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他到底無法原諒

  同梁珍一起觀摩直播間的，還有十萬在線觀眾，其中就包括沈時生和程星星。

  程星星舉著手機，門都沒敲就氣沖沖地闖進沈時生辦公室。

  「師父你看他！」程星星幾乎把手機懟到了沈時生臉上，又急又氣地罵道：「小師弟簡直瘋了！」

  沈時生正帶著副無邊框眼鏡，對著電腦認真研究中餐文獻，被突然闖入的程星星嚇得滑鼠一滑，文獻都不知道看到第幾頁。

  他深深吸了口氣，抬手一把搶過程星星的手機，重重摁在了桌上，「鬼叫什麼！誰能有你瘋！滾出去！」

  程星星委屈地撇撇嘴，直接撲上來拽沈時生的胳膊，「師父！我也是氣壞了，您待會兒再生氣，先看小師弟。」

  程星星也不知哪來的膽子，竟從沈時生手裡奪回手機，重新打開鎖屏，麋鹿餐飲的直播畫面赫然出現在屏幕上。

  

  沈時生剛想訓斥，屏幕里陸白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忽然撞進他眼裡，一瞬間提起來的氣都塞在了胸腔。

  「咳咳咳！」沈時生乾咳了幾下，愣愣看著屏幕。

  陸白站在花花綠綠的禮品堆前，滑動直播支架上的手機，實時瀏覽觀眾彈幕。

  他額間冒出幾顆細汗，眉尖也不自然地微微蹙起，看上去很緊張，好在語氣還算沉穩，一直認真地回答彈幕問題：「對，是全系列產品代言，獨家代言。」

  「嗯，沒有其他代言人。」

  「我沒有參與菜品研發，但我師父、大師兄都參與過。之後我可能會參與，也可能不會，現在還不確定。」

  ……

  沈時生也不由得跟著蹙眉，他清楚陸白這幾年經歷過多少大場面，怎麼會在小小直播間裡緊張。

  此時程星星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拍腦袋，趕緊點開彈幕按鈕。

  彈幕一開，沈時生的臉色又沉了幾分。

  【這算什麼？奸/夫/淫/婦合夥圈錢】

  【不會說話可以不說，白白簽署代言協議是在三年前，根本沒有那些破事兒，現在不過是履行法律義務】

  【我去，白白在幹嘛？他要吃回頭草？天吶，我要脫粉啦！】

  【姐妹帶上我，女友粉已逝！】

  ……

  沈時生一把摘下眼鏡，連鏡帶手機一起甩給了程星星。

  很好，這小子果然瘋了！好不容易借著「出/軌門」洗清黑料，只用穩步發展，絕對是長虹大腕兒。

  而且張志明答應過他，梁珍只會讓陸白繼續擔任名義代言，不會安排營銷活動。

  他篤定，借張志明三個膽兒也不敢騙他，所以只有一種可能！

  陸白自己要求的營銷活動！

  甚至沒有新聞發布會和秀場宣傳，而是直接簡單粗暴地直播間帶貨！

  沒有任何活動預熱的空降直播！

  完全不是張志明做事的風格，多半是陸白耍了什麼手段， 連張志明和梁珍都不知道！

  「學聰明了，真是師父的好大兒！」沈時生身子往後一靠，借著靠背的勁兒把辦公椅推出好遠，根本不想再看清屏幕。

  程星星雙手捧著手機和沈時生的眼鏡，跟過去也不是，傻站著也尷尬，乾脆把眼鏡擱在桌上，手機屏幕也轉回了自己這面，「這下怎麼辦啊！彈幕都炸了師父！」

  沈時生好似沒聽見，瞳孔閃過一瞬異樣的光亮，突然坐直了身子，嚴肅道：「前幾日盛世小館和麋鹿餐飲是不是推出了幾款聯名菜？」

  「嗯，效果挺好的，兩家官方直播間的歷史觀看數據和現場銷售數據都挺好，」程星星沒聽明白，眼神空空地呆望著沈時生，說：「師父您不是也去直播間看了？怎麼就忘了？」

  「哈！那你問我有屁用，問你大師兄去！」

  「嘩啦」一聲，沈時生駕駛辦公椅挪回辦公桌前，視線重新回到電腦屏幕上。

  程星星的眼神愈發茫然，「啥？」

  「滾！」

  看沈時生似乎很忙，程星星不敢再打擾，撇撇嘴退了出去。

  沈時生劃拉了幾下滑鼠滾輪，找了半分鐘也沒找到剛才的位置，乾脆扔掉滑鼠，拿出手機，用力摁下置頂聯繫人的撥號鍵。

  「心裡種下一個種子，嗒啦嘀嗒啦……」

  沈時生親自給張志明訂的某音熱門神曲鈴聲還沒唱完一句，對方就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語氣帶了幾分哄小孩兒的意思，「喂，小祖宗，又有什麼吩咐？」

  然而再敬小慎微也止不住沈時生炸毛，「裝！繼續裝！」

  「祖宗，哪裡又沒讓您滿意，你老攻真的不知道。」

  「好，搓衣板一小時。」

  「……」

  聽張志明這孫子般的語氣，梁珍不用想都知道張志明電話那頭是誰。

  她幸災樂禍地笑了笑，給張志明使了個眼色。

  張志明訕笑著點頭，偏頭用肩膀和耳朵夾住手機，匆匆收拾東西離開了。

  她沒有再看平板，而是起身走到窗前，看向對面。

  梁氏大樓是一套組合式建築，兩棟18樓高層隔空對望，中間由兩層底商建築連接，也被當地居民形象地稱為「雙子樓」。

  對面樓的十八層某區域，幾株常春藤擺在窗前，油綠色大葉片在陽光下愈發肆意地伸展。

  綠植前面，左邊，右邊，斜上方……都架著攝像設備，十幾個工作人員圍在拍攝區外，隨時配合陸白。

  陸白身著件合身的白襯衫，即使系上寬鬆的服務生圍裙，也難以遮掩那姣好的腰線，讓人忍不住想掐上一把……

  陸白依舊在滑動預設機查看彈幕，只是臀下多了顆木質高腳椅，雙腿隨意搭在兩側，顯得愈發修長。

  即使站得太累，也必須先考慮直播的美觀效果，像極了職業藝人。

  梁珍想起當年陸白還在擺小吃攤的時候，連接受事先安排好的拍攝，都羞澀得臉頰通紅全身僵硬，哪會像此刻這般遊刃有餘，甚至體現出「專業素養」。

  在被誇贊「專業」之前，他又經歷了什麼？

  梁珍對隔著玻璃默默觀望，明知該感嘆他的進步，心頭卻不由得掠過陣陣酸楚。

  脫胎換骨的成長，註定是痛苦的。

  如果當時對小兔子好一些，或者他就能無憂無慮地跟她一輩子，無需經歷挫骨重生之痛。

  也或許，跟她的蹂/躪比起來，那也不算痛……

  可惜，世上本就沒有如果。

  她莫名其妙地笑了兩聲，眼底儘是悲傷。

  陸白啊，你就這麼著急還我嗎？

  你到底是無法原諒，只想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