵攻下幽州京都』,只可惜他的性格太良善了,與我所想的霸道大相逕庭。」
「咯、咯,」寧皋看著秦武的臉,眼中饒有興致,說道:「你還記得當年的事情啊?多大點事,再說王家可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你就別放在心上了。」
「如何能忘?王家欺人太甚,那些京城子弟真是膽大包天,我當初就不該讓你一個人去街上玩的,我也不該去參加什麼圍獵,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寧郝聽著秦武的話,臉色愈發鐵青,咬牙道:「秦武,難道要我把胎兒的死算在你的頭上?當年是我貪玩,非要去逛天燈的,你若是再提,我非要你好看!」
秦武陷入了沉默,他心中有恨,是對京都的恨,他不喜歡那裡的榮華,更討厭那些貴胄的嘴臉,小郝當年懷有身孕,就是被那幾個京城子弟逼得慌忙逃竄,這才會使得流產,更是給寧郝的身子落下病根。
「你照顧好身子,我聽你的,回雪原了。」秦武站起身,背影有些寂寥。
寧郝連忙從床上坐起來,她抿著嘴,眼中皆為不舍,她看著秦武寬廣的背,將所有的話融為一句,「姜雅芝給的藥我一直在吃,等到明年開春,就能再要孩子了。」
「真、真的……」秦武猛地轉過身,噗通一聲跌倒在榻前,他的目光滿是欣喜,雙手握住寧郝的手臂。
「好,真好,我明年開春一定會來。不,我一定辭去了大池武卒的統帥職務,往後我就陪著你,守護你和孩子。」
「嗯。」寧郝面帶微笑,兩腮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