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都忘了吧

  他強忍住體內翻湧著的血氣，魔氣在經絡里橫衝直撞，疼痛令他的肌膚止不住的顫抖，他緊緊地，仿佛正用盡全力抓著褚靈，指骨已然發白，似已到了忍耐的極限。

  三千年，十萬餘個日日夜夜。

  

  他能看到萬花極盛，春風拂過之時，褚靈坐在桃樹上支著腦袋望他的笑眼，他能看到千里冰封，大雪紛飛之時，褚靈手捧雪球又跳又鬧的模樣。

  每一次，他都靜靜站在遠處看著她，目光柔和，笑容靦腆。

  若僅僅是這樣的美夢，他不會如此難熬。

  是噩夢，噩夢接踵而至，泯滅了美夢所帶給他的快樂。

  太久，太難熬，無盡的思念和愧疚就像一把鈍刀，剖開他的脊背，剁碎他的心，夜間輾轉時那片血海都會浮現在腦海中，令他肝腸寸斷，它們遠比魔氣來的更加噬人。

  所以他寧願褚靈帶著仇恨，留在他身邊，哪怕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殺了他。

  他自欺欺人，他寧願永遠活在虛假中，演這場師徒的戲，也不願意將一切戳穿後看著褚靈離他而去。

  因為，他知道，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不知是過了多久，他將森森魔氣壓至心底，漸漸冷靜下來。

  褚靈全身虛脫，只能靠在葉雲眠的肩上，兩人都是一身狼狽的血。

  「三千年前你設局殺我，現在又何必救我。」

  如瀑般的長髮沿肩落下，就在這時，她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幾不可聞的嘆。

  「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救你。」

  「可我會殺你。」她心神一震，但還是強行冷著眸與他對視，聲音中絲毫不帶感情：「我們之間的結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不會再有第三種可能。」

  心跳在此時突然落空，葉雲眠眼角微微泛紅，只是用手臂將她抱的更緊。

  「你再給我點時間，關於當年的事，我會給你交代。」

  「交代？」

  停了半響，褚靈眼裡滾出了猩紅的淚水，「人死不能復生，無面教數萬條人命，你拿什麼給我交代？」

  淚水沿著下巴滴在了葉雲眠如雪的手背上，他臉色一白，心神驟然定下，「你相信我，我一定......」

  「不要！」一聲怒吼，她就不受控制的失了聲，暗啞的哭聲從喉嚨陣陣發出，「你這樣只會讓我更痛苦，若是不能為他們報仇，我怎麼能活著？我怎麼配活著？

  你為什麼將我復活？為什麼讓我知道這些？我怎麼能夠原諒你？」

  葉雲眠看著她的眼淚淚珠亂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下起，只覺得有一股說不出的酸澀侵染心間，剛剛平息的魔氣又不停瘋狂撕扯著他的心臟。

  他平靜地望著褚靈一會兒，悽然道：「既然此事讓你如此痛苦，那便忘了吧。」

  見他決絕的神情，褚靈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她撐起身子害怕道：「你想做什麼？」

  他嘴角隱隱浮起一絲苦笑，「都忘了吧。」

  話落，他低頭吻向她的額間，一抹亮光划過，褚靈沉沉得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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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豎日。

  褚靈在一張赤木床上醒來，床邊擺著一個蒲團，葉雲眠盤坐在蒲團之上，臉色蒼白，合眼養神。

  「師父，你怎麼在這？我記得你說要將我送到安陵殿，後來記憶就跟斷了似的，就什麼都不記得了。」褚靈渾身不舒服，總覺得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她稍稍活動了身子骨，驚異地發現修為竟突破至化神境了，別人苦修多年才能破境，自己怎麼睡了一覺就突破了？

  「此處是安陵殿，吳方生前的寢宮，我昨日加固完封印回來就見你倒在地上。」

  葉雲眠說著睜開了雙眸，他眉梢微微一動，存著一絲未褪去的痛苦之色，「許是你遭到魔影刃的反噬，暈過去了。」

  他起身，背對著褚靈，不想讓她看出破綻。

  「魔影刃？」

  原來黑刀的名字是叫魔影刃嗎？

  褚靈撐起身子，靠在床頭，說起黑刀又不由得想起吳方拼盡一切後的魂滅，她心中一澀，嘆了口氣道。

  「宮內一切事務處置好了嗎？師父不用一直守著我的。」

  「我都交予陳天平處理了。」

  褚靈頷首嗯了一聲，便覺頭昏腦脹，她揉了揉臉，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些。

  幾乎是一瞬間，她亮了眼眸，嗯？臉上的傷疤怎麼不見了？

  她不可置信地捏了捏傷疤的位置，那處一片光滑白嫩，並沒有先前坑坑窪窪的觸感。

  她有些疑惑地看著葉雲眠，正準備開口詢問時，他卻先開了口。

  「過幾日要去參加仙茶會，帶著面具總歸不好，你是我的弟子，是上清宮的潛龍，自然要堂堂正正的展現自己的真實面貌，所以，我用仙氣替你驅除了。」

  他雖背對著褚靈，可靈念一直聚集在她的身上，見她如此疑惑，故而先開口解釋道。

  仙氣？褚靈靜默了一瞬。

  大乘之後靈力中會產生一縷仙氣，這也是大乘為什麼被稱之為仙人的原因，仙氣的凝練十分難得，普通大乘修士苦修百年也難練出一縷，居然捨得用仙氣幫她療傷，這葉雲眠還算是個東西。

  褚靈跳下床，踏步行至他身旁，甜甜笑道：「多謝師父。」

  道完謝，她接著問道：「對了師父，仙茶會是什麼？」

  萬仙會她前世自是知曉，可這仙茶會卻不曾聽聞。

  「仙茶會，它是一次考驗，亦是一場機緣。」

  葉雲眠一隻手抹去額頭微微滲出的薄汗，將眼中最後一絲苦痛隱藏，他回身對著褚靈，接著說道。

  「我希望你獲得這場機緣。」

  「為了上清宮？」

  「不，為了你自己。」他極為認真的說道。

  「為了我？」

  褚靈指著自己的臉，有些不解的問道。

  葉雲眠不再回答，而是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遞與她之手。

  她接過冊子一看，仙茶會三個大字躍然於眼前。

  她緩緩展開書冊。

  仙茶會，由甜茶婆婆組織的盛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