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溫泉

2024-08-27 07:49:12 作者: 橘一花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只聽見輕音樂無休無止地循環。

  

  梁珍眉尾輕輕挑了一下,覺得懷裡的蠢兔子很是滑稽。

  不然呢?難不成他還想結婚?

  梁珍從不屑玩弄感情,只玩你情我願的遊戲,玩膩了斷開也互不相欠。

  她本想直接嘲笑陸白,可望著他那雙水汽氤氳的眸子,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是嗎?」陸白鍥而不捨地問道。

  他頭上的兔耳朵沾了水,濕噠噠地彎折下來,像極了只受欺負的落魄兔子。

  梁珍莫名感到心虛,放開陸白,提高嗓門怒罵道:「好啊!騙姐姐幫你還完債就想跑!」

  「咳咳……咳咳咳咳……」

  陸白突然落入水中,嗆了好幾口水,咳了好一陣,才緩過來,解釋道:「不是,我沒有——」

  「沒有什麼沒有。」梁珍理不直氣也壯,繼續罵道:「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昨天才姐姐長姐姐短,現在拿到你想要的好處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不,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您聽我解釋……唔……」

  梁珍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把人重新攬入懷裡,吻住了他水潤的唇。

  梁珍進退有度,吻到他快喘不過氣時,放過了他。

  陸白慌張爬到池邊,趴在鵝卵石壁上大口喘著粗氣,莫名其妙理虧,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

  「好了好了,姐姐信你。但你也得相信姐姐啊。」梁珍看出小兔子早被捉弄得暈頭轉向,適時放低姿態,用拇指揩乾陸白臉上的水淚,溫聲道:「是因為姐姐讓你別去上班了嗎?」

  陸白低下頭,沒有回答,他的兔耳朵濕透了,耷拉在兩側,彰顯著主人的沮喪。

  「別多心,姐姐只是怕你太累。」梁珍眼眸一閃,想起家裡的三個小崽子對陸白很是親熱,於是說:「況且家裡的孩子沒人帶,保姆傭人總歸不是親人,姐姐本想讓你多陪陪他們。」

  梁珍卡著陸白的咯吱窩,又把人舉高了些,輕聲哄道:「沒考慮你的感受,是姐姐不好,乖乖別難過了。」

  「不,是我的錯,是我小肚雞腸,我……我再也不會亂想了。姐姐對不起,對不起……」

  陸白從沒被人這樣關心過,根本抵制不住梁珍的又寵又哄,藏在眼眶裡的淚水魚貫湧出,身子懸在半空中像只泄了氣的憋兔子,嘴裡還道歉個不停。

  陸白水跡淋漓的頭髮和兔耳朵、濕漉漉的眸子、抽噎起伏的胸膛,連體衣下微微發顫的腰線,在梁珍的眼裡都像是無聲的邀請。

  梁珍長長吸了口氣,把人放回水裡,翻了個面就壓上去,陸白嚇又叫又笑,嬉戲的吵鬧聲淹沒在濺起的水花中。

  一陣戲水後,梁珍心滿意足地起身。陸白則累到虛脫,半身趴在池邊,雙腿還在微微打顫,最後只能由梁珍抱去了旁邊的洗.浴室。

  梁珍把陸白放在軟塌上,擰開花灑幫他沖了沖。

  滾燙的熱水再一次觸到淤青的皮膚,陸白當即蜷縮成一團,梁珍見狀反手調低了水溫,笑道:「小兔子細皮嫩.肉的,這回溫度合適嗎?」

  「嗯,」陸白點點頭,把花灑接過來自己小心沖洗,猶豫著道:「姐姐,我想商量個事。」

  「嗯?」梁珍已經洗完,換好衣服,抱起雙臂,戲謔地看著他。

  「姐姐的脾氣有那麼一點點暴躁,」陸白向天伸出三指,認真地說:「我發誓沒有覺得姐姐不好,您對我怎樣都無所謂 。可姐姐不要對孩子們動手,這算家暴!」

  梁珍收了笑,眉尾不自然地挑了挑,「你是說我打孩子?誰給你造的謠!」

  …………

  昨夜,梁珍家中。

  梁小璧坐在書桌前,寫完最後一行作業,合上書本朝陽台走去。

  梁小無已經在陽台跪了一久,膝蓋又痛又麻,見到梁小璧終於過來,委屈地喊了聲:「哥——」

  「作業寫完了嗎?」梁小璧停在離梁小無三尺的距離,嚴肅地問道。

  「寫完了,」梁小無雙手端起身旁的作業本,「哥,我知道錯了,下回——」

  「下回你還敢!」梁小璧接過作業本,隨手翻了兩頁,冷冷地道。

  他蹙了蹙眉,把作業本擱在一旁,挪了把椅子過來,朝梁小無勾了勾手。

  梁小無連忙解釋:「別!哥你聽我解釋,今天是王二他們帶人來挑釁,罵我是個撿來的垃圾,不配在貴族學校,我才……」

  「過來!」梁小無打斷他,拍了拍椅背,神色愈發冷厲。

  梁小無欲哭無淚,拖起酸麻的腿,走到椅子前,俯身趴下、

  啪!啪!啪!

  梁小璧一串巴掌穩穩落在梁小無臀部,打得小孩兒哇哇叫喚。

  「你解決事情的方式只有打架一種嗎?」梁小璧質問道。

  不等梁小無回答,啪啪啪——

  又是一串巴掌落下。

  「五年前,媽媽怎麼把你帶進家門的?」梁小璧平靜地說。

  梁小無疼得額間冒汗,卻再沒了叫喚,他抬頭看向漫天星空,想起五年前那些漫無盡頭的黑夜。

  梁小無原本叫「狗娃」,出生在B市一座小山村,不知道父親是誰,其母親也在生下他不久後跑去外面務工,後來再也沒回來過。

  狗娃吃了幾年百家飯,被送去B市福利院。

  福利院的日子沒比他在村里好多少,其他孩子聽說他叫「狗娃」,總是嘲笑他,欺負他。於是狗娃真變成了「狗娃」,總是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嚇退了所有想領養孩子的家庭。

  狗娃六歲那年,開始上小學。

  不懂事的熊孩子們總喜歡欺負看上去不合群的孩子,偏偏還打不過狗娃,只能回家哭訴。家長們覺得孤兒的心理一定不健康,害怕傷害自家寶貝,集體聯名寫信,要求校長勸退狗娃,動靜鬧得很大,登上了B市熱搜。

  正好梁珍那時到B市考察,路過XX小學門口時,看見被記者和老師家長圍在中間的狗娃。

  梁小無至今記得那個年輕漂亮的女子隻身扒拉開人群,俯身蹲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說:「我派人查過,不是你的錯。」

  梁小無再怎麼被欺負也只會兇巴巴地打回去,可梁珍的話讓他當場嚎啕大哭。

  他那時候太小,不明白梁珍為何會管一個小屁孩兒的事,但確信遇上了世界上唯一願意相信他的人。

  「哎呀,小男子漢別哭啦,」梁珍翻出紙巾,擦拭著狗娃的小髒臉,毫不嫌棄地把髒兮兮的狗娃抱起來,問:「你願意叫我媽媽嗎?我雖然沒太多時間陪伴你,但家裡還有個懂事的哥哥。」

  「媽媽!媽媽!」狗娃高興得又哭又笑。

  「那答應媽媽,以後不要打架,做個乖孩子,好嗎?」

  「好!」

  夜空璀璨,忽然有顆明亮的流星划過,消失在不知名的遠方。

  梁小無一動不動地趴在椅面上,瞳孔微微擴張。

  若不是當年的梁珍,他大概會長成個不良少年,時至今日他還保留著幾分戾氣。

  媽媽對他們一向溫柔,可他就是個欠打的,這幾年沒少被哥哥教育。

  「對不起,」梁小無哽咽道,「哥,送我去學拳擊吧,我沒有你聰明,讀書太笨,可能學打拳會更好。」

  「你自己去和媽媽講。」梁小璧一把拎起小無,把椅子挪了回去。

  「媽媽肯定不會同意的。」梁小無拽著小璧的衣角,撒嬌道:「哥,你最好了哥,學拳又花不了多少錢,你卡上那麼多零用錢——」

  「可以,」梁小璧扯開梁小無的爪子,淡淡地說:「你讓奶爸幫忙打掩護,我就同意。」

  「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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