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說謊

  記憶里姜旺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把一顆快捂化的糖塊塞進原身的口中。

  那是原身第一次吃到糖。

  姜旺見她沒啥反應，原本驚喜的神情變的有些局部不安。

  看著姜好身上沒有補丁的棉衣，吶吶道：「小丫，你怎麼一個人來鎮上了？爹娘呢？」

  「二哥住鎮上？」姜好答非所問。

  「沒，爹娘沒跟你說過？我在師傅李木匠那兒當學徒，吃住都在師傅家裡，這會兒快飯點了，師娘打發我出來買豆腐。」姜旺消瘦的臉上露出一絲笑，「走，二哥請你吃餛飩。」

  

  姜好看著他渾身補丁的單衣搖頭，「不用了。」

  她不太想跟姜家的人有交集。

  「小丫，我……錢給你，你自己吃，你別讓娘知道了。」姜旺從懷裡掏出幾個銅板一股腦兒塞進姜好手裡。

  大不了他回去就說錢丟了，挨頓打就是了。

  姜好沒要，把錢遞了過去，抿唇，「二哥，你自己拿著吧，我已經嫁人了。」

  姜旺一下子愣住了，半響才張著乾裂的唇，顫聲問道：「娘，娘把你嫁給誰了？」

  趙氏對姜好什麼態度，他們兄弟二人從小就心知肚明。

  這會兒姜旺腦袋裡把他所有認識的老鰥夫爛賭鬼都過了一遍，眼眶有些發紅。

  「同村的蕭老三，你應該知道。」

  姜好語氣平靜，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前幾天嫁的。」

  聞言姜旺鬆了一口氣，起碼是個正常人。

  不是老鰥夫爛賭鬼就成。

  姜好擺了擺手，「二哥，你去買豆腐吧，我要回家了。」

  姜旺動了動嘴皮子，想叮囑幾句好好過日子的話，話到嘴邊怎麼也說不出口。

  耷拉著腦袋轉頭走了。

  姜好往前走了幾步，回頭去看姜旺，他正在豆腐攤前買豆腐。

  賣豆腐的小販顯然是認得他，笑問道：「我說姜旺，李木匠的婆娘可真有意思，每到飯點了就打發你出來買豆腐，你回去還趕得上吃飯不？」

  「師娘會給留。」姜旺木納的接話。

  小販嘖嘖兩聲，「剩飯還是餿飯啊？」

  姜旺越發低著頭接過豆腐，跛著一隻腳走了。

  姜好看著這一幕皺眉，不知道是不是原身的情緒影響，心裡突然有些不舒服。

  這時候的學徒可不是好當的。

  俗話說徒弟徒弟，三年奴隸。

  當了學徒若是遇上心黑的師傅，壓根不拿你當人看，只當牲口使喚。

  趙氏把姜興和姜旺兩個人送出去當學徒後壓根就沒怎麼管過。

  貌似除了姜秀秀這個女兒，其他人趙氏誰也不疼，誰也不愛。

  姜好想這些的時候，已經下意識跟在姜旺身後拐進了一條巷子裡。

  巷子裡住著不少人家，姜旺一直沒回頭，也沒發現身後的姜好。

  只見他垂著頭走到一道木門前敲門，「師娘，豆腐買回來了。」

  門裡出來個包著頭巾的婦人，接過豆腐，模樣帶笑，「你這孩子，怎麼去了這麼久才回來，飯點都過了，你在外頭吃過了吧？」

  姜旺剛張了張嘴，就見婦人一隻手已經開始關門。

  「你師傅這會兒在睡覺，你先自個兒在外頭玩一會兒吧。」

  音落，木門咯吱一聲關上了。

  姜旺垂著頭在外頭站了一會兒，往有太陽的地方挪了挪，抱著胳膊蹲在牆跟里。

  姜好猶豫了片刻走過去，「二哥。」

  姜旺猛的抬頭，急忙擦了擦眼角，站起來擠出一抹笑，「小丫，你怎麼來了？」

  「這是李木匠家？二哥怎麼不進去？」

  姜好看著眼前只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姜旺，很陌生，似乎又有點熟悉。

  「師傅脾氣不大好，睡著了不喜歡人打擾，我正好偷個懶，在外頭曬曬太陽。」

  說謊。

  她分明聽見了院子裡的嬉鬧聲和飯菜味。

  「二哥要是沒事，跟我走走說說話。」姜好說罷沒等他答應就往巷子外走。

  姜旺跛著一隻腳急忙跟上。

  姜好沒回頭看他，一直走到一處熱湯麵攤錢坐下，要了兩碗湯麵。

  「小丫，你吃就行，不用給我買，我吃過了。」跟上來的姜旺急急忙忙道。

  姜好笑著看他，「沒給你買。」

  姜旺愣了一下又笑了，「你在長身體，是該多吃點。」

  許是攤子前有爐子，姜旺坐下之後稍微放鬆了些。

  「大哥呢？」姜好問起姜興。

  她記得很小的時候都是姜興和姜旺帶的，後面大一些能幹家務活了，兩人就被趙氏送去當學徒了。

  「你大哥在陳鐵匠那兒呢，離這兒遠，可惜你嫁人大哥二哥也沒去送你。」姜旺垂著頭語氣愧疚。

  當了學徒就連回家都要師傅批准才行。

  怪他沒用，連一頓飯都不能請妹妹吃。

  姜旺正愧疚著，一碗熱湯麵放在了眼前。

  「二哥，吃吧，你都給我吃過糖。」姜好提前打斷了姜旺想要推拒的話。

  姜旺張了張嘴，看著笑盈盈的妹妹，慢吞吞的低頭拿筷子吃麵。

  這碗面格外燙，燙的他眼淚都快出來了。

  姜好看著姜旺微微顫抖的肩膀沒再說話。

  一碗麵分量挺足的，等姜好吃完姜旺早就等著了，碗裡的麵湯也喝的乾乾淨淨。

  姜旺見她吃完了掏錢，猶豫道：「小丫，你夫家……」

  「二哥，我過得還好，你不用擔心我。」姜好知道他想問什麼。

  無非就是嫁了人過的好不好罷了。

  「那就好，那就好，過年的時候我去看你，師傅快醒了，我先回去了。」

  姜旺說完快步走了，好像身後有狼攆似的。

  姜好這回沒跟上去，看著他的背影消失不見，嘆了一口氣。

  這個哥哥，她是認還是不認？

  私心裡，她不想和姜家扯上關係，可今日碰見姜旺，她心裡突然生出一股子鬱氣。

  堵在心口有些難受。

  先不管了，要是姜旺是個好的，她就認，要是和姜秀秀趙氏一夥的，就不認。

  姜好想通了就去肉攤前買肉。

  她來的有些遲了，只剩約莫兩斤瘦肉了，這時候瘦肉反而比肥肉便宜。

  「有板油嗎？」

  她買些回去熬油炒菜。

  「那玩意兒早就賣光了，要買明天記得趕早。」屠戶一邊說一邊收攤。

  「這兩斤瘦肉我都要了，這大棒骨，還有豬下水你賣不賣？豬血有嗎？」姜好見他有要走的架勢急忙道。

  「豬血那玩兒誰會接，下水有，不加豬頭豬蹄四文一副，加豬頭豬蹄八文。」屠戶說著從攤子下拉出一個籮筐。

  吃不起肉的窮人家多了去了，下水就算臭也是肉，也有人買，所以他擺攤的時候會帶上下水。

  原本以為今日賣不出去了，這就來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