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人心叵測

  「啊！這尊瘟神怎麼來了？」

  賀榮下意識出聲，旁邊侯志傑想捂住她的嘴都沒來得及。

  最後還是許輝擺了擺手；

  「但說無妨，反正這是沈家製藥。」

  

  他看出了兩人似乎都有些敬畏，甚至說是畏懼這位沈家二爺。

  所以許輝頓了頓說道；

  「只要我一天還是沈家製藥廠的老闆，那在我面前，你們就都不需要遮掩，有什麼說什麼吧。」

  這話一出，賀榮才為難的看了一眼新老闆。

  不過心中卻開始嘀咕許輝的任期還剩多少了……

  「許總，您對咱們公司的財務狀況知道多少？」

  「大概知道一點，聽說是資產幾千萬，估值上億的企業，不然的話，外面也不會聚集那麼大規模的人來拉投資吧？」

  許輝朝著另一個單面玻璃努努嘴。

  這是另一個多功能會議室，就是用來進行招商引資會議初試的。

  「其實沈家製藥廠之前就是咱們沈總，沈三金在打理，從沈二爺這個稱呼上您應該也能夠聽出來，沈二爺就是沈總的弟弟。」

  「嗯，我聽出來了。」

  許輝知道賀榮下面說的才是正事。

  所以也沒有提問，任由小秘書繼續說下去。

  「沈三金曾經掌控了沈家製藥廠百分百股份，當時的沈家製藥廠其實並不像是現在這樣，您也看到了，現在的沈家製藥廠與其說是一個生產廠家，其實說白了就是一個獨立的研發部門。」

  「我看到了。」

  笑話，許輝又不是瞎子。

  沈家製藥廠確實員工不少，但是要說是什麼所謂的千人，萬人企業倒是誇張了數十倍。

  這跟藥廠兩個字就完全不符合。

  「這是當年沈老太太，也就是追溯到上一代人，沈總母親時候留下來的事情……」

  話罷，賀榮深吸了一口氣，直接一句說完；

  「那時的沈家製藥廠有自己的研發機構，有千人大廠的生產流水線，雖然沒有什麼名震江南的藥品，但是靠著沈總八面玲瓏的關係還是拿下了不少代理權。」

  「這裡的代理指的是生產，也就是流水線工人那塊吧？」

  賀榮點點頭。

  「是的，那時候的沈家製藥廠才是真正的著名企業，不過隨著日子蒸蒸日上，躺在病床上隨時可能撒手人寰的沈母，眼瞅著小兒子沒什麼出息，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聽到這話，許輝雙眼一眯。

  「您也知道咱們沈總是白手起家，他的原生家庭一開始條件並不算是多好，但是大兒子沈總因為過慣了苦日子所以養成了堅韌性格，再加上抓住了風口一鼓作氣起飛。」

  「但是小兒子，也就是裡面坐著的那位沈二爺可就沒那麼幸運了！」

  「當然與其說是幸運，不如說是沈二爺因為是小兒子的緣故，所以哪怕是在沈總發跡之前，條件再差，沈二爺也都是在嬌生慣養中長大。」

  許輝大概有些懂了。

  這種家庭，其實都會刻意去彌補小兒子。

  因為父母對大兒子再想彌補早就為時已晚。

  索性不如再造一個還繼承著自己血脈的替代品。

  把對大兒子的虧欠完全彌補在小兒子身上，用這種看上去自欺欺人的方式來讓自己安心的橋段，國內的家中並不少見。

  「沈母去世之前擔心沈二爺沒有自理能力，所以強迫沈總分割了沈家製藥，一半留給沈總一半留給沈二爺。」

  「剛巧當時市政也給了一塊新地皮作為開發，就讓小兒子沈二爺選擇，是搬去新地皮還是固守老基業。」

  「呵呵。」

  這是許輝在笑了。

  談論起別人的家事時，許輝性子中總會染上一抹屬於老爹許明源的寬厚睿智。

  他一針見血的就看出來，這是一個即將去世的母親，擔心日後沒人照料小兒子時無奈而又無可奈何的舉動。

  當然這個舉動中包含著母愛，甚至可以說是溺愛了！

  倘若許輝站在沈三金當初的位置上，或許按照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性格，會口頭答應，事後直接作廢。

  再或者選擇扯謊拖字訣，拖到沈母去世，再謀劃下一步打算。

  當然，一個不勞而獲的人在許輝眼裡，是沒資格分走辛苦打下江山的資產！

  有這種想法，這是人之常情……

  沈二爺什麼都沒幹，只是因為哥哥崛起。

  母親擔心他過得不好，就強迫哥哥分割了一個下設企業，一半還得給小兒子。

  這不就是妥妥的天上掉餡餅嗎？

  許輝這下算是徹底懂了。

  他沒有再給賀榮開口的機會；

  「然後沒什麼經商天賦的沈二爺選擇了舊廠區那邊，管理流水線沒有難度，基本屬於躺著餵飯。」

  「而沈總則是帶著擁有最新研發技術團隊的骨幹，在科技園開設了新廠？」

  「嗯。」

  賀榮聲音突然小了一大截子。

  「不過沈二爺交際能力很差，再加上沒有底蘊和沉澱，圈子裡沒幾個人認他，千人大廠雖然穩定，但需要有源源不斷的新產品。」

  「於是為了幫沈二爺穩定千人大廠，沈總最終還是選擇了利用技術跟舊廠合作？所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種惡性循環的局面。」

  「雙方同源都是沈家製藥廠，不過一個掌管技術和研發，一個負責生產和宣傳？」

  「是的！」

  賀榮不好意思的低下了腦袋。

  許輝這麼聰明。

  其實賀榮也猜到了新老闆大概也知曉了即將發生的故事。

  沈三金肯定對沈二爺有所不滿，但是面對母親遺言又無可奈何。

  最終只能任由自己創立的沈家製藥廠，變成兩個部門似的獨立企業。

  而且為了讓弟弟那邊盈利，直接就選擇了綁定兩家明明已經分割開來的企業。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沈三金心中積怨更甚。

  所以他對沈家製藥廠的研發投資逐年遞減。

  畢竟，研發成功之後申請專利才幾個子？

  賣給國家更不賺錢。

  只有生產上市投入市場才能賺錢。

  可是生產又歸弟弟沈二爺把控。

  沈三金要是真樂意就鬼了，這不是辛辛苦苦為別人做嫁衣嗎？

  所以研發成本加上新藥上市，在沈三金的運作下基本只能平衡舊廠那邊的盈虧。

  說難聽點就是保證弟弟沈二爺不餓死。

  「唉！」

  這一刻，終於意識到天上沒有掉餡餅事情的許輝長舒了一口氣。

  「我他媽還是太嫩了啊……」

  如果還是兄弟二人分管兩個企業。

  沈二爺自然樂意見到張嘴哥哥就給自己餵飯。

  但現在若是科技園這邊的沈家製藥廠改名姓許。

  那沈二爺估計是第一個不答應。

  這意味著日後舊廠隨時可能會失去新藥開發渠道。

  不過按照目前的狀況。

  其實科技園這邊的沈家製藥，也就是許輝手底下的沈家製藥研發組更加被動一些……

  因為，從本質上來講，雖然賀榮沒明說，但許輝基本聽明白了。

  這是一個沒錢，大老闆也不願意繼續投資，還沒有獨立生產和上市藥品能力流水線的企業。

  往難聽點……

  說白了，其實就是一個研發項目組。

  所以不是科技園這邊的沈家製藥改名換姓卡了沈二爺的喉嚨，而是擁有製藥廠流水線的沈二爺卡了許輝的喉嚨。

  因為研發項目組可以更換，但製藥廠流水線的合作夥伴很難尋找。

  更何況，這些年新廠研發部門連名聲都沒打出去。

  如果被沈二爺心一橫拋棄，雙方即便是兩敗俱傷，那也是許輝這邊率先車毀人亡。

  沈二爺哪裡最起碼還有沈三金兜底。

  這樣說起來，分明就是沈二爺的處境，卡了新官上任還沒來得及放三把火的許輝。

  「果然，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逼是不花錢就能裝的。」

  「沒有天上掉餡餅的故事，也沒有爽文男主英雄救美之後，就能夠搖身一變成為萬家燈火的傳奇！」

  許輝心中突然想起王洋。

  這一刻，仿佛即將肆虐王洋都沒了期待感。

  總結下來就是四個字。

  「人心叵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