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幫廚

  張恆寧剛把自己的鋪重新鋪好，上午的軍事訓練也進行了一半。

  中途休息的時候，三班的戰士全涌了進來。

  「管家，咋又回來了？團部也不要你了？」王峰問道。

  張恆寧笑著說：「是我不想去了。」

  「牛啊，這邊防二團是不是你家開的，來去自如、如履平地啊。」袁佑辰調侃道。

  

  「怎麼又不走了？」馬文明一臉的嚴肅。

  如果說馬文明之前對張恆寧的好，是出於同情，那現在對他的冷漠，卻是出於厭惡。

  臨陣脫逃、搖擺不定，是牆頭草的卑劣。

  殺伐果斷、勇往無前，才是軍人必備的素質。

  「班長，我決定留下。」

  「那天你給我說的話，就是放屁咯。我又怎麼相信，你今天說的話，在不久的將來，也會是一句屁話？」對於眼前這根失而復得的牆頭草，馬文明是一點也不客氣。

  「我……請相信我。」張恆寧一臉的誠懇。

  馬文明輕輕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轉身要走。

  「班長，我也要參加訓練！」張恆寧說道。

  馬文明說：「今天，你幫廚。」

  說完，他就走出了三班。

  哨音響起，所有人又重新回到了訓練場。

  訓練場上瞬間又殺聲四起。

  張恆寧站在窗前，看著院外熱火朝天的訓練場景，感覺到一股深深的寒意。

  他體會到了什麼叫身已近，心已遠。

  他本以為，他的回歸，將是一個新的開始，現在看來，卻是一個新的結束。

  也就離開了短短一個早上的三班，回來的時候，好像已經變了模樣。

  是他變了？還是他們變了？

  也許，弱可以被大家接受，但是仗著弱而左突右逃，就很難被大家認同。

  張恆寧平復了一下心情，來到了炊事班。

  已經十一點多了，正是做飯的時間，炊事班裡卻沒有想像中的煙燻火燎，甚至連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都聽不見。

  靜悄悄的。

  張恆寧推門進去，只看到兩個人正坐在凳子上，聚精會神地看著小說。

  「班長，我是來幫廚的。」張恆寧露出謙卑的笑容，小聲說道。

  一個一期士官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滿臉疑惑：「幫廚？誰叫你來的？」

  「三班馬班長。」

  「馬班長還真是突發奇想。你看看，就我們兩個人都閒得蛋疼，哪還需要再來一個人陪著我們疼？」

  「哈哈哈，就是，我們炊事班現在每天都派出4個人去訓練場幫練了，老馬咋還耍了個回馬槍，來了個趁虛而入，明擺著躲懶不是？」

  兩個炊事兵一唱一和，

  張恆寧瞬間就明白了，馬文明這是自覺地繼承了林章峰的衣缽，把他的訓練資格給剝奪了。

  看著張恆寧像一根榆木似的杵在那兒，一期士官說道：「咦，你就是那個逃回來的新兵吧。聽說團部你都不去？你這榆木腦袋是怎麼想的？去了團部，哪像我們這裡，幾個月吃不上新鮮菜，還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我們想去都沒機會呢，你咋還主動放棄了？」

  「小王，少說兩句，新兵同志剛到部隊，是想錘鍊錘鍊自己，哪像你的覺悟。」那個二期士官說道。

  「這逃來逃去的算錘鍊自己？我說怎麼一直找不著自己覺悟低的原因，現在被你這一提醒，總算找到了，就是因為對自己下不去狠手，錘不了自己，你看，都在這鍋灶邊按兵不動幾年了……」

  「哈哈，你這小子，越說越離譜。」二期士官對張恆寧笑著說，「別理他，他就愛開玩笑。兄弟，既來之則安之，中午吃麵，創新品類，榨菜紫菜湯麵。你先去把那幾餅乾紫菜泡發了吧。」

  二期士官說完，指了指操作台，又埋下頭，看起書來。

  「創新品類？說得還真好聽，窘迫品類還差不多，哈哈。」小王笑著說。

  張恆寧走到操作台旁，看到空空如也的桌面上，放著兩餅乾紫菜、三包大袋榨菜和幾大把掛麵。

  他立刻挽起袖子，挑了個不鏽鋼小盆，接滿水，拆開紫菜，把它們扔進了盆里。

  五分鐘不到，所有的幫廚工作隨著盆子裡濺起小水花而宣告圓滿結束。

  「班長……這就完了？」張恆寧問道。

  被喚作小王的一期士官站起身來，看見盆里的紫菜在水裡緩緩地舒展開來，也順勢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說：「小兄弟，高原上的生存法則，就得像這個紫菜一樣，把不切實際的想法啊、幼稚的夢想啊，像水分一樣從自己的身體裡抽離出去，那些沒用的玩意兒只會加速你的腐敗變質。彪悍的身體、堅強的意志、過硬的軍事素質，這些才是濃縮後的精華。你得把它們像紫菜那樣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就能在高原上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你知道我們炊事班為啥最喜歡囤紫菜？每天都得來一道紫菜蛋花湯嗎？因為這玩意兒輕巧，存放時間長，加點鹽就能釋放美味，一小塊就能占領一大鍋。所以，靜靜等待，默默脫水吧，等熬的時間夠了、需要你登場了，再把夢想啥的注入進去，那才能嘗到最美妙的滋味。」

  張恆寧似懂非懂地看著他，心想：「不就泡個紫菜嗎？那麼多大道理。」

  三個人又變得無話可說，兩個老兵繼續看書，張恆寧一個人倚在門框上發呆。

  過了好一會兒，二期士官看了看表，放下書，站起身來：「時候不早了，做飯。」

  柴油爐子燃起火苗，大鍋加滿水，待水沸騰了，小王有條不紊地下面、扔進紫菜。

  麵條出鍋，放入榨菜、鹽巴、香油，午餐就做好了。

  確實不需要太多的人手和時間。

  張恆寧幫著他倆把麵條抬到打菜窗口，訓練完畢的戰士們正好在飯堂門口列隊唱歌。

  大家魚貫而入，望著熱氣騰騰、散發出濃濃海味的麵條，流下了喜出望外的口水，紛紛感嘆道：「想不到今天中午這頓，是大餐啊。」

  張恆寧端著麵條坐到王峰身邊，王峰笑嘻嘻地問道：「大管家，今天這麵條，你煮的？好吃極了。」

  張恆寧搖搖頭：「我哪有這本事。」

  「那幫廚都幹些什麼？」王峰好奇地問道。

  張恆寧低下頭，把嘴裡塞滿了麵條。

  「王峰，這麼好吃的面還堵不住你的嘴？多吃點，下午射擊訓練，得在地上趴好幾個小時呢。」袁佑辰說道。

  「射擊訓練？」張恆寧抬起頭，兩眼放光。

  打槍，能讓每一個新兵瞬間興奮。

  「你不知道？」袁佑辰問道。

  「你不是廢話嗎？管家又沒參加上午的訓練。」王峰無意間在張恆寧本已藏得很深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

  「我吃完了，先走一步，你們慢慢吃。」張恆寧端起碗，匆匆地離開了飯堂。

  「你會不會說話？沒看見管家很難過嗎？」袁佑辰埋怨道。

  「有什麼好難過的，身體剛恢復，就該好好休息，還怕以後訓練會少嗎？」王峰滿不在乎地說道。

  下午起床後，老馬說道：「王峰、胡嘉亮，一會兒你們去槍彈庫取槍，記住，把槍驗好了。」

  集合哨響後，大家都興沖沖地往外跑，張恆寧也是滿臉的興奮。

  可他還沒跑出門，就被老馬叫住了：「小張，下午的訓練你就不用參加了，繼續幫廚。胡嘉亮，7把槍，挑好的。」

  張恆寧的心情，迅速跌到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