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暴風雨前夜

  梁珍猶豫一瞬，還是伸手接過那份文件，並沒有立即翻開查看，而是捲成一支攥在手裡，視線越過安保看向遠處。

  斜陽即將落幕，餘暉落在郊外麥田，洋洋灑灑一片金燦。

  「我會考慮，」梁珍隨手挽起深棕色長髮，三兩下打個結紮成高馬尾，瞬間變得利落颯氣，平淡地說：「你困不住我，現在就讓你的人離開。」

  梁胡柏的視線在那份法務方案上停留了兩秒，不明所以地笑了兩聲，讓安保掩護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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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家裡送物資的吉普車就停到院前，梁珍快速上車，換上了黑色坎肩，極其寬鬆的軍綠色工裝褲，配一條廉價的帆布腰帶，像個來卸貨的道上小妹，再加口罩墨鏡鴨舌帽武裝三件套，整個人精神得很，就差在肌肉線條流暢的胳膊上刺個紋身了。

  「志明，這是你挑的衣服？」梁珍按住左耳上扎眼的螢光綠藍牙耳機，低聲問道。

  電話那頭傳來幾聲低沉的淡笑，「梁總，做戲要做足，您多擔待。」

  梁珍揉了揉眉心，翻開陸白的聊天框，十幾條未讀，「姐姐怎麼樣了？」、「伯父還好嗎？」、「姐姐還好嗎？」……

  全是一堆噓寒問暖的廢話。

  當一個人被否定時，果然任何行為都是過錯。

  梁珍蹙了蹙眉，只覺厭惡，她的事，何時輪得到陸白過問？

  想起方才那張照片，梁珍頭皮頓時一陣發麻，立即撥通陸白電話。

  電話的另一頭，陸白正在和全劇組工作人員們聚餐。

  暮色四合，夜幕初降，烤肉店裡熱鬧喧囂，天花板打下來的暖光映在每個人的臉上，好幾個嘉賓已經酒精上頭，臉頰泛著好看的紅暈，繼續嬉笑寒暄。

  陸白過了好一久才聽見手機震動，他的圈子極小，除了梁珍幾乎不會有人給他打電話。

  慌忙從口袋掏出手機時，電話已經掛斷，陸白瞳孔微微顫了顫，屏住呼吸打開鎖屏，又松下一口氣。

  幸好，只有一個未接電話。

  他尷尬地起身告別，疾步走到餐館外面，才放心地回撥電話。

  「喂，姐姐。」

  「剛剛又在幹嘛？」

  對方的聲音明顯不善，陸白怔了怔，回想最近是否惹惱梁珍，可怎麼也沒想過來，電話那頭已經等得不耐煩，「說啊！」

  「我，我們在聚餐，」陸白又被嚇得結巴，溫聲細語地解釋：「今天結束早，導演……導演帶大家一起聚餐。」

  對面的聲音怒意不減，嚴聲質問道：「所有人都在嗎？」

  「對，都在。」

  聞言，梁珍的語氣稍緩，威壓的語氣命令道：「現在就走，兩個小時後，我去你住的地方接你。」

  陸白遲疑了一瞬，吞吐道：「可是，還沒結束，提前走了多不禮……」

  還沒說完，陸白就被聽筒里突然暴怒的梁珍打斷，「閉嘴！讓你走就走，現在不走，你就可以滾了！」

  嘟嘟嘟——

  和以往一樣，沒等陸白再解釋，電話已經掛斷。

  陸白不清楚梁珍為何生氣，梁珍經常生氣，生氣的點他多半也不理解。

  他可以認錯，可以讓梁珍發泄，但梁珍每一次的態度，都如同刀尖刺在心臟上，讓他痛苦，讓他恐懼。

  前一天才說好的「一輩子」，今天就可以讓他「滾」。

  那份不安又一次被放大，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梁珍的話，相信她哪一句話。

  晚風寒涼，陸白衣袂微擺，消瘦的背影在路燈下顯得格外落寞，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嘴唇已經被凍得發紫。

  「小陸，幹什麼去了？」烤肉店那頭傳來劉導的聲音，打斷了陸白繁亂的思緒。

  陸白緩過神來，揉揉眼睛，調整好狀態，才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回餐廳。

  「對不起格外，我有事兒先回去了。」陸白沒有入席，微微欠身，尷尬地和眾人道別。

  其他人微微一愣，本就有酒精上頭，這會兒陸白突然如此鄭重嚴肅，把所有人都給整不會了。

  空氣陷入尷尬地安靜，直到何嘉怡「咯咯」地笑了起來。

  何嘉怡臉頰泛著微醺的紅暈，舉起一隻手，慢吞吞地說：「我，我也要走了！」

  「嘿，何老師得走，不能影響明天拍攝，」劉導環顧了一圈，目光重新定在陸白身上，「你和何老師住一個院兒，你就送他回去吧。」

  陸白眉眼粗成一團，臉上的肌肉都僵硬了，他答應過梁珍遠離何嘉怡，最近也一直在刻意保持距離。

  若此時單獨送何嘉怡回去，豈不是出爾反爾。

  「怎麼？」這回輪到劉導不解，指著外頭，說：「車在門口，我記得你沒喝酒，這桌就你沒喝。」

  陸白也著急地環視了一圈，發現沈時生早就不知道溜去哪裡了；程星星和男團愛豆們喝趴在桌上，晟銘肯定要留下來照顧他們，全桌果然只剩他一個能用的男子。

  「算了算了，」何嘉怡尷尬地放下胳膊，「小陸老師不願意就別為難人家，我找助理過來。」

  「你助理不是去c市出差了？別鬧了，你兩搞什麼呢？」劉導看陸白的眼眸里多了幾分不滿。

  其他人也朝陸白看了過來，神色各異。

  大大方方送何嘉怡回去沒什麼，這會兒陸白一猶豫，反倒引來猜疑。

  就算陸白這種不善察言觀色的人，都能看出其他工作人員面上的笑不懷好意。

  陸白連忙擺手，解釋：「沒，沒，我，我是怕被拍到的話，何老師不太方便。」

  來劇組這段時間，陸白也學聰明了不少，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沒事，我和何老師一起回去吧。」旁邊的短髮姑娘莫迪起身，扶著何嘉怡一起出來。

  不是單獨跟何嘉怡一起，姐姐應該不會建議。

  陸白慶幸地吐了口氣，接過車鑰匙，三個人一起離開了。

  莫迪住在另外一個院子，陸白先送莫迪回去，等再回到他們住的小院時，何嘉怡已經在后座睡著了……

  「何老師，何老師我們到了！」

  「何老師，你醒醒！」

  「何老師！」

  陸白拉開車門，喚了半天何嘉怡也只是不耐煩地翻了個身，完全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陸白眼皮狂跳，這可怎麼辦！

  按道理應該把何嘉怡扶回房間，可梁珍十分介意何嘉怡。

  陸白永遠也不會忘記，一年前，他去麗都白馬會所，打開包廂門那瞬，看見梁珍身邊有個漂亮男孩兒的滋味。

  雖然他和何嘉怡的關係與那不一樣，但對於姐姐來說，或許一樣。

  他不能讓姐姐難過。

  可是……

  讓何嘉怡一個人躺在車裡過一夜嗎？

  她是個女生誒，會有危險嗎？

  只穿著一條單裙，會感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