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亂世之象

  北街小院。

  清靜的庭院中，傅長空正替幾位客人斟著剛剛泡好的黑岩茶，這是南獸那邊的茶葉，雖然比較少見，但和刀鋒聯盟這邊動輒上千上萬歐的精品茶品比起來，這東西簡直就是廉價極了，不過二三十里歐而已，屬於平民的最愛，這還是弄到刀鋒聯盟後的零售賣價，聽說在南獸部族那邊，這東西滿山自然生長，多得成片，隨便花一里歐就能買一大背包，以至於那些獸人都懶得去摘，有這功夫和力氣，還不如來人類這邊拉趟人力車賺得多……

  石桌旁邊坐著的幾位客人身份都不低，弟弟傅長生，西峰聖堂校長趙飛元，曼加拉姆聖堂校長任長泉，刀鋒議員德普爾，隆冬雷克雅城的城主木達克……這些人往上雖然比不了如聖主、議長、聖子、八部眾以及龍月那種高排名公國的地位，但橫向比過去的話，一些小公國或獨立城邦的領袖，也頂多只能和他們平起平坐而已，甚至在一些特殊場合還比不上他們的地位，絕對算得上是刀鋒聯盟的中流砥柱了。

  茶水微微泛著昏黑，和大家平時品用的那些清澈見底的名茶大有差別，傅長空端起一杯，微笑著敬了一下四方：「嘗嘗吧，三十歐的茶葉，再過兩年，恐怕就得賣到三千歐了。」

  這都是幫見多識廣的，知道傅長空是借茶在說王峰提攜獸族的事兒，臉上均是露出有些不自在的表情。

  「新政一出，獸族這次算是攀上高枝兒了，嘿，」隆冬城主冷笑道：「商業中心、教育援助……那幫南蠻子配嗎？人獸不分，強抬獸族地位，我看他這新聖子做不長久！」

  「雷龍也是個不管事兒的，之前還以為這老頭兒是在韜光養晦，沒想到居然真的全部放權給王峰……早在先師時代其實就已經證明了，獸族是扶不上牆的爛泥，王猛給了獸族多少好處啊？可他們起來了嗎？王峰這就是在瞎搞，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屁孩兒，哪懂什麼政治！」

  「呵，這小子腦子靈光著呢，別看現在他沒怎麼動咱們的利益蛋糕，那是他怕引起過激反應，但你看看，他幫底層的賤民要教育資源、幫獸族這些奴隸要地位……這不是衝著咱們根底兒來的是什麼？這是要溫水煮青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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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錯！」傅長生也皺眉道：「大哥，咱們這批人在新聖子的眼裡就像是毒瘤一樣，是他的攔路虎，遲早是要動我們的，我看遲反抗不如早下手，趁著現在咱們老一批的人還有點威望和凝聚力，在下次的議會上提出反對，否則要是再等幾年，恐怕這議會就真沒有咱們說話的資格了。」

  「不錯，傅先生，您是刀鋒議會的副議長，現在也只有您才能牽這個頭了！武力方面倒是不用太擔心，他王峰就算到了龍巔，難道還能直接因為議會上有人反對，就動武力殺人不成？那這刀鋒聯盟明天就得散，他沒這個膽子！」

  傅長空笑了笑，只是敬茶不語。

  趙飛元喝了一口，感覺這茶水雖有些苦澀後的甘甜回味，但和真正的名茶相比卻是相去甚遠，畢竟太粗糙，忍不住吐槽道：「就這東西，三千歐？賣的出去才怪。」

  「東西都是包裝出來……只要讓如今全民偶像的王峰說上一句憶苦思甜、說上一句修身養性，便可以讓人人趨之若鷹，足以讓這茶葉的價值翻上百倍，至於這茶本身好不好，那根本就不重要。」傅長空這才放下茶杯，一邊回味著口裡那絲淺淺的甘甜，一邊淡淡的說道：「今天議會上你們給我遞眼色，我看到了，你們所說的王峰在溫水煮青蛙，我也看到了。」

  「那您……」

  「可我不想做王峰的對手。」傅長空微微一笑，看著四周這些曾經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勸你們也不要做。」

  四周幾人頓時啞然。

  傅長空是什麼人？曾經刀鋒聯盟，聖主之下算他蹦躂得最歡，也最擅長利用刀鋒和聖堂的規則、最擅長利用人心，那是正兒八經睚眥必報的人，就算當年面對聖主他也沒真的慫過，這從葉盾身上就看得出來，真要循規蹈矩，葉盾在聖戰前也就不敢無視聖子的召喚了，畢竟傅長空是刀鋒副議長，占著身份的優勢，就算聖主也不可能一句話不對說殺就殺。

  可現在，傅長空明知道王峰在挖保守派的地基，明知道他們這些人未來很可能被王峰清算，可卻擺出如此聽之任之的態度，這是心裡先投降了嗎？堂堂傅長空，刀鋒副議長，也是他們這幫守舊派的領袖，竟然已經畏懼王峰到了這樣的地步？

  幾人還沒開口，傅長空已經繼續說道：「想想今天會議的細節吧，聯盟、聖堂、各族交際，僅僅只是一個上午的時間，王峰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響鼓不用重錘，眾人微微一愣，都是立刻就抓住了傅長空說話的重點，再一細想，頓時有斗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滑落。

  聖戰昨天下午才結束，僅僅只是一個晚上的時間而已，在上午那長達兩個小時的分析和演講，洋洋灑灑上十萬字的報告，會是一晚上就可以趕工出來的嗎？顯然早在來聖城最後決戰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接收這一切的準備。

  可這是在面對聖城啊……面對當時六大龍巔之一的聖主，王峰竟然從沒想過他會失敗？而在面對這樣的強敵前，他竟然還有心思分出來搞這些事後的東西？他竟然可以做到不用全力以赴？

  「想到了？那就再多給你們一個信息。」傅長空笑了笑，又說道：「昨天，羅家沒了。」

  「羅家……沒了？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

  「不是說是畏罪潛……啊？！」

  傅長空看著他們幾人錯愕的臉，淡淡的說道：「王峰的對手從來就不是我們，是聖主，甚至是隆康……早些適應我們自己新的身份，才有助於你們更好的生存下去，記著，我說的是生存！」

  幾人啞然，對手是聖主尚且如此，連刀鋒聯盟的第一家族，也是一夜之間說拔就拔了，而且事後竟然無人知道，那他們幾個在王峰面前又算得了什麼？

  「曾經的輝煌和大勢早已不再，一朝天子一朝臣，」傅長空淡淡的說道：「幸運的是，王峰似乎並不是個嗜殺的人，在刀鋒聯盟的根基也還尚淺，沒有那麼多親朋跟著他一起瓜分天下，他也沒打算要把一切推到重來，所以那些空出來的東西，就是我們可以去搶、可以去爭的。」

  幾個都是聰慧的人，此時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卑躬屈膝的去討好、去拍馬屁是沒意義的，還是想想怎麼去順應聖子的新政吧，想想怎麼才能把這新政做好吧。」傅長空微微一笑：「只要做好當下，只要能走在別人的前面，終歸還是少不了一生的富貴，至於未來會如何，呵呵……那就留給後人自己去面對了。」

  玫瑰是整個聖堂都要效仿的目標，霍克蘭作為玫瑰校長，著實是享受了一番真正的『萬眾敬仰』，曾經被視為書呆子的老霍，現在也是八面玲瓏的校長標杆了，牢記著王峰的『吹』字訣，把那些來取經的各聖堂校長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當然，真材實料還是要奉上，老霍在玫瑰也不是完全不管事兒，該經歷的都經歷過，雖然大多都是跟王峰學的，但畢竟比那個兩手一甩、什麼都不管的雷龍要強得多了。

  面對各方校長，老霍侃侃而談，享受著所有人的恭維，霍克蘭覺得此生已經無悔。

  刀鋒全體議會在聖城召開了足足三天，後續主要是商討新政的各種執行細節，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時，各方領袖齊齊返程，新政的推廣或許將在未來兩三個月內就初見成效。

  走之前自然是免不了要來拜訪一下王峰的，這幾天時間，聖子府外的車馬都一直是絡繹不絕。

  想見的不想見的，都得見，當了聖子，當了這刀鋒聯盟的領袖，自然會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時候。

  坦白說，王峰感覺有點煩……這種類似的應酬，大概也就只是這幾天了，旁人都覺得權力是每個人都愛、並且都在追求的東西，但王峰顯然不是，相比起權力，他更喜歡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

  只是眼下還自由不起來，刀鋒這些瑣事兒只是小問題，真正的大問題，是九神，是隆康……是愛妻用命推導出來的九天亂世，那些才是王峰現在真正關心的問題。

  當然，在臨尾這兩天無數不勝其煩的告辭應酬中，也有幾個是王峰真心對待的。

  南獸的貧瘠之地距離這邊最遠，獸族是最先來向王峰辭行的。

  別人辭行，大多都只是來一兩個首要人物，獸族這邊卻簡直堪稱是拖家帶口了。

  南獸四大長老全在，七皇子阿拉貢、颶風薩滿，以前在極光城就很熟的烏LS雅、巴漢爾查差，黑手泰坤也來了，他是陸行商會的骨幹，獸族要想在王城建立商業中心，這樣精明能幹的商人是絕對不能少的。當然，更少不了如今已經得到南獸承認身份的半獸人賽西斯。

  坦白說，即便王峰拋開心中的平等思想，單說獸人對自己，那也絕對是沒得說了，直接間接的幫忙不勝枚舉，特別是連神龍島的地圖都是獸族搞來，那可是王峰能有今天的最大資本。

  都是自家兄弟，自然是熱情款待，賽西斯一開始進來時還有些拘束，雖然本身是個豪邁的人，但以王峰今時今日的實力、地位，兩者間早就已經有了不可跨越的鴻溝，再占著曾經王峰的大哥那個身份，區區鬼巔，怎配做龍巔的大哥？是感覺有些不合適，再加上想進王峰的鬼級進修班，可患得患失的心情下又不知如何開口，著實是尷尬。

  可沒想到王峰一見面，開口就是一聲賽西斯大哥，笑著談起當初兩人在海船上斗酒的一些醜事，倒是讓賽西斯很快就放開了，談笑間主動說起王峰的鬼級進修班……賽西斯也不甘心只做個鬼級啊，而如今的九天大陸，也就只有王峰這個鬼級進修班才敢拍著胸脯說可以培養龍級強者了，王峰這邊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

  一席暢飲算是給南獸踐行，賓主盡歡，臨走時，烏爾薩大長老提起九神那邊的情況，笑著說道：「北獸最近南下活動頻繁，表面上看似乎是在求購你的煉魂魔藥，但我總感覺他們似乎是另有所謀。」

  大長老話裡有話，王峰問道：「大長老發現了點什麼？」

  「如果真是為了求購魔藥，那要麼走烏干達的路子，要麼就是直接去極光城，輕裝簡行數人即可。」烏爾薩大長老微微一笑：「但最近北獸那邊過來的往往都是上百人的車隊隨行，人員組成很雜，商人不像商人，反倒是高手眾多，各種五花八門的人才也多……不太正常，我讓賽西斯跟蹤了他們一陣，但很快就被擺脫了。」

  賽西斯怎麼說也是鬼巔的高手，跟蹤一支『臃腫』的上百人商隊居然都能跟丟，只能說對方的隊伍里確實是高人眾多。

  王峰知道這肯定不是結尾，並沒吭聲，只聽烏爾薩大長老接著又說道：「聖主已死，九神南下顯然已經只是時間問題，北獸的反常讓我覺得這個時間點或許會來的很快，來之前我就已經在布防了，等這次回去，會讓烏干達、霜狼長老、阿拉貢和賽西斯去戍守南烏峽谷，貧瘠之地有可能被入侵的地方也就只有那裡了，但獸族沒有龍級坐鎮，倘若遭遇變故，只怕難以抵擋。」

  南獸怕啊，南烏峽谷連通著九神的地界，也是當初南獸從北邊脫離時的逃亡路線，雖然峽谷狹窄，易守難攻，但倘若有龍級強者率領的大軍來犯，那是肯定擋不住的，到時候且不說刀鋒聯盟會如何，起碼南獸必遭一場血雨腥風，這是想和王峰要人。

  王峰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坦白說，他麾下現在確實不缺龍級，但都各自身有要務，於是笑著說道：「坷拉和烏迪已經去了神龍島的鬼級進修班，下個月或許就能回來，等他們回來，我就讓他們直接去南烏峽谷替換阿拉貢和賽西斯，讓他們隨後也來進修班吧。」

  烏爾薩大長老先是一怔，隨即大喜，現在王峰那個神龍島鬼級進修班已經被譽為是龍級搖籃了，第一批進去九個，就出來了玫瑰九龍，坷拉和烏迪既然已經進去，那離龍級還遠嗎？

  「他們……已經到這樣的層次了！」不止是烏爾薩大長老，隨行的其他幾人也都是又驚又喜，獸族很難出一個龍級，目前南獸里最接近龍級的，除了已經沒有進步餘地的四位大長老外，也就只有賽西斯和阿拉貢了，但要照獸族曾經的歷史來看，這兩人想突破那最後一步也是難如登天，可沒想到獸族最強的還沒突破，這邊不過修行了幾年的坷拉烏迪居然已經邁入了這道門檻……

  「在那之前，我會讓人暗中趕去南烏峽谷照看的，倘若真遇敵來犯，至少保證那邊會有一個龍級的戰力。」

  烏爾薩大長老心中大石落地，握著王峰的手說道：「大恩不言謝！王峰先生為我南獸部族所做的實在太多了，烏爾薩和整個南獸部族世世代代銘記於心，絕不敢忘！」

  送走南獸這邊，才剛坐下沒多久，克拉拉就來了。

  前幾天阿爾金娜女王被王峰驚走，但到底沒撕破臉皮，仍舊是留下克拉拉作為美人魚的代表，全程參與了此後三天的刀鋒聯盟全體會議，開海禁的事兒是克拉拉點頭的，這種事兒她不可能自己做主，想來終究還是阿爾金娜女王的意思。

  今兒她是過來辭行的，極光城有一大攤子事兒沒處理，阿隆索王城也還要為她舉行長公主的冊封之禮，不可能在聖城一直呆著。

  不過這幾天克拉拉的心情確實很複雜。

  女王陛下的事兒她不是很清楚具體細節，只知道陛下來找過王峰，肯定是想討要被千珏千搶走的那顆天魂珠，但顯然並沒有得到一個明確的結果，回去之後，女王陛下只交代了克拉拉幾句就返回阿隆索王城去了。

  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克拉拉看得出來女王陛下離開時的心情很不好，一臉的陰沉，想來那天魂珠是沒有討到的。

  這事兒怎麼說呢，一邊是養她、提拔她的女王母親，一邊卻是懂她、教她的紅顏知己……這兩人鬧得不愉快，克拉拉就如同夾在兩個火爐中間做人，那真是件很難受的事兒。

  看到她板著一張臉進來，王峰只是笑了笑。

  那邊畢竟是她的母族，所以無論克拉拉作何選擇、作何態度，王峰也都能理解，這要擱別人，就是公事公辦了，但畢竟兩人交情在，王峰笑著說道：「瞧你這張黑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麼你了。」

  「……」克拉拉的臉仍舊還繃著，可繃不了三秒，噗嗤一聲破了功：「我倒是想讓你把我怎麼了，可你現在守著你的公主殿下，還有那膽兒嗎？」

  「瞧你這話說的，」王峰樂了，笑著說道：「又來干撩，我家那位大氣著呢，這種送上門的好處，肯定是叫我不占白不占，影響不了夫妻和諧，要不你試試？」

  「你以為我不敢？」克拉拉的眉頭微微一挑：「王峰，你到底怎麼得罪我母皇了？今天你要不給個說法，我還真就把你給就地正法了，然後我倒要看看你那位大氣的公主殿下原不原諒你！」

  「嘖嘖，好嚇人，那要不你先猜猜？」

  「因為天魂珠？」

  「知道你還問。」

  王峰的語氣半開玩笑半認真，也帶著點訓斥，讓克拉拉討了個沒趣。

  她是了解王峰底細的，算上千珏千給的那三顆，王峰手裡至少有七顆甚至八顆天魂珠了，距離傳說中的九顆齊聚也就只是一步之遙，怎麼可能因為阿爾金娜幾句話就交出來？

  說實話，這事兒只怪自己當初沒有提前告訴阿爾金娜，否則兩邊的關係也不會鬧得這麼僵。

  現在替哪邊說話都不合適，她沒有再提這茬，而是調整了下情緒。

  「母皇離開前雖然讓我一切順應大勢，不用和刀鋒對立，但母皇的性格我了解，這次議會上商討的那些合作事項，等傳達阿隆索那邊後，大概率是會說一套做一套了。」克拉拉頓了頓，真誠的說道：「給美人魚一點時間吧，至少看在我的份兒上，大家先維持著表面的平靜，我會儘量從中斡旋，也會多勸勸母皇的，我們之間其實並沒有根本的利益衝突。」

  王峰笑了笑，不置可否。

  克拉拉嘆了口氣，接著說道：「事實上對你的崛起，除了我們玫瑰鬼級班的這幾個人外，其他大多數人都是不了解的，也很難適應和接受，母皇只不過是有點接受不了這個世界已經不是她的時代了而已……不要因為這個而針對美人魚，就算看在我們交情的份兒上，好嗎？」

  坦白說，以阿爾金娜當世六大龍巔之一的身份，當時肯親自去拜訪一個剛剛上位的晚輩，這對阿爾金娜來說已經是十足的重視了，因此王峰的拒絕也才會讓她愈發的惱羞成怒。

  說白了，即便王峰幹掉了聖子，甚至展現出接近龍巔的實力，但在真正龍巔的眼裡，你也僅僅只是『接近』而已，你未來或許前途很遠大，甚至比我更強，但至少在現在，你還是個晚輩、還是個弱者，那你就該有強弱尊卑的態度，而不是拿你的未來和我叫板。

  所以阿爾金娜敢找上門來要天魂珠，在她看來那是完全合理正義的事兒，她唯一錯的，就是不知道王峰有八顆天魂珠、不知道王峰已經有了足夠和她對抗、甚至是壓制她的實力。

  王峰不是不理解這種心理，只是理解歸理解，遷不遷就那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阿爾金娜前幾天離開後，他就做了一些後手的安排，無論美人魚是直接翻臉也好、陽奉陰違也好，這邊其實早都已經有了應對之策，翻手即可為雲、覆手即可為雨，原本也沒打算告訴克拉拉，可此時見她語氣真誠，終歸還是笑著搖了搖頭。

  「我只能給你最多兩個月時間。」王峰淡淡的說道：「在年底前，美人魚做任何事，只要不公然敵對聯盟，我都可以睜隻眼閉隻眼，但兩個月後……我要求刀鋒聯盟內部的一切政令，在海中必須保持暢通無阻。」

  克拉拉聽得出他語氣中的堅決之意，從認識王峰那天起，這傢伙雖然滿嘴口花花，也經常和她信口開河，但那都是開玩笑，當王峰真正嚴肅起來、不玩兒文字遊戲的時候，那是絕對一個唾沫一個釘的。

  兩個月？

  看似簡單的一個時間限定，但卻包含有很豐富的信息，比如兩個月後剛好是刀鋒聯盟一年一度的誕聖節、是目前計劃中各大城市的商業中心集中開業剪彩的日子，甚至……還是九神早就在宣揚的四百年周年慶閱兵日、是隆康大帝的一百歲大壽……

  粗心的人會覺得這大概只是巧合，但克拉拉知道這肯定不是，如果考慮到最近傳得很勁的『九神將要出兵南下』的消息，那各方預估的九神最佳出兵時間應該就是在明年年初時，那時春暖花開、萬物復甦，邊境大雪解封，正是最適合征戰的日子。

  王峰所說出兩個月的期限，或許是想在那之前完成刀鋒聯盟的真正內部統一，美人魚如果敢在這節骨眼兒上鬧事兒，給刀鋒聯盟背後拖後腿的話……而換句話說，這個期限也就證明最近的謠言並不是空穴來風，連王峰也認為九神會在年初時大舉南下，九天的大戰已經一觸即發。

  克拉拉的表情也漸漸嚴肅起來了，這種事兒，細思極恐。

  「攘外必先安內。」王峰看著克拉拉的眼睛：「美人魚的未來如何，就看你自己如何面對阿爾金娜了，一個真正的王者，是不會被感情或權勢所束縛的，從這一點來看，阿爾金娜一直都是個真正的王者，而你……你是嗎？」

  克拉拉一怔，心中微微一凜，和阿爾金娜女王對抗？違背阿爾金娜的意志成為真正的女王?

  這樣的念頭她還從來沒有過，即便心中已經認定自己將會是下一代美人魚女王，但那也僅僅只是建立在順應阿爾金娜女王思想的基礎上而已。

  此時看向王峰的眼神顯得有些複雜，挑撥離間？危言聳聽？

  不至於的，去過神龍島，和王峰在一起呆過了好幾年，她深知眼前這男人的潛力和底牌究竟有多麼強大，而那還僅僅只是她已知的而已。

  「該說的都說了，你去吧。」王峰微笑著說道：「不管你選擇哪條路，記著，我都還是你的朋友。」

  坦白說，告訴克拉拉這些話，對最終的結果來說並不算是什麼好事。

  克拉拉有可能聽了他的話，那會讓他針對美人魚的布置變得更加容易實施，當然，也有可能背叛他，讓美人魚在這兩個月內做足一切應付他發難的準備，讓事情變得複雜。

  但那又怎麼樣呢？

  事實上遠沒有旁人想像那麼複雜的，不管是阿爾金娜這龍巔，亦或是美人魚一族，在如今王峰的眼裡早就已經不再是什麼天大的事兒，對不對付它、怎麼對付它，不過只是一念之間，他只是給自己的朋友一個選擇的機會而已。

  克拉拉的神色有些複雜，王峰的最後一句話，無疑是告訴她無論走到什麼地步，他都可以保她一命，可以給她一次犯錯的機會……或者換句更簡單的話來說，那就是王峰壓根兒就不在意美人魚會怎麼選怎麼做，他從來都不是個蠢人，只有當美人魚一族、當阿爾金娜女王在他眼裡的分量微乎其微時，才可以做到這樣的從容和無所謂。

  坦白說，克拉拉覺得自己對王峰的評價已經很高了，但仍舊沒想到他竟然已經自信到了這樣的地步，自己終究還是不夠了解對方，或者說，從神龍島回來後，王峰的層次早就已經不是她所能理解的了，他的底牌，遠比自己想像中還要更大得多。

  想起兩三年前王峰還在金貝貝拍賣行里跟她為了幾萬歐討價還價的場景，一時間竟有些恍惚，宛若隔世了一般。

  虧她此前還在糾結母皇和王峰之間的矛盾，甚至還曾想過怎麼才能從吉祥天的身邊把王峰撬走，可現在看來……王峰的思維早就已經和她不再同一條線上了，或許在王峰的眼裡，自己不過只是個曾經有點交情，需要他照顧的小丫頭而已。

  「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母皇回阿隆索也並不僅僅只是因為和你的矛盾。」克拉拉的表情變得莊重了許多，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和王峰之間那種已經難以言喻的距離：「海龍那邊已經有所動作了，九神的海船也已經在集結，戰事肯定不可避免，而且只會比議會上那幫人分析的時間更加提前，消息我是今天才聽到的，母皇現在對我也並不是完全信任，如果只是大軍南下還好，但如果隆康親至……隆康一直在尋找天魂珠，以助他成神，你最好還是不要過早對外暴露天魂珠的消息，自己小心！」

  王峰只是笑了笑，對克拉拉透露的信息似乎並不驚訝。

  把滿腹心事的克拉拉送到門口，才剛推開門，就看到卡麗妲靜靜的坐在門外小院的石凳上。

  「是我讓侍衛不要打擾你的。」卡麗妲笑著站起身來，這幾天她幫王峰處理了不少事兒，雷龍雖然不管事，但卡麗妲還是管的，對這個聯盟、對聖堂、對議會，她比王峰要熟悉得多，要是沒有她幫忙，這幾天議會各種亂七八糟的事兒處理起來還真是會麻煩許多。

  克拉拉沖她微一點頭，轉身自行離開，王峰則是問道：「議會那邊有事兒？」

  卡麗妲淡淡的說道：「還是進去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