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痴傻之人

  諾大的房間，謝瑤在那裡笑到哭，哭到笑。她知道她和蘇邢的愛情永遠停留在了南下的那段時光，可是回憶還是會痛，有時候她以為她放下了，其實還抓著不肯鬆手的人就是以為放下的那個。

  她說，她曾想要一個完整的家，有他，有孩子。然後有了，可家卻並不完整；

  她說，她不想孩子有個不愉快的童年，於是她將孩子送去了青雲；

  

  她說，皇宮太複雜，不想讓孩子為了權利而迷失自己，於是除了逢年過節，她都不許孩子回來；

  她說，她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兒子，可是她不後悔，因為她愛她的丈夫。

  她捨不得這個皇宮，捨不得這個後位，捨不得謝家的後盾，這些捨不得全都是因為她捨不得他——那個站在山頂上，意氣風發的告訴自己要帶自己看盡紅塵的男子。

  原來這就是情花毒，越是想，越是思念，越是蝕心般的疼痛。

  沐雪的最後一針也收回了，她從此以後再也不用為這情而痛了，可為什麼心卻還是隱隱發疼呢，這一定是後遺症吧。

  「娘娘，我想當時師父將藥送給你，是希望你能以藥辨人，切莫因情而毀了自己。」沐雪看著眼前的女子，已判斷不出她到底是哭是笑。

  「可是他是蘇邢啊，是那個說要帶我看盡紅塵的蘇邢啊。」她放不下，忘不了，也不想放，不想忘。

  「可是他想殺了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捂著自己的胸口，「這裡早已被他傷得支離破碎，可是還在為他跳動。」

  瘋了，瘋了，瘋了。

  沐雪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謝琳琅，蘇語白，這麼多愛她的人想要救她，她卻心甘情願的任那個男人傷害她，她可以不愛惜自己，可是怎麼能辜負愛她的人。

  「沐姑娘，我求你一件事。我知道你和語白，琳琅是很好的朋友，可是如果有下次，我希望你不要救我了。」

  哈哈哈哈，原來這才是真相。

  沐雪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打開房門直接離開了皇宮。

  歌舞昇平新人笑，寂寞梧桐舊人哭，饒是新人比舊人，舊物依就念舊情，金縷玉瓦終成空，奈何君王不願聞。

  顧言在自己面前從不隱藏自己的喜怒哀樂，他越是表現的擔憂，她就越是會產生一些愧疚。

  「顧言，我心如磐石，不可攻也。」

  「阿雪，我心如利劍，鑿壁而穿。」

  她想，自己也許是最後一次拒絕他了，他就像謝皇后，不管怎麼傷害他，他都還是會把心再次奉上。

  所以，他傻，她傻，他們都傻。

  「顧言，你說要聽到怎樣的話，才能讓一個深愛自己的人甘願去死。」

  「大概是只有你死了我才能解脫吧」

  啊，原來是這樣。

  沐雪的腦海里盡然浮現出了那日的情景。謝瑤帶著情花毒去找蘇邢，沒想到卻聽到蘇邢在與人談話，話題是自己，忍不住好奇，謝瑤偷偷伏在門外偷聽，蘇邢的話就這樣傳進了她的耳里。

  「都是她，都是他們謝家，只要他們還活著，朕就永遠無法安睡，只有他們姓謝的全部死了，朕才能真正得到安穩。」

  苦等了這麼多年，原來一直都是因為自己姓謝。謝瑤的腳，從快走到奔跑，跑過廊橋，跑過花園，最終她停下了，吃下了這情花毒，如果這是他的願望，她願意為他實現。

  沐雪起身為顧言撫平了衣角的褶皺，「我沒事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看見她眼裡重新燃起的光芒，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地了。顧言叫來了守在屋外的秋月和白芍，讓他們將灶上一直暖著的粥端來。

  「一天沒吃東西了，先喝個粥暖暖胃，晚點我在讓人做些你愛吃的。」顧言舀起一瓢，輕呼兩口氣，涼一點了便餵給沐雪。

  顧言長的很好看，長長的睫毛，烏黑髮亮的眼睛，高挑的鼻樑和薄薄的嘴唇。最重要的是，那眼睛裡始終印著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顧言，抱著要撬開我心門的態度闖進來吧，不這樣是得不到我的。」

  從前，她總是將自己往外推，要不就是對自己的表白默不作答。而這句話，像是莫大的肯定，肯定了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

  他緊緊將她擁住，像是要把她揉進骨子裡，「我早就做好準備了，你一定是我的。」

  刑帝二十年，魏帝蘇刑四十五歲大壽，大赦天下，各國紛紛派出使者前往祝賀，一時間京城好不熱鬧，各地商販看中商機全都前往京城希望能從中賺取一筆。

  謝皇后的身體已然好轉，蘇刑對蘇語白的限足也沒有那麼嚴了。自那日離宮以後沐雪就沒有再進去過，所以蘇語白出宮以後就直接奔向了顧府。

  「小雪妹妹，你好狠的心啊，明明知道我在宮裡無聊，你卻帶在這顧府不出來，知不知道我都快悶出病了。」

  蘇語白是硬闖進來的，護衛都沒攔得住他，聽到稟告的秋月急忙趕了過來，魏帝這次大壽向鑄劍山莊訂購了數千把兵刃，因為是朝廷的貨，所以少爺最近基本都在鑄劍坊呆著。這個時候可不能讓這七皇子有機可乘，破壞少爺和沐小姐的感情。

  「七殿下若是覺得悶，大可以去街上走走，聽說集市上最近來了很多的雜耍藝人，正好可以給殿下解解悶。」秋月沒什麼可想的，就想快點把這個人趕出去。

  蘇語白怒視了一眼秋月，「我在和小雪妹妹說話，關你什麼事？」

  「是不關我的事，可是人家也不理你啊。」秋月故意說得很小聲，可是又剛好可以讓旁邊的蘇語白聽見。

  蘇語白一聽，急眼了，將躺在美人椅上的沐雪拉了起來，「小雪妹妹，你看那個顧言教出的都是什麼下人，都這麼明目張胆的頂撞主子嗎？」

  「我的主子是顧二少，又不是你，自己還未經稟報闖進來呢，哪來的勇氣說別人。」

  秋月在顧府一項辦事利索，識大體，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這麼懟人的。沐雪看著蘇語白說不贏對方，急的直蹬腿的樣子就好笑。反正也被他們兩個吵醒，也沒心情再次午睡，便讓白芍為自己拿來了斗篷，「我和顧言出去走走，若是顧言回來了，讓他不用擔心，天黑前就回來。」

  蘇語白拉著沐雪往外走，像是一個勝利的孩子，忍不住回頭沖秋月做了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