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蔣玉珍的臉色別提有多難看了, 從她確定了周平安的退伍通知不是在跟她開玩笑，而是確有其事之後，她腦子裡就亂成了一團漿糊, 胸腔里也燃起了一團火。

  她回顧了一下自己這大半年來為周家做的這些事情，越想越覺得這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她壓了山茶上十年，費勁手段搶了山茶的親, 可到頭來，一天好日子沒過上不說，就連她最後那點兒念想也完全破滅了, 蔣玉珍心裡只覺得又荒謬又絕望。

  周圍那些事不關己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還在苦口婆心的勸她回去, 蔣玉珍卻覺得心裡的信念都塌了。

  

  她費盡心思嫁給周平安，又費盡心思把山茶許給一窮二白沒爹沒娘的謝知遠, 然後眼睜睜的看著謝知遠把山茶寵上了天, 家裡一點兒活都不讓她干, 冬怕冷夏怕熱，別說地里活了, 就連家裡的一個碗, 她也沒洗過，晚上睡覺前, 都還得燒好熱水伺候著她把腳洗了。

  而她自己呢？早上天不亮就起來送周明軍上學, 晚上被死老太婆折騰著半夜都不能睡, 她圖什麼？她不就圖周平安日後能升官發財飛黃騰達嗎？

  蔣玉珍胸口起伏，很久之前做的那個夢再次浮現在她腦海里，明明夢裡的一切都那麼真實, 周平安升職後帶著山茶去城裡的那天穿的那件衣服是什麼樣子她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可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錯？為什麼她明明是按照山茶的路走的, 結果卻完全不一樣了？

  蔣玉珍這會兒簡直像是著了魔, 視線在周邊掃了一圈後，猛地落到了遠遠站著的山茶和謝知遠身上。

  山茶身上那件奶白色的羽絨服更加戳痛了她的心，蔣玉珍惡狠狠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後，突然發了狂，一邊朝山茶撲過去，一邊喊道：「你是不是都知道？你故意的對不對？你是不是故意讓事情變成這樣的？」

  圍著她的人被她這突然發狂的樣子嚇了一跳，她發起狂來力氣還不小，跟前站著的幾個人都被她用力擠到了一邊，眼看就要撲倒山茶身上，突然一前一後伸出來兩雙手，齊刷刷的一起把蔣玉珍攔住了。

  門神一樣攔在山茶前面的是謝知遠，而後面黑著臉拽住蔣玉珍的人則是周平安。

  謝知遠把山茶寶貝似的護在自己身後，目光跟野狼似的盯著蔣玉珍，沉聲問道：「你想幹啥？」

  周平安也不知道蔣玉珍到底想幹啥，他覺得她現在的樣子又奇怪又丟人。

  黑著臉拉住蔣玉珍後，他先目光貪婪的看向山茶，卻發現她被謝知遠擋得嚴嚴實實的，除了一點兒衣角根本什麼也看不到。

  周平安頓時心情更加煩躁，徹底沒了哄蔣玉珍的心思，罵道：「你發什麼瘋呢？」

  蔣玉珍看他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卻一心只想著維護山茶，頓時像個炸藥桶一樣被點燃了。

  「我發瘋？對，我就是在發瘋，我要是不發瘋，我能看上你？」

  周平安一聽，臉頓時黑成了鍋底。

  「你胡說八道啥呢？」

  蔣玉珍這會兒卻已經豁出去了。

  「真以為自己是什麼香餑餑呢？要不是看你在部隊當兵，我一個黃花大閨女能嫁給你這種死了老婆的鰥夫？你做夢去吧你！明天一早，咱們就去鎮上把婚離了，我倒要看看你帶著三個拖油瓶和一個老不死的，誰還能嫁給你進你家的門！」

  她裝了大半年，直到今天，終於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她這一番破口大罵，不但罵傻了周平安，也罵傻了跟前看熱鬧的人，他們誰也沒想到蔣玉珍骨子裡竟然這麼厲害，講話還這麼難聽。

  周平安愣了半天的神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被罵了，還被罵的挺狠，連他老娘和三個孩子都沒放過，當即也怒上心頭，猛地舉起了手。

  周圍人一看他要打人，趕緊圍上去把人給攔住了。

  「好好說，好好說，可不能打媳婦兒啊。」

  蔣玉珍還在火上澆油：「媳婦兒？我可不是他媳婦兒。」

  見周平安被人圍著，她又說道：「你喜歡山茶那小蹄子是吧？剛好，咱倆離了，你好再去找她去啊！我再告訴你個事兒，當時媒婆跟你說的那些話，那都不是她說的，是我媽讓媒婆說的，可惜你啥也不知道，還跟個傻子似的被蒙在鼓裡呢！」

  山茶正站在謝知遠身後看這兩口子狗咬狗呢，結果冷不丁的戰火燒到了自己身上，她沒顧得上周平安震驚的目光，先擡頭看了看謝知遠，說道：「雖然話不是我說的，但我可沒看上他啊，你知道的。」

  就算重來多少遍，山茶也會堅定不移的選擇謝知遠，周平安那種人，她多看一眼都嫌辣眼睛。

  謝知遠聽她二話不說，先跟自己解釋，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一雙眼睛黑黑沉沉的看著山茶說道：「我知道。」

  他知道自己媳婦兒從來也沒喜歡過周平安，而是選擇了當時一無所有的自己，就沖這個他也會永遠相信自己媳婦兒，絕對不會相信外人的挑唆。

  那邊兩口子正狗咬狗一嘴毛，這邊山茶跟謝知遠卻你看我我看你曖昧的快冒出了泡。

  蔣玉珍看兩人這樣，越發嫉妒的發狂，她之所以主動提起這個，一是為了刺激周平安，讓他知道就算他再喜歡山茶，也不可能得到她。二則是為了噁心謝知遠，一個男人要是知道還有另一個男人對自己的媳婦兒念念不忘，肯定心裡會覺得膈應。

  可她完全沒想到，謝知遠聽了不但一點兒也沒放在心上，反倒是看山茶的眼神更加黏糊了。

  憑什麼？憑什麼一個兩個的都對山茶這麼死心塌地念念不忘，她到底比山茶那小賤人差哪兒了？

  而周圍的人聽了蔣玉珍的話後，也是一臉不滿。

  他們兩口子吵架也好，離婚也好，那都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扯人山茶夫妻倆幹啥啊？人謝知遠跟山茶好的很呢，他倆這挑撥離間的算怎麼回事兒啊！

  於是幾個跟山茶關係好的，見狀也都替山茶忿忿不平起來，見蔣玉珍說話嘴這麼欠，也都不攔了，他們兩口子鬧也好打也好，隨便吧。

  蔣玉珍原本罵的正起勁，結果一看攔著周平安的人都走了，趕緊就閉上了嘴。

  可是這會兒周平安剛知道了個大秘密，哪兒肯就這麼放過她，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說道：「你要離婚可以，但是話必須跟我說清楚了，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山茶看到這裡，已經對後面的劇情沒什麼興趣了。

  蔣玉珍雷聲大雨點小，雖然跟周平安鬧成了這樣，但這兩人還真不一定會離婚。

  不過不離也挺好的，他倆互相鎖死，也免得再禍害別人了。

  至於周平安知不知道當時的真相對山茶來說那都不重要，反正那會兒她還沒來，她要是已經來了，保不准不用趙春花她們使壞，她自己也會跟媒婆這麼說。

  「走吧，回去吧。沒啥意思了。」山茶把手揣進謝知遠兜里，也沒再看那邊那兩口子一眼，就跟謝知遠一起又回去了。

  大家來得快散的也快，雖然中間蔣玉珍跟瘋了似的滿嘴胡說八道，但大家誰也不相信她會真跟周平安離婚，真要是像她說的那麼看不上，她當初幹嘛這麼費盡心機的嫁過來啊，鬧呢啊？

  周平安這會兒臉黑的像是要吃人，跟前又沒有人攔著，蔣玉珍那囂張的氣焰終於慢慢消散，開始有點兒害怕了，可跟前已經一個願意幫她忙的人都沒有了，她想走卻根本掙脫不開，只得把當時她們怎麼借媒婆的嘴說山茶的壞話的事兒一五一十的都跟周平安說清楚了。

  周平安聽完，好半天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又過了好一會兒，周家門口一個人影子都沒有了，他才猛地鬆開蔣玉珍的手，也沒再找她的茬，將人往邊上一推，說道：「你不是要回娘家嗎？去吧。」

  蔣玉珍一時聽不出來周平安到底是什麼意思。

  冷著臉問道：「你不是答應我說要離婚嗎？什麼時候去？」

  周平安聞言卻站直了身子，嘴角逐漸扯出點兒笑容來，改口道：「放心，離婚我肯定不可能跟你離的，你跟你媽攪黃了我跟山茶的好事兒，死皮賴臉的要嫁給我，如今見我退伍了就想甩了我？沒門。」

  蔣玉珍從沒見過周平安這個樣子，心裡竟然有些害怕，但她想到周平安已經退伍，再也不能升職發財的事兒，又壯起膽子：「那也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我就是不願意跟你過了，你能怎麼的？」

  周平安看著她，目光有些陰森：「我不能怎麼的，但是我敢保證，你就算跟我離了，你跟你媽也都不會好過，你這輩子也別想再嫁給別人。」

  「我是鰥夫，你是破鞋，我現在反正什麼也沒有了，就是時間多，你要是不信，咱們就慢慢來，我有的是時間跟你耗。」

  周平安一邊說著，一邊伸手痞里痞氣的摸了摸蔣玉珍的臉。

  蔣玉珍就像是被蛇爬過似的，打起了哆嗦。

  她費勁心思搶了山茶的親，卻好像從來也沒有真正了解過，自己嫁的到底是個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