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2024-08-25 10:54:03
作者: 丟不掉的蘋果
這一晚玉竹睡得格外的不安寧, 夢見了許多的前塵往事。整個人都像是又回現代重活了一般,充滿了疲憊。
早上被叫醒的時候,還沒清醒過來, 眼裡沒有一絲鮮活, 瞧的鐘秀都不好意思拿重話說她了。
「玉竹,習武是件需要堅持的事兒, 你這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可不行。」
聽到鍾秀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玉竹才漸漸清醒過來, 頓時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只是個夢。
「秀姐姐,對不起,我睡過頭了, 這就起來去練跑步。」
玉竹三兩下穿上衣裳, 熟練的套上沙袋準備開始跑。結果剛要出門便被攔下了。
「昨日下了大雨,院子裡濕滑的很,你去跑什麼?」
「我, 我忘了……」
整個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瞧著也不是個想好好練武的人,鍾秀搖頭走了出去。玉竹老老實實的在屋子裡紮起了馬步。
一邊扎一邊想著昨晚上長姐和二姐說的那兩句話,心中一時百感交集。
不過正如長姐所說的那樣, 自己就是她們的小妹, 永遠都是她們的小妹。
「小妹?怎麼起床也不出來吃早飯,現在練什麼扎馬步?」
看到二姐端著蛋羹進來,玉竹才反應過來。自己這一早恍恍惚惚的,床起晚了不說, 飯也忘了吃, 真是蒙了頭了。
「二姐我自己吃吧。」
玉竹端過蛋羹朝外探了探頭, 沒瞧見長姐,也沒聽到長姐的聲音。
「長姐呢,這麼早去哪兒了?」
「去隔壁找陶二叔他們啦,半夜雨不是停了麼,她擔心等下秦大人會把奴隸送過去,打算叫陶二叔一家,跟著過去看看。」
買島的事兒村里暫時是要瞞著,不過陶二叔一家倒沒必要防著,他們一家的人品相處這大半年,大家都很了解。
秦大人既是說要送來守島的,那肯定不會是些姑娘家。自家全都是些女子,去了難免會鎮不住場。所以還是要叫幾個男人一起去,陶二叔一家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玉竹顯然也想到了,一陣狼吞虎咽的吃完蛋羹,纏著二姐跟著一起上了船。她想去瞧瞧奴隸是什麼樣的,再看看島上究竟該怎麼弄。
陶二叔一家顯然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坐在漁船上仿若木頭一般,連話都不知道要講什麼。
玉家才來村子裡多久?幾個月前逃荒來村子裡的時候那可是連飯都要吃不起的樣子。一眨眼,買了地,蓋了屋,現在居然還買了島!
天呢,那海島是多大的傢伙,那得花多少的銀錢!
簡直不敢想像。
當一個人只比你多一點錢的時候,你還可以和他說說笑笑,當一個人比你多很多很多錢的時候,你就只能仰望。
陶二叔家現在就是這樣。
好在有玉容一路主動的和他們親近說話,加上兩個妹妹在一旁笑鬧,氣氛這才好了不少。陶二嬸能察覺出玉家姐妹對他們一家還是一如既往,心裡自然也就放開了,不再拘謹。畢竟她本身就是個爽快豁達的性子。
今日海上風浪很小,掌舵搖槳的又是陶實陶木兩個壯漢,漁船很快就停靠在了海島上。
不過島上安靜的很,沙灘也沒有腳印,顯然秦大人的人還沒有來。於是玉容帶著他們先去島上轉了轉。
陶二叔看著不是樹就是沙的海島,不明白玉家花大價錢買島做什麼。不過那些都不是他該操心的事兒,他現在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一路上猶豫了好久,還是問了出來。
「容丫頭,你這島現在是買了,已經是私產了。那日後,路過的漁民還能再上島歇息嗎?」
玉容之前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她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當然還是可以的,過陣子我在沙灘邊搭幾個棚子出來,過路的漁民還是可是上岸休息。」
完全隔絕漁民上島,絕對會惹上眾怒,也是不現實的。而且漁民大多都抓緊著時間捕魚,不是特殊情況人家也不會停下來休息。
與人方便,便是與已方便。
到時候將果樹都用柵欄圍起來不讓人進便是。
聽了玉容的話,陶二叔心裡可算是踏實了。茫茫海上,有時候出了些狀況想要找個地方暫時停靠下,那真是不容易的很。這座海島若是以後都不讓人停靠了,真的很不方便。
玉家這丫頭,是個心善厚道的。
陶二叔轉頭同自家老婆子笑了笑,她當初還真沒有看走眼。
幾個人沿著島邊轉了轉,正準備去看島上的淡水湖時,另一頭沙灘上的黑鯊突然汪汪大叫起來。眾人繞過去一瞧,一艘漁船正巧停靠過來。
瞧見漁船上的魏平就知道是秦大人送的奴隸到了。
「魏平哥哥!」
「誒!」
魏平偷偷瞄了一眼玉容,見她也正在瞧著自己,心裡哪叫一個甜。下船便將玉竹抱了起來,大步朝她走了過去。
「這是秦大人讓我交給你的奴契。一共五個人,三男兩女,都是以前巫滄國的平民。四個年紀大的之前是在一座採石場上做活兒,做了有七八年吧,體力都還行。至於那個小的,抓了才兩年,沒見他說過話,仿佛是個啞巴。不過幹活兒倒也利索。養上幾年,也是個壯勞力。」
說完魏平將奴契交到玉容手裡,轉頭招了那五人近前來。
「這位玉容姑娘一家日後便是你們的新主人了,姑娘好性兒,只要你們勤勉必不會苛待了你們。」
五個奴隸老老實實的撲通跪到沙灘上,給玉容一家磕了頭。又自我介紹了一番。
其實也用不著介紹什麼,他們除了姓不一樣,名字全都是按數字排的。
玉容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奴契,年紀最大的那個蘇十一已經四十出頭了,年紀最小的那個,才十一歲。只因家國被滅,便要淪為奴隸,生生世世不得翻身。
看著船下一身破舊薄襖裹身還帶著腳鐐的男男女女。她心裡頓時想起自家逃荒時的模樣,難免有些心酸同情。說起來,他們也是一群可憐人。
不過,若是當初被滅的是萬澤國,自己一家恐怕也是這樣的下場。萬般都是命,他們有這樣的結果,也只能認命了。
「陶二叔,麻煩你帶他們去找個合適扎棚子的地方,先扎兩個棚子吧。」
這麼冷的天,沒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哪能行。
秦大人未必想不到這些,可他並不在意這些奴隸。都沒給個準備時間,雨一停便迫不及待的叫人將他們送了過來。那素來溫和的面孔下,其實還藏著不少的冷漠。她們還是不夠了解秦大人吶。
「長姐,巫滄國是哪邊的呀?」
「嗯……以前是在咱們萬澤國的左邊兒。現在已經被滅國了,不存在了。」
玉竹:「……」
被滅國了……
那這些奴隸豈不是都恨死萬澤國的人?讓他們來守島,萬一起了歹心,動手傷害兩個姐姐怎麼辦?!
理智告訴她,這麼多年,人家對付奴隸肯定是有法子的。但她還是忍不住的擔心,一張臉都皺成了苦瓜。
魏平笑著捏了捏她的臉,哄她道:「臉兒都皺的不漂亮了,哥哥帶你去看他們搭棚子去。」
這會兒那幾個奴隸已經就近取材,弄了好些樹幹藤曼出來。一個個瞧著都特別聽話,幹活沒一個偷懶的。
「魏平哥哥,他們的耳朵上怎麼都有個黑點點啊?」
玉竹不懂就問。
「那是他們巫滄國的人生來便有的,不管男女,一出生便要在那黑點兒上刺個耳洞出來。所以,只要耳朵上有個黑耳洞的,那便是巫滄國的人了。」
「……」
「那要是我的耳朵上也正好長了個黑痣,正好也扎了耳洞怎麼辦?」
魏平一聽,頓時停下腳步,一手抓著她的兩隻小耳朵仔細瞧了一遍。
「還好沒有。這種事兒不要瞎說,小心被抓去放血。」
「放血……」
巫滄國的人,血和萬澤的不一樣??
玉竹打了個冷顫,不敢再繼續問那巫滄國的事情。
島上叮叮噹噹的響了大半個時辰後,一個簡單的草棚子已經是搭的差不多了。五個奴隸都沒有多少行李,連衣服都只有一身換洗,更別提睡覺用的被子了。
在這樣漏風的草棚子裡過夜,那是肯定是不行的,生了病又是一場麻煩。
於是玉玲和陶木一起駕船回了趟村里,在村里收一收舊被褥,舊衣裳什麼的。收好了拿來晚上給他們用。還有吃的那些,也要操心。
玉家也算是仁至義盡。
島上這時候還在忙活著搭棚子,因為有五個人,一個棚子並不夠住。
陶二叔是個閒不住的人,本是叫他監工,結果袖子一挽自己也忙活起來。
不過他不是去幫忙搭棚子,而是和了泥沙摻石頭砌了個簡單的灶台出來。他這砌灶台砌得多了,如今已是得心應手,手藝十分出眾。
幾個奴隸沒見識過這樣式兒的灶台,看了好一會兒的稀奇。
「嘖,老東西又顯擺他手藝去了。」
陶二嬸嘴上嫌棄著,臉上卻笑的很是開心。顯然她自己也覺得陶二叔的手藝很好。
「阿容啊,方才我瞧了好一會兒,這幾個奴隸看上去都挺勤快的,幹活兒也還老實,沒有偷奸耍滑之輩。目前瞧著還好。不過你這一下子添了五張嘴,負擔有點兒大了。」
玉容點點頭表示明白。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人都來了,總不能不管。而且,日後這島上清理雜草,打理果樹本身也是要僱人來做的,現在白得幾個勞力,說來還是我占便宜了呢。」
說是這麼說,心裡是如何肉疼便不好於人講了。
玉竹沒有長姐一塊兒去撿柴火,她和鍾秀坐在一旁看著人家搭棚子搭的津津有味。看久了倒是也看出點兒門道兒來。
五個人里,最小的那個祝十五很明顯和其他四個人關係不太好,幹活兒一點兒默契都沒有。
因為他不說話,人家也不和他說話。
仿佛獨行俠一般,只是自己默默的做著自己的事兒。
另外四個人也並不是一團和諧。
蘇十一和十二,十三關係都很親近,唯獨對那十四娘,十分排斥。每次十四娘走到他的身邊,他都下意識的挪開位置,拉開距離。
三個人抱團兒,十四娘被排斥,十五被無視。
五個人一台戲,還真有意思。
「秀姐姐,你說這幾個奴隸,會不會哪天合起伙來欺負長姐二姐啊?」
玉竹最擔心這個了。
「他們不敢,你們是主家,他們是奴隸,終身不能翻身的。如有一人敢冒犯主家,所有奴隸全部連坐。到時候受盡極刑不說,死後還將受火刑,屍骨無存。這對巫滄人來說,比極刑還要可怕。除了剛滅國時發生了幾起襲擊主家的事情,之後的這些年,再沒有聽說過哪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兒。」
「連坐……」
玉竹看著那並不合諧的五個人,加上那腳上的腳鐐,心裡倒是稍稍安了下心。認真聽著秀姐姐給她講述的那些有關於巫滄奴隸的規則條款。
聽完她心裡唏噓不已。
萬澤國對巫滄子民仿佛很有惡感,加諸在奴隸身上的刑法也非常嚴苛。便是偷個懶幹活兒慢一點,也得受個鞭刑。
而且,他們是永遠沒有機會轉為良民的。
無論你立了多大功,無論你是多大的善人,只要你是巫滄血脈,那便永遠都是奴隸。
聽秀姐姐說,當初打仗打的慘烈,萬澤損失了近二十萬兵將,巫滄更慘,全軍覆沒。這些年下來,還存活的大概也只有幾萬子民了。另外還有小几千在逃,國內也一直都在追捕。
像那個十五,便是近兩年抓到的。
玉竹轉頭多看了兩眼那個叫祝十五的男孩。十一歲的年紀,眼裡卻早已沒有了鮮活的氣息。個子高高的,卻很瘦,和她之前逃荒路上看到的孩子差不多。
兩國交戰,苦的總是百姓。
他們能輾轉流落到這裡,未必不是他們的福氣。
長姐二姐仁厚,並不會苛待他們。吃飽穿暖,不受責打,安穩度日,想來也是他們內心所期盼的日子。
只要他們不出什麼么蛾子,玉竹想,有生之年在這島上,讓他們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也是可以的。
一上午的時間很快過去,草棚子已經暫時搭了兩個出來。因為來的時候潮水已經漲了,海邊一時也沒有工具去弄什麼吃的,所以只能吃玉玲他們回去後搬來的食物。
一袋粟米,還有幾顆白菜,各種鹹魚乾兒。
這樣的伙食,比採石場的伙食可好多了。
粥還沒熬好,幾個奴隸便已經頻頻朝灶台望過來,那可憐巴巴的樣子,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吃過飽飯。
玉竹原以為長姐煮了一大鍋,是要讓他們吃飽好幹活兒。結果出乎意料的是,長姐只是一人給他們分了一碗,吃了個半飽。
「誰家的糧食也不是大風颳來的,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要想吃飽飯,那就得幹活兒。這座島上林子裡有著許許多多的雜草。你們接下來幾天的活兒便是將島上的雜草清理乾淨。做的好,吃到飽。偷奸耍滑的,就只有半碗粥。」
玉容沉著個臉說話,還是挺能唬人的。玉竹都被這樣的姐姐給驚到了。
鍾秀倒是挺贊成玉容這般。
一來就噓寒問暖,給他們吃飽,這些奴隸便會覺得主家性子軟和,好糊弄。雖然才五個奴隸,不成什麼氣候,但有備無患,一開始就要把氣勢拿出來。
幾個奴隸自然是連連應聲,不敢有違主家的心意。
玉竹一直瞧著那五個人,發現最小的那個,還真是特別。他比別的人表情更少,也比別人吃的少。
那一碗粟米粥別人都是狼吞虎咽,唯有他喝了大半便停了下來,磨磨蹭蹭好一會兒才喝完了一碗粥。
鹹魚乾兒一動不動。
這小孩兒,還是沒有體驗過真正挨餓的感覺。
想當初逃荒的時候,若是有這麼一碗粟米粥,還有鹹魚乾兒,她和姐姐們都能把碗嚼碎了給吞下去。
吃過了午飯後,玉竹便歪在長姐身上迷迷糊糊的睡起了午覺。其實也沒怎麼睡熟,畢竟奴隸們的腳鐐叮叮噹噹的實在是有些吵。
他們正在忙著和泥胚子,做泥磚。畢竟冬日住草棚,還是在海邊,那滋味兒可不好受。
玉容盯著一兩個時辰後便帶著陶二叔他們回了村里。
島上沒有船隻,那些奴隸是跑不了的,而且在外頭沒有奴契的巫滄人,抓住一律按逃奴算,逃奴的下場可不好,他們不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