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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船運

2024-08-24 09:54:10 作者: 懶橘

  秦弗正歪在躺椅上閒適地刻玉雕,聞言吹了吹玉屑,不意外她能猜到自己的心思,也沒有瞞著。

  「從江南到京城的河運,鄭氏占七成,這條運河有五道水渠,其中三道水渠由鄭氏把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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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氏有錢有糧,萬一又有了兵,便可藉由這條貫通南北的運河長驅直入,連報信都來不及。

  許澄寧道:「寧王黨是誰在籌謀決斷?城府如此深沉。以鄭家財力,布下這樣一張天羅地網,沒有十年是做不到的。」

  秦弗淡淡笑了下:「寧王昏聵無能,自己是想不出來這種計策的,倒是他母家的舅舅和表兄弟,都承了鄭世恩的圓滑世故,最善扮豬吃老虎。

  「寧王黨的所有指令,幾乎都由鄭世恩指引,其子鄭傳勛決斷,然後再經由寧王之口下達,甥舅和諧。」

  許澄寧抿嘴一笑。

  甥舅和諧才是最大的不和諧,鄭傳勛當真一心為寧王考慮,就該苦勸寧王上進,而不是趁寧王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名為輔佐,實為架空。

  鄭家,心大得很吶。

  「所以殿下,您是打算直接從寧王這邊下手?」

  「能簡單,當然是挑簡單的對付了。」

  漂泊的日子悠閒無事,秦弗看許澄寧翻完了手裡的書就開始睡覺發呆,索性扔給她一個玉雕。

  「把它打磨好。」

  船上沒有水凳,許澄寧拿個小磨棒一點一點地磨,猛然船身大大晃了一下,她連人帶東西朝秦弗撲過去。

  秦弗眼疾手快地接住玉雕,側臉避過襲來的小磨棒,然後一個嬌小香軟的身軀就砸進了他懷裡。

  這要是刺客,他就中招了。

  「王府既沒虧了你伙食,也沒虧了你銀錢,怎地就這麼弱不禁風?」

  許澄寧扶著椅子站好,聽秦弗語氣像是有點生氣,心說,你自己相中的幕僚,之前你就知道我是什麼樣子,怎麼現在還嫌棄了呢?過河拆橋不可取啊。

  「書生都文弱一些,殿下擔待幾分吧,下回不撲您了。」

  兩人一起走出艙房,看到前面兩艘巨大的貨船呈人字形抵在一起,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兩船的人在互罵。

  「不長眼的狗東西!老子的船你也敢撞!耽擱了官府的漕米,要你狗命!」

  「呸!上好的湖綢蘇繡在我們這船上,掉了一匹,你們整船都賠不起!」

  「賠不起的是尹氏吧!一群窮酸孫子,靠打秋風掙家產,全是鄭氏手指縫裡漏出去的!供你們吃飽喝足了,還不跪下喊爺爺!」

  兩艘船一樣的規制,一樣的造型,只不過一艘上面掛著「鄭」,一艘掛著「尹」。

  「尹氏是寧王妃娘家,與鄭家並不和,寧王依賴鄭氏,卻偏心尹氏,把自己名下的部分產業交給了尹氏經營,而那些產業十之八九都是鄭家給的。

  「春闈後,尹氏趁火打劫,從鄭家割走了一部分船運,現在兩家較勁得厲害,尹氏正到處搶生意。」

  兩家罵了一陣,前後走了。

  船行到下個碼頭時,秦弗與許澄寧做了一番裝扮。

  秦弗一身寶藍色團花滾金線錦衣,額前一條同色的抹額,黑髮半束,以金鑲玉發冠固定,頭後垂下兩根墜著累銀絲無色寶石的額帶。

  許澄寧從沒見過他穿這樣鮮亮的顏色,平常他總愛一身黑或一身白,加上那種不怒自威的氣魄,總讓人覺得比他實際的年齡要成熟一點。

  可現在他作這樣鮮亮的打扮,刻意收斂了自己的氣派,反而多了幾分鮮活的人氣,這才是一個十八歲少年該有的樣子。

  許澄寧則作小廝打扮,駝色的短打,深灰頭衣,一身灰撲撲的,站在人群里會十分不起眼。

  單左單右別處落腳,留許澄寧一人跟著秦弗。

  走在街上,秦弗神情冷淡,走路比平常慢了許多,卻路線筆直,腰背板正,腳步沉沉,許澄寧看得直搖頭。

  「少爺,」許澄寧小跑跟上他,仰起頭小聲道,「紈絝子弟不是這麼走的,您不能這么正經。」

  秦弗瞪她:「誰說我假扮的是紈絝子弟?」

  「您別騙我,您不就是想當個冤大頭被釣麼?您這樣他們不會釣你的。」

  許澄寧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裡掏出一把摺扇。

  「不能兩隻手都負在身後,一隻手要搖扇子。」

  許澄寧示意了兩下就遞給他。

  「眼睛也不能總看前面,要看兩邊的店鋪,這邊看看,那邊看看。」

  「胸前挺,頭抬高,鼻孔朝天——哎喲!」

  秦弗一扇子敲在她頭上,把扇子展開指了指上面的字。

  「十文三把?」

  許澄寧嘿嘿笑:「紈絝多不識字,到時您就說這是『家累千金』。」

  秦弗話都不想跟她說,甩下她就往前走。

  許澄寧忽然驚喜地叫了一聲:「少爺,您最愛吃的龍鬚酥!」

  她拉過秦弗的胳膊,橫衝直撞,跑到街巷另一邊。

  在秦弗的眼裡,就是她像只小兔子一樣,倒騰著兩條短腿沖在前面,他邁幾步就跟上了。

  「老闆,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好嘞!小兄弟要多少?」

  「油紙包裝滿,我們少爺有錢!」

  「給,不用找了!」

  她活脫脫一個紈絝身邊狗腿子的模樣,轉過身拿出一塊龍鬚酥遞給秦弗。

  她高抬起下巴,像在說:「看,紈絝公子的小廝,就應該是這樣」。

  秦弗哼了一聲,把龍鬚酥扔進嘴裡。

  許澄寧自己每吃兩個,就給他遞一個。

  抬頭去看秦弗,見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怎麼了嗎?」

  「甜得慌。」

  秦弗說著,搖了搖扇子。

  「那我去給您買點咸口的?」

  「去吧。」

  等看到許澄寧滿臉幸福地啃著買來的燒餅時,秦弗終於反應了過來。

  「是你自己想吃吧?」

  許澄寧一頓,問道:「少爺不喜歡嗎?」

  秦弗道:「我沒甚喜歡不喜歡的。」

  許澄寧咽下嘴裡的餅,道:「您現在是不學無術的少爺,您不能太冷靜,喜怒要形於色,看到喜歡的、好玩的,得開心起來。」

  說起來,她還真沒見秦弗開心過,平常連笑都是內斂克制的。

  這可怎麼辦吶?就他這隨時要散發出來的肅容威儀,誰能相信他是個飽食終日的嬌公子呢?

  秦弗似有惱意:「你從哪學來這麼多?當年沒用功讀書光看紈絝了?」

  許澄寧眨巴了下眼睛:「看順王就知道啊。」

  秦弗想起順王嘻嘻嘻哈哈哈嘿嘿嘿的笑聲,控制不住地抖了一抖。

  許澄寧寬解道:「您也就比順王大兩歲,少年心性是應該的,這不可恥。」

  秦弗嗤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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