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果成為上帝你會做什麼

  「我們招聘的崗位是上帝。」

  「工作是治理整個宇宙，當然最主要的是人類世界。」

  

  「噢，你可能會說，世界上怎麼真的會有上帝，上帝怎麼會是由招聘產生？」

  「這些都不是問題，當你走進我辦公室，這就是真的。」

  「世界就是這樣運作的。」

  「這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沒有之一。」

  偌大的辦公室里，只有王超和安若子兩人，隔桌子坐著。

  安若子絮絮叨叨地介紹，東張西望，像辦公室里有人走來走去。

  王超有點恍惚，最近睡眠不好，還以為自己畫著畫瞌睡過去了，夢見了這個人說這樣的胡話。

  我不想治理整個宇宙，只想要個薪水高一點，穩定一點的工作。

  這很難嗎？

  要是早知道對方開口這麼虎，就不該來。

  但——來都來了啊。

  「呃，對不起，我……實際上不清楚這是個什麼崗位，只不過有人推薦我來這兒，我就……特別冒昧地來了。」

  安若子舔了舔嘴唇，刻板的面孔還是一點笑容也沒有。

  「嚴格說這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份榮耀，這個人將成為上帝，履行上帝的職責。如果我們雙方都談得來，沒問題的話，你會在明天上午十點起到後天上午十點前擔當一天上帝。」

  王超更覺得迷糊，實際上他聽清了，但理智還在，這太離譜，肯定是聽錯了。

  「一天的……什麼？」

  安若子放慢語速，再一次清楚地說出。

  「我說了，我們找的這個人將成為上帝，目前暫以一天時間為限。」

  「對不起啊，我知道這麼說確實唐突，我不該在什麼都不了解的情況下過來，但威廉先生當時……他什麼都不肯說。」

  「他不說是對的，當時你們肯定不方便聊到具體內容，我可以向你做全面的介紹。」

  「我確實很有興趣，想了解一下。」

  安若子偏了偏頭，望著王超身後某處。

  「王先生，你有任何宗教方面的信仰嗎？」

  王超打了個寒戰，強迫自己不轉過頭去。

  「沒有，我是個無神論者。」

  實際上他語氣有點兒軟，萬一這個工作確實需要是一個虔誠的信徒呢？

  ——我也可以裝作是，看是哪個教派，扮演的難度如何了。

  「沒關係，但你至少知道上帝這個名詞和它所指的含義，對吧？」

  王超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越發迷糊。

  這回肯定沒聽錯，有宗教，信仰，三點確定一面，創造整個世界，創造人類，創造一切的那個上帝。

  無所不能，擁有宇宙間終極力量的上帝！

  上帝只是他其中一個名字，還有許多別的，主、佛祖、老天、梵天、雅拉，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誰。

  「我……應該知道吧。」

  「太好了，那我們的問題就容易解決了。這份工作很簡單，我再說一遍，請王先生聽清楚！我們招聘的這個人將成為上帝，在整個一天裡行使宇宙間絕對的權力。」

  王超這回是真聽明白了。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一時竟不知道該說啥好。

  該繼續聽下去呢，還是起身就走？

  我看起來特別蠢嗎？

  對方覺得自己愚蠢可欺到這種程度，竟拿出個如此粗糙的劇本。

  他心頭著實憤慨，但好奇心令他忍住，裝出憨厚的樣子。

  「呃，我就這麼成為……這肯定不是說好夢一日游，私人訂製的那種吧？」

  這意思是，其實是我花錢，享受一把所謂做上帝的滋味。

  一天肯定要花好幾萬吧，然後對方根據劇本演出，服化道統統山寨感十足，一眼假。

  還得靠自己說服自己確實享受了身為上帝的「感覺」？

  這怕不是冤種的天花板了吧？

  這狗日的易威廉，騙我呢！

  安若子一臉嚴肅，手指了指天。

  「不是，是成為所有人都確切知道他是誰的那個上帝，王先生，你是害怕自己面對這個事實。」

  這回意思是肯定表達清楚了，上帝，god，辣個男人，至高無上的神。

  成為上帝是什麼鬼？

  真的有上帝嗎？

  又或者，上帝死了嗎，要一個凡人來扮演他？

  扮演？

  台下觀眾都是誰？

  王超被上當受騙的憤懣和想知道下回如何分解的好奇撕扯得快變成兩個人。

  「呵，全能的上帝，不論想做什麼都可以的上帝？」

  他帶著點兒譏諷問，覺得這或許不是一場面試，而是在拍短視頻，怕不是有好幾個鏡頭藏在暗處偷拍？

  而自己就是個路人，傻子，演員，最後視頻配上那些耳朵聽起繭的狂笑背景聲。

  安若子點頭。

  「對，全能是上帝為世人所認知最顯著的一點，講白一點，就是為所欲為，事實上還不止……」

  王超才不要聽這些陳詞濫調呢，緊接著問。

  「你是說，這份工作是 『扮演』上帝，在某種情況下？」

  安若子輕輕搖頭。

  「我再強調一遍，不是『扮演』，而是『成為』，這之間有根本的區別，你問是不是在某種情況下，不，我說的是在絕對的情況下。」

  王超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件事往荒誕更進一步。

  對方虎到這種程度，該怎麼形成有效的破解呢？

  「那個……說真的，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我不是不相信啊，但能不能麻煩你給我展示一下上帝的能力啊！一樣就可以，就現在！可以嗎？」

  安若子直了直身子，像是戰術後仰。

  王超剛懷疑對方是不是退縮了，恍惚聽見心頭「啪」一聲輕響——

  電光火石瞬間，眼前霎時黑下來，閃快門一樣飛快地亮起來，但已經換了場景。

  宇宙，廣大虛無。

  自己，浮游，超然於宇宙之巔，至高無上。

  無數星雲或遠或近流轉，如在自家臥榻之側。

  一顆熟悉的藍星近在眼前，緩緩地轉個不停。

  耳邊傳來蚊語般的頌唱，祈禱，嗡嗡嗡嗡，全是地上人們在看不見的距離上發出。

  既遠又近，近得王超看得到每個人的樣子，知道他們的心思。

  有的善良，有的漂亮，有的急躁，有的偏激，有的失望。

  每個人都有獨一無二的靈魂，跟自己遙相呼應。

  最重要的是，自己身體裡真的擁有超越一切的力量。

  平常許許多多想法，正經的，促狹的，誇張的，荒誕的，乃至邪惡的，此刻全都可以輕易實現。

  比如，給自己銀行卡上點滿13個9；坐在萬眾矚目的會場正中，大權在握，躊躇滿志；給戰略火箭軍下達朝某島開火的命令；傾國傾城的美女環繞，琳琅滿目，而自己精力無限，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不論什麼願望，念頭，全都可以輕易達成。

  不用曠日費時的等待，不用任何人批准，也不用付任何代價。

  只要自己做了決定，霎時便會變成真。

  那還猶豫什麼，就做啊！

  可做的事太多了，先做哪樣呢？

  他楞了下神，飛快想到一件技術上難到不可能，同時也不大有負面效應的事試試。

  消除所有視頻里的馬賽克！

  ——嗒，像樹枝折斷的聲音。

  王超回到了辦公室場景， 安若之平靜地望著他。

  在這啪——嗒之間，王超感覺自己好似經歷了一場釅睡，神清氣爽。

  這是催眠嗎，體驗了一回上帝視角？

  還是真的在這瞬間，成了上帝？

  上帝視角和成為上帝能是一回事兒嗎？

  匆忙間自己做了決定要令它發生的那件事，發生了嗎？

  不能不承認，這要是真的，那還真是個夢幻的……工作啊！

  嗨，這哪兒是工作，這是超級無敵的福利啊！

  啪嗒前他心裡還滿是譏諷和懷疑，這會兒變成了坐立不安的焦灼。

  喂，我還沒上車呢！

  快，快讓我上車！

  「請問，這個崗位對求職者有什麼要求呢？」

  攻守之勢易位，安若子換了個坐姿。

  「對了王先生，我可以了解一下嗎，你是怎麼認識威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