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必死無疑

  「小小年紀，擁有如此令人驚嘆的天賦。」卡羅蘭緩緩直起腰，隨著他開口，四周那些狂亂的歡呼聲也隨之變小了許多，頓時安靜下來，只聽卡羅蘭淡淡的說道：「如果多給你幾年時間，或許你真能成長為另一個夜叉王，不……甚至有可能比夜摩天更強。」

  二十歲的龍級劍道啊……他是真的感嘆，身為刀鋒劍聖，門下弟子無數，可卻沒一個能趕得上黑兀凱天賦的一半，真是有些羨慕夜摩天了，生子如此，父復何求？

  「……」黑兀凱凝視著他，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的變化。

  唰。

  卡羅蘭手中的天啟聖劍往下方微微一插，堅硬的地面在那明明厚鈍的劍鞘下宛若豆腐般破開，聖劍立於他身前，一圈兒氣浪朝四周微微盪開，瞬間驅散了競技場上不停飄蕩的大片塵埃，讓原本已經灰濛濛的競技場重新變得明亮清晰起來。

  只見此時的競技場上已經是坑痕遍布，先前溫妮和獸王摩多大戰時的裂痕尚未修復，此時卻又已經多出了許多劍坑的痕跡。

  「可惜沒有如果。」

  

  卡羅蘭笑了起來，附在他體表的劍神法相本只是散發著淡淡的微光，可當放下了天啟聖劍，體表的微光卻在不斷的變亮，而且與此前柔和的白光完全不同，這光芒銀亮明晃，居然開始變得隱隱刺眼。

  試探出了黑兀凱的實力，卡羅蘭打算下殺手了？

  和那傢伙交手過三次，對卡羅蘭手底下那點活兒，夜摩天再清楚不過，醞劍時，單靠劍指，他不過只是一個強大的普通龍級，可當天啟聖劍出鞘，那便是名鎮刀鋒的真正劍聖！黑兀凱連對抗他的劍指都已感到吃力，面對真正的聖劍術，哪有活命的可能？

  夜摩天的拳頭猛然一緊，虎目微眯，精芒內斂，有魂力在手掌上暗暗凝聚。

  管他什麼聖城、管他什麼比賽，場中是他最愛的小兒子，如果真遇到生死之難，他必出手，他有夜叉族無堅不摧的神劍，那層聖紋牆還擋不住他，為了兒子，哪怕為此得罪整個刀鋒聯盟他也在所不惜！

  可還不等夜摩天的魂力繼續凝聚，一隻白皙的手掌已經伸過來，在夜摩天的手背上輕輕一按。

  「夜伯伯。」吉祥天說道：「相信黑兀凱。」

  夜摩天連眼皮都沒抬，手中的蓄力並未停止。

  吉祥天在旁人眼中無比尊貴，但在夜摩天眼裡，也不過只是看著長大的小丫頭，縱然君臣有別，待之以禮，但心裡總是難免有一種『對方還是小孩子』的感覺，要說祭祀、占卜之術，吉祥天或許算是八部眾一絕，但要說武道……她懂什麼？

  看到夜摩天不為所動，吉祥天只是微微一笑：「相信他，黑兀凱比您想像中要強得多。」

  肯定無比的語氣，夜摩天微微一怔。

  突然想起先前在玫瑰九龍出場前，吉祥天似乎就已經知道了不少東西，難道……

  嗡~~

  插在地上的天啟聖劍竟自動發出了嗡鳴聲，仿佛伴隨著他身上散發的光芒在微微顫抖。

  一道道筆直的、宛若劍氣般的銀光從那縫隙中不停的透射出來，旋轉四射，而卡羅蘭身上的銀光此時也已經變得刺眼無比、凌厲非凡！

  「毀了你很可惜。」即便頭未偏轉，可卡羅蘭居然已經注意到了場邊夜摩天的動作，有意無意的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這才又緩緩說道：「但今天你必死無疑。」

  恐怖的劍氣此時已然是壓制不住的狀態，卡羅蘭的氣場也從此前的溫潤飄逸，化為了鋒芒畢露！那附體的劍神法相，此時根根白髮飄揚，竟有割裂之聲，隱含空暴轟鳴，仿佛連每一根髮絲都成了可以輕易割破空間的利器！

  「出手吧，我會全力以赴，」卡羅蘭淡淡的說道：「而身為劍客，你也值得一個體面的葬禮！」

  氣勢猛然暴漲，激盪的聖劍光芒即便只是稍許的滲漏，卻已經壓制全場，原本還能勢均力敵的修羅法相，此時竟被那聖劍光芒徹底蓋過！

  只見黑兀凱身上的修羅法相就仿佛像是『畏懼』了一樣，此時竟正在飛快的縮小，此消彼長之下，雙方的氣場強弱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唰~

  人們正詫異間，卻沒想到不僅僅只是『被壓制』，黑兀凱身上的法相黑氣居然很快就已徹底消散，此前的殺氣全無，就像是主動收殮起了所有的力量，變成了一隻毫無反抗之力的螻蟻。

  面對一個能全面壓制他的頂尖高手，收起法相、魂力停止運轉，這簡直就和自殺無異。

  或者……是什麼怪招？

  競技場上鴉雀無聲，都看著這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幕，卡羅蘭並沒有立刻動手，而是目光中微微透射出疑竇之色，卻見黑兀凱緊跟著居然手腕一翻一抖，夜叉狼牙劍『咻』的一聲飛射而出，直接插入十數米外的地面。

  棄劍？

  四周微微一靜之後，猛然一片譁然，如果說收殮魂力還可以解釋為什麼古怪招數，那棄劍可就真是沒得說了。

  這是承認失敗，要自己放棄了啊！

  「臥槽，還說什麼戰神一族……有臨陣棄劍投降的戰神嗎？」

  「這就是那個號稱大陸最鐵血的夜叉族？」

  「竟然認輸？哈哈哈，八部眾的夜叉王子，居然當眾認輸？」

  無論是支持聖城的人還是支持玫瑰的人，此時都『嗡嗡嗡嗡』的熱議起來，玫瑰看台上更是一片目瞪口呆，吉娜有些不敢置信的呆立在那裡，甚至就連八部眾的位置處，所有人也都是一臉的詫異，夜摩天的眉頭緊鎖，這可不像他熟悉的兒子，他不相信黑兀凱是真要認輸，但是……棄劍算是幾個意思？

  卡羅蘭的臉色則已經是徹底冷下來了。

  夜叉好戰，世人皆知，別說到了黑兀凱這樣的實力和身份，就算是普通的鬼級夜叉，也還真是從沒見過誰當眾投降的，妄自剛才自己還那般看重這小輩。

  坦白說，堂堂劍聖，斬殺一個不反抗的小輩，這樣的事兒，正常情況下他還真做不出來，可今天不同啊……

  各為其主，從王峰入場公然挑釁聖主那一刻起，從溫妮斬殺摩多的那一刻起，今天這賽場上就註定沒有輸贏勝負，而只有生死！如果黑兀凱覺得求饒就可以活命的話，那就真是大錯特錯了，這除了噁心卡羅蘭以外，根本就救不了他的命！

  卡羅蘭冷冷的看著他，眼神已從單純的凌厲變為了殺氣四射：「你讓我失望了。」

  可黑兀凱的嘴角此時居然泛起了一絲笑意。

  「是嗎？」

  他微笑著回應，此時黑兀凱的狀態平靜極了，就好像一切都回歸到了圓點，從他身上感受不到絲毫的力量，可下一秒，在那雙漆黑的瞳孔卻猛然旋轉，仿佛化為了一個深邃的漩渦。

  緊跟著，一個黑色的圓點在那漩渦中心猛然閃耀，化為一股螺旋盤繞的黑氣，順著他雙瞳的漩渦螺旋盤繞，只短短半秒間，卻仿佛跨越了無盡的時空，猛然從那雙瞳中呼嘯而出！

  霎時間，黑浪縱橫！

  那是一條渾身漆黑的巨龍，從他的瞳孔中衝出，盤繞在他身周。

  嗷轟！

  巨龍怒目，鬚眉盡張，一聲龍嘯，狂暴的聲浪宛若衝擊波般朝四周瘋狂盪開，連卡羅蘭那已經充斥全場的劍光都被這恐怖氣浪強行掀退分毫！

  「法相？」

  「他不是修羅法相嗎？」

  看台四周，不管是大佬們還是普通的聖堂弟子，此時都是猛然一愣，法相真身這東西不是唯一的嗎？黑兀凱先前使用的明明是修羅法相，這黑龍……

  只有極少數的龍級頂尖高手才在這瞬間回過神，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雙魂體！」夜摩天猛的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眼中滿是喜悅：「這是元神法相！」

  法相是一個修行者的本源，先天鑄就無可更改，要說每個人只有一個法相，這話理論上是沒錯的，但也還有另一種情況，後天修行的奇遇，靈魂在機緣巧合下融合了極其特殊的強大靈體，那就能出現雙魂體，有兩個法相併存甚至是融合的可能，而那融合的雙魂體法相，就可稱之為元神法相！

  此時那纏繞在黑兀凱身周的黑龍，就隱帶有一絲修羅法相的氣息，但卻明顯比修羅法相更為狂暴、更為霸道！

  它很快就在黑兀凱的身上纏定下來，仿佛化為一件鎧甲，黑色的龍鱗幾乎覆蓋了黑兀凱百分之八十的身軀，龍爪附在黑兀凱的手臂上，尖銳的利爪則化為了一柄長長的、冒著黑炎的長劍，長短與黑兀凱曾經使用的夜叉狼牙劍幾乎相同，但那恐怖的殺氣卻是百倍之，仿佛那柄黑劍渴飲過億萬鮮血！

  漫天的黑色煞氣微微一定。

  「抱歉，久等了，我對這個法相還不太熟……」龍首此時已經化為了頭盔，只露出黑兀凱那對黑漆漆的深邃眼珠。

  這是完全的實質化法相，體型沒有變大，但力量比起之前三四米高的修羅法相卻只高不低！

  更強的力量更快的速度，黑龍甲、黑龍劍。

  氣勢已定，這瞬間黑光迸發，轟！

  狂漲的黑氣猛然膨脹，逼退半場的聖劍劍芒。

  剎那間，劍芒、黑氣，竟成分庭抗禮之勢，將整座競技場對半瓜分、互相砥礪，恐怖的氣場在中央處劇烈摩擦著，分毫不讓！

  「那是黑兀凱？！」

  聖城的支持者們看得目瞪口呆，玫瑰看台上那些本都已經快要絕望的人們，此時卻是驚喜交加，唯有站在王峰身後的玫瑰八龍，此時卻都是一副仿佛早有所料的樣子。

  「那老頭兒有苦頭吃了！」

  溫妮的眼裡閃動著異光，黑兀凱是她認知中人類的天花板，看他裝逼比自己還過癮，至於王峰……算了不提他，那傢伙不是人！

  卡羅蘭的眼中也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之色，但隨即，那絲不敢置信就化為了一股熊熊的滔天戰意和愈演愈烈的興奮。

  雙魂體、元神法相……他都不敢想！古往今來有幾人有這樣的機遇？就算真遇到了，雙魂融靈的過程艱險無比，光是第一步撕碎你的靈魂，又有幾個人真的抗的下來、撐得過去？

  逆天的機緣不說，那絕對是一種無法想像的意志，這小子才僅僅二十歲啊！假以時日，只怕這大陸又要多出一個超級龍巔！

  真要是斬殺一個不反抗小輩有什麼意思？要殺就殺最強的，親手毀滅這足以震撼世人的夜叉族超級天才，那才足以讓人興奮。

  這種時候已經不用再廢話，氣場摩擦的同時，力量碰撞，真正勢均力敵的雙方已在瞬間就做好了決死的準備，稍有任何一絲的大意或不慎，迎接他的都將是萬劫不復！

  一絲精芒從卡羅蘭的眼中閃過，熊熊戰意直燒出眼帘。

  噌！

  卡羅蘭的位置處，地上的塵囂打著旋兒往上微微一騰，宛若盪起一股青煙，整個人卻是瞬間失去了蹤影。

  空間移動？

  不少人都是一愣，這消失得太突然了，簡直就是毫無徵兆，還不等他們的眼睛跟上節奏、意識反應過來，卻見一道閃耀的光斬在黑兀凱的頭頂陡然劈下。

  劍芒耀眼、宛若一抹光華，但帶給人的絕不僅僅只是速度的震撼，無邊劍勢在出手的瞬間便已凝聚，劈落的劍芒與此前劍指的『精細』不同，帶著一種大勢，宛若是一柄開天闢地的戰斧！

  鯨牙大長老的眼睛都已經眯了起來，同為龍級，且還是龍級中穩穩的中堅，但這一劍給他的感覺竟然是無可抵擋。

  舉輕若重，能將不過數斤重量的天啟聖劍，用出如此剛猛沉重的感覺，且還保持著天啟聖劍『迅疾』的特點，聖主手下的第一高手，劍聖卡羅蘭，果然是名不虛傳！坦白說，黑兀凱也很強，強得超乎鯨牙大長老的想像，不過二十歲的年紀，那元神法相的魂壓和力量幾乎都與卡羅蘭相差無幾了，但就此前他的拔刀斬來看，在劍道上的造詣和境界，對比卡羅蘭卻還是有一定的差距，面對卡羅蘭這蓄勢一擊，防守反擊是唯一正確的選擇，只有先抗住才能有機會。

  可黑兀凱的嘴角卻泛起一絲笑意，左腿往後微微一撐，腰身微微左旋，雙手握劍，一身煞氣猛然蓬髮，雙腿一蹬。

  嘭！

  黑影沖天而起，竟直接迎上那劍光，沒有絲毫要防守的打算！

  鯨牙大長老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不止是他，場中幾乎所有的高手的眼神都有些意外，都看得出來兩人力量雖然相當，但劍道境界上是有差距的，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這句話是有前提條件的，必須是敵我實力相當的情況下！這是龍級的戰鬥，不是什麼街頭鬥毆，不是什麼邪路相逢勇者勝，何況卡羅蘭久經戰陣，豈會被拼命的打法嚇倒？到了這樣的級別，沒人會犯低級的錯誤，弱者想和強者玩兒對攻，特別是這種擅長速度的強者，那唯一的結果就是被磨死！

  眾人的念頭還未轉完，場中的黑色煞氣已然與那炙白劍光轟然撞擊在了一起。

  噹！

  巨大的金戈交碰之聲，劍與劍的碰撞處，一圈兒巨大的聲浪蕩開，宛若颶風一般直接給整個競技場都清了次場！地上的砂塵碎石乒桌球乓的打在四周那透明無形的聖紋牆上，而場中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卻是在空中猛然分開。

  居然是勢均力敵。

  「那不是夜叉的劍道！」聖子羅伊的眸子中閃出一道厲色。

  夜叉的劍道雖然剛猛，但講究的是一個『勢』字，藏劍與無形，鋒芒內斂其中，只在需要的瞬間爆發，這也是一式拔刀斬便可概括夜叉劍道精華的原因。

  可剛才的黑兀凱，黑龍劍出手時，帶給人的卻是一種純粹的鋒芒外露，在黑兀凱雙手握劍的那一瞬間，無邊的煞氣便已經毫不節制的擴散開，力量在瘋狂提升，毫不遮掩那霸道力量中的殺意。

  殺氣十足，仿佛要斬盡天下蒼生……這是什麼劍道？！

  八部眾位置處，帝釋天和夜摩天則是都微微張了張嘴，眸子裡既有驚喜也有詫異，兩人在瞬間交換了一個眼神，均是從彼此的眼中讀出了那個自己想到的詞：修羅劍道！

  當年集帝釋天和夜摩天兩大高手之力才滅掉的阿修羅王，便是修羅劍道的代表，帝釋天、夜摩天當年與阿修羅王那一戰可足以稱得上是驚天動地，絕對是這世上最了解阿修羅王那修羅劍道的人了。可是阿修羅王已經死了快二十年了，修羅劍道也早已失傳，黑兀凱這是從哪裡……

  「暗魔島。」帝釋天和夜摩天都同時看向對面暗魔島的方向，正好也看到薇爾娜島主微笑示意的目光。

  兩人瞬間釋懷，這就很明了了，只有暗魔島的六道輪迴神殿，才有修羅道的傳承，黑兀凱在暗魔島修行過，修羅道自然也是從那裡學過來的，難怪以這小子的天賦，都邁入龍級了，自身的拔刀斬卻沒太大漲進，原來是轉修了修羅道，面對速度型的卡羅蘭，瘋魔般的修羅劍道顯然比重勢的夜叉劍道更適合對敵。

  帝釋天和夜摩天都有些哭笑不得，對八部眾來說，修羅道已經消失的傳承重見光明，終究是一件好事，但黑兀凱畢竟僅只學了一年的修羅道而已，當真就能憑此和卡羅蘭對陣？

  僅憑剛才那一劍還看不出太多，到底是徒具其型，還是真有領悟？

  兩位大佬這一刻的心思都有些複雜，而場中，兩道分開的身影則是在空中一個急迴旋，黑白光芒瞬間再次交碰在一起。

  如果說夜叉的劍道重勢，那修羅劍道講究的，就是最直接的『快准狠』，爆發力十足，妥妥的最快殺戮技法。

  不用再蓄勢，此時黑兀凱出劍的速度比起之前足足快了一倍有餘，面對卡羅蘭的速度，居然完全能跟得上。

  噹噹當！

  空中瞬間響起密集的劍刃交碰聲，一黑一白兩道光影在空中拉出了數十道迴旋的圓弧。

  四周看台上的眾人已經是看呆了，在這一刻之前，只怕任何人都難以想像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竟然能與劍聖卡羅蘭用劍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