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言情小說> 第一卿色> 第4章 兄弟

第4章 兄弟

2024-08-24 09:50:08 作者: 懶橘

  「他唬你呢!哥哥我才是真心悔過……他打了多少個,我一定比他,多一個!」

  當著他的面,許大郎結結實實地揍了自己一頓,然後腫著臉眼巴巴地望著許澄寧。

  許澄寧表情已經軟化:「既然大哥是真心跟我道歉,那我便不再追究了。」

  他從懷裡拿出一封信,用二指夾舉著,杏眸明亮。

  「府城有一家寶璐坊,是我與朱老爺合夥開的珠寶鋪子,現在我交予兩位哥哥,親兄弟明算帳,從今日起,到我科舉歸來為限,誰掙的銀錢多,我便把我名下所有營生都交給他操持。大哥看,如何?」

  「朱老爺?可是長安府首富朱老爺?」

  許澄寧笑著點頭:「正是。」

  許大郎一把搶過信,笑開了花。

  「沒問題!」

  許大郎說幹了口水目的終於達成,把信往懷裡一塞便搓搓手笑道:「你看,我這也耽擱好半天該走了。小六還有什麼要說的沒?沒有我就家去了。」

  

  許澄寧嘆了口氣:「我在外求學多年,一直沒能得空回家,不能在長輩膝下侍候,實在不孝,所以……」

  許大郎以為他擺譜了半天終於曉得要給他爹娘示弱了,頓時挺起了胸膛,鼻孔里噴著氣,打算替他爹娘教訓兩句。

  「——所以,勞煩堂兄回去告訴大伯,沒事多替我在我爹墳前燒兩柱香。」

  許大郎差點咬到舌頭,半天道:「有的有的,這幾年你不在,我都把二叔當親爹一樣孝敬的,每年清明都給他磕頭……」

  許澄寧甚是滿意地點頭:「嗯,多磕幾個。」

  「還有,我娘那頭,也煩請大伯娘看顧著些,我姐姐她們如果有婚事也把婚期定晚一點,等我回去看了人再做定奪。」

  許大郎差點脫口而出,你娘帶著一家子不知跑到哪兒享清福去了,丟下你一個,還看顧個鬼!

  可爹娘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告訴老六這事,話在嗓子眼兒轉了幾轉又咽下去了。

  「應該的應該的,不過這回去路上……」

  許大郎捏了捏空空的袖筒。

  許澄寧一笑,拿了二兩銀子給他:「大哥慢走,走東門,西門那頭有賭坊,花樣稀奇得緊,你別賭癮又犯了。」

  「不會不會……」

  許大郎收好錢,目光定在許澄寧臉上,幾年沒見這個堂弟了,他長開了,變得更加白白嫩嫩,這小模樣水靈得,像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許澄寧沒去理會他異樣的眼神,轉身就走了,走了十來步身後就傳來了殺豬般的慘叫聲和惡犬的狂吠。

  「早說了,別走西門嘛。」

  許澄寧挑了下眉毛,輕輕一笑。

  中解元是去年秋天的事,現在才來恭喜,無非就是看黃老闆生意黃了,眼見再拿不到好處,這才又想起了隔房的侄子。

  時隔多年,許家人還是無利不起早的嘴臉。從前可以把他像野狗一樣攆來攆去拳腳相向,現在需要他了,就假裝過去一切從沒發生過笑嘻嘻地貼上來吸他的血。

  很好,吸就吸吧,他的血,有毒。

  進京的時間定在明日,許澄寧還有東西要收拾,剛要回屋邢夫子身邊的書童找來了。

  「許澄寧,夫子找你!」

  邢夫子是個六十多歲的乾瘦老頭,蓄著飄逸的美髯,一身灰布長衫。許澄寧小時在縣學就已認識他了,得他許多照看,是以一向很敬重他。

  邢夫子招呼許澄寧坐下,挪了杯茶到他跟前,問道:「聽說你明日上京?」

  「是。」

  「東西都收拾好了?」

  「都好啦。」

  「雇的馬車?有無人同行?」

  「陸家商行正好要進貨,陸同窗說可以捎帶我一程。」

  他口中的陸同窗家中行商,去年沒有中舉,此次跟著鋪子去跑商,其實就是為看科舉去的。此人為人熱忱,跟許澄寧關係極好。許澄寧中解元後他到處吹噓宣揚,跟他自己考中了一樣。

  「這小子除了讀書不行,其餘倒還靠譜。」

  邢夫子端肅持重,可也像所有這個年紀的老人家一樣嘮叨,又問了許多大大小小的事,許澄寧不厭其煩一一答來。

  「你還不到十五歲,這個年紀中了解元已是絕無僅有,就是過三年再去考會試也比大多數人要小得多,本可不必這麼著急。不過……」

  邢夫子看著面前還一團孩子氣的學生,微微嘆了口氣。

  「既然你想今年考,我也不會攔你。」

  換作是別人想要十四歲就考進士,他必要指著鼻子罵一句沽名釣譽,但許澄寧他卻不會多為難。

  畢竟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親眼見過許家的叔伯凶神惡煞堵在書院門口要抓侄子去賣掉,還不到八歲的許澄寧躲在他身後瑟瑟發抖,被許家母親拉著腿,從學堂一直拖到街上,謾罵,毒打。

  那時的許澄寧臉上身上每日都有新的傷,丁點大的孩子,就要日日節衣縮食工讀兩不誤,每月把攢下來的幾錢幾文拿回家好換得繼續讀書的機會。

  別人的孩子想盡辦法地裝病逃課不上學,而這個孩子卻寧可忍飢受凍也要留在書院。

  回家也要餓。

  他這麼說。

  這孩子艱難長大,受的苦非常人所能承受。作為先生,他不會也不該阻止他把握住從一個那樣的家裡解脫出來的機會。

  邢夫子開始說起會試的種種關節和準備,不知不覺越說越多,等到茶壺空了憋不住要去更衣才止住了話頭。

  「你燕先生也在京城,若他有什麼照拂不到你的地方,你就去找王驥安王翰林,他是我的故交。」他抽出一封信,「這封信你帶在身上,他會照拂你的。」

  許澄寧接過信看了看上面的字跡,一如夫子本人的古板,但他卻感到十分親切,沒忍住撲過去抱住了邢夫子,在他肩頭拱了拱。

  「夫子真好!」

  他抱完就跑,邢夫子臊得鬍子都翹了,指了指,哼哼唧唧地罵不像話。

  許澄寧一路小跑回去,路上碰見許多同窗,個個笑嘻嘻地沖他打招呼。

  「小學兄,明兒走了罷?」

  「沒考到狀元不許回來啊!」

  「小解元這麼俊,別叫人榜下捉婿了去啊,你是我定的妹夫……」

  許澄寧早已習慣了同窗們友好的調侃,便仰臉一笑。

  因為年紀小,臉還是肉肉的包子臉,讓人想掐一把的瑩白嫩滑,然而黑亮的眼睛彎彎,一雙臥蠶飽滿,眉目間已見嬌艷之色。

  同窗們看得一呆。

  「我怎麼覺得許澄寧越長越好看了呢。」

  「他不是一直很好看嗎?」

  「我說的是女孩子那種好看。」

  「我小時候在胥縣縣學見過他,他從小就長得像小姑娘,不過那時他整天青鼻腫臉的,看不清楚樣貌。」

  「為何呀?」

  「你們還不知道吧?」

  說話的人壓低了聲音。

  「許澄寧他爹嘴歪眼斜還跛腳,生得奇醜無比,與許澄寧沒有半分相似之處,大家都說許澄寧其實——是奸生子!」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