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VIP] 海嘯
2024-08-22 16:34:25
作者: 芒厘
宋卿時走到外面才接起沈晝的電話。
他眺望著繁華霓虹夜景, 不緊不慢地開?口?:「有什?麼事嗎?」
他成竹在胸的淡定?,足以說明他對於這通電話的來意了如指掌。
「兩個通道,全被堵死, 是你做的。」沈晝語氣篤定?,怒火在氤氳。
宋卿時揚了揚唇, 將?手機開?了揚聲放在一邊,點了根煙含著, 聲音輕緩:「利益相悖,各行其道, 沒什?麼好說。」
沈晝撐著桌子猛然站起來,「僅僅只是利益相悖嗎?我不覺得我們有這麼大的利益衝突。」
「那你的判斷有點不夠準確。」
沈晝咬牙。這人?簡直狂妄!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容忍宋卿時。
如果?不是這次金額龐大, 他也不會去?捅這層窗戶紙。
「宋卿時,適可而止。」他幾乎是一字一字地咬牙說出。
「不適可而止,」他淡淡, 「又如何?」
「你這到底都是為了什?麼?」
「替她,算帳。」
簡單四個字,是為何意, 他們心中再清楚不過。
沈晝的呼吸逐漸重起來,又漸漸平下去?。看得出來,他先是控制不住的怒氣,又不得不自行調節。
他氣得一拳打在桌上。已經三年多了,到底什?麼時候能到頭?
不管是什?麼路, 有這個瘋子刻意製造荊棘, 他無論如何也不好走。偏偏現在那邊幾乎是這人?隻手遮天的狀態,這三年他勢如破竹, 發展勢頭猛到所有人?不敢置信,現在, 確實已經將?所有的話語權盡數掌握在手中。他除了與他談判外,別無第二條路可走。
「你提個條件,要怎麼樣你才敢罷手?」
「你覺得,我看得上什?麼?」他淡嗤,已經準備結束這段通話。
沈晝突然喊他:「等等。我爸讓我問一聲,你還是沒有逢夕的消息嗎?」
他們找了她三年多,從知道她離開?以後就一直在找,可是找遍很多城市,始終沒有結果?。
而這幾年裡?,沈經垣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問一遍宋卿時這個問題,始終沒有斷過。興許,他也知道逢夕對他們是有多失望,所以將?逢夕可能會聯繫故人?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宋卿時身上,對於她會聯繫自己這件事毫無信心。
他們找了她太久,找到他們都老了許久。
僅僅三年,卻仿佛是過了六年、九年。
他們已經白髮,並不願意接受中年失女的現實,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棄尋找,並且源源不斷地在向女兒以往的朋友圈打探是否有她的訊息。
逢夕的消息,他當然是有。
宋卿時冷淡闔了下眼,答說:「沒有。」
這是他的人?,也是他的消息,他才不會叫他們知。
沈晝擰了下眉,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忍不住失望。
「那行,回頭要是有的話,麻煩跟我說一聲。」他眉心擰緊,加了一句:「拜託了。」
可謂是將?姿態擺到最低。
可惜絲毫沒有打動宋卿時。
「嗯。」他應了聲,卻並沒有打算這麼做。
沈晝覺得他可恨,可惜拿他沒有辦法?。這通質問,最終也只能無疾而終。
小尼已經適應了新的住處,洗完澡在房間準備休息。逢夕看望完他後,又朝客廳走過來。
他一回身,就看見她站在不遠處看著他,被他對上眼神,她頓時如同驚鹿,眨了下眼,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問說:「我就是聽見聲音,來看一眼。還沒打完電話嗎?」
「嗯。」宋卿時溫和?許多,目光落在她赤著的白皙腳丫上,無奈彎唇,朝她走去?,「怎麼不穿鞋?」
「……忘了。」她更加不好意思,剛要回去?的時候,卻聽他說:「過來,這裡?有地毯。在這裡?等我下。」
雖不知他想做什?麼,但她還是照做。就幾步之遠,她很快踩上軟軟的地毯。左右逡巡幾眼後,她在沙發上坐下。
這裡?的裝修有些冷淡風,很簡單利落,高級又冷淡的質感。
——很符合他給人?的感覺。
可是緊接著,她剛閃過的這個想法?就被突然推翻。她錯愕地看著他拿著鞋子過來,很是自然地在自己身前?蹲下——擡起她的腳,為她穿上鞋。
不論是神情?還是動作,竟都被她看出幾分虔誠來。如同王子對待他的公主,那般寵溺,又不失優雅。
這個認知令她更加愕然與不敢受。
再一想她剛才的想法?。
——什?麼冷淡、什?麼冷淡的人?能做出這種?動作?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往後退,只是可惜退無可退,便只能硬著頭皮挨著,再來一句很不好意思的客氣之語:「我自己來……你你你太客氣了。」
可不是客氣麼?
這樣的親昵……
他們從前?,難道也是這樣?
她並不知。
只能猜測。
可是那個畫面,她根本無法?想像。
她很是猶疑地想,難道是她脫離人?類文明太久了,才會這麼不適應的嗎?
她在自然世界裡?闖蕩自如,練就的好一颯爽作風,多少好像是有點……不解風情??也才會與人?類世界「格格不入」?
或許吧……
宋卿時的眸光從她白皙的腳背上掠過,他站起身,「小事情?。」
看起來,這件事在他眼裡?不過只是隨手的小事。
逢夕眨了下眼,慢慢將?心放回去?,降低對這件事的在意。
宋卿時又不知去?做什?麼,逢夕打量著這裡?。
宋卿時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個晚上。那個夜晚燈光不是很亮,他們各自洗完澡後出來,一起坐在這喝酒說話。
很難得的一個夜晚,寧靜祥和?叫他後來想起只覺眷戀。
而今夜,與那個夜晚極像。
他在這裡?,而她很難得的也終於回來。
他拿了瓶和?那一晚上一樣的酒,另一手則拿上兩個高腳杯,重新出現。
宋卿時朝她示意了下手裡?的酒:「要喝嗎?」
逢夕猶豫了下。
宋卿時笑說:「沒事,別客氣。」
他已經坦然,在毛毯上坐下,背靠著沙發,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無聲地邀請。
逢夕也就沒再推拒,順勢在他身邊坐下,看著他倒了兩杯酒,遞給自己一杯。
很安靜的夜晚,廳里?只開?了一盞昏暗的燈,只有他們兩個人?,比鄰靠在沙發上,氛圍很好,確實適合喝酒,也很靜心。
宋卿時記得上次那一晚,他送她一條寶石手鍊,她的生日?快到了,他還問她有什?麼生日?願望。
她當時怎麼答的?
——「不能說。」
他追問了下,但還是沒追問出來,只能作罷。
而現在想想,他卻比當時有了多一重的思考,不知道她的願望是否與自己有關。
不然為什?麼會不能與他說?
當時他並未多想,只在後來回想時,才生出悔意。
酒液滑過喉嚨,微澀。
知道答案的只有她自己,而現在她已經失憶,也就是說,這成了一個無解的問題。
不知道是夜晚的氛圍烘托,還是酒精作祟,他忽然很想念從前?,很想念那一晚。
他偏過頭看她。
逢夕剛喝完一杯酒呢,無意間就對上了他的眼神。
很深,很重,仿佛透過這個對視在看另一個人?。仿佛穿透了時空。
她微怔,下意識咬了下唇。
依然是一個,叫她沒有勇氣對視的眼神。
她狼狽地偏離了些,為了緩和?氛圍,主動問說:「我們以前?……都會做些什?麼事情?呀?」
他仍凝著她,聲音喑啞:「想知道嗎?」
逢夕眸光微閃,仍是點了下頭。
想的吧?
她確實有些許好奇。
宋卿時說:「不太好用語言形容,我復現給你看,好麼?」
他的眸色重下去?,只是她不曾發現。
他禮貌地徵詢著她的意見,逢夕不覺有他,稍微猶豫後就乖乖地說了:「好。」
而她所沒想到的是,她話音落下的下一秒,他傾身而來,手扶住她的後頸,吻在她的嘴角。
她徹底愣住。
——復、復復復現原來是這麼個復現法?。
這也太「有誠意」了些。
她的臉上登時紅透。
……也是、也是,他們是愛人?,親吻、很正常。
她幾乎要磕巴。
她的長睫抖動得厲害,他盡數收入眼中,眸光漸漸黯下。停頓兩秒,他是在給她反應,也是給她機會。短促的兩秒過後,他從嘴角挪至正中,慢慢吻住了她。
她看得見,他的一隻膝跪在地上。
十分虔誠又盡數沉淪的一個吻。
像是要將?人?拽進地獄。
她終於反應過來,想要逃走。可他吻得正深,試圖撬開?她的齒關。含糊聽見他說:「從前?,我們會做的事。」
是一句解釋。
可是在這個時候響起,偏又顯得那般色.情?。
像是低音炮在耳邊,蠱惑、曖昧,清空人?所有的理智,緊緊拽住人?沉淪。
濡濕的一個吻闖入,逢夕徹底被他帶進。
他扣住她後頸的動作越來越緊,近乎虔誠的一個吻,深入到她完全失去?反應,悄然閉上了眼,只在無助中胡亂抓住了他的衣擺。
——衣料是禽獸身上最後的遮掩。
一旦衣料褪去?,所有獸性都要暴露在天光之下。
宋卿時早已想過很久。
他從未說,那一晚,他就已經想親她。只是他不能,他極度地克制,借著閉目養神,緩緩平復下所有不該有的衝動和?幻想。
而這一晚,三年多之後的一晚,他與她重新出現在這裡?,在與那晚極像的晚上,他終於釋放所有骨子裡?被壓制住的劣性。沒有再壓,而是出了手。
他好像是騙了她。
畢竟他們之間的窗戶紙從未捅破,他們從未接吻。
但是也不一定?。
因為他不知道,她生日?那一夜,她進入他房間後她做了什?麼。那一晚,她有沒有親吻他,或者,有沒有過接吻的想法?。
——他無從得知。就和?其他事情?一樣,她是唯一知情?人?,偏偏已經徹底失憶。
宋卿時承認,他不是她眼裡?那個光明磊落的形象,他不過只是一個卑劣的小人?。
他直面自己骨子裡?所有的陰暗面,接受自己所有的卑劣與不堪。
他只想與她接吻,只是與她共同沉淪。
他偽裝多年的好人?面具,徹底被他親手撕碎。
他幾乎要褫奪她所有的呼吸,就在她呼吸不過來的那一剎那,他又鬆開?她,但吻沒有停,只是落去?了她白皙的脖頸。她無助又茫然地攥緊了手中的衣料,頸間傳來濕潤的觸感,那是一種?陌生至極的感覺,毫無察覺地,她自喉間溢出一聲輕嚀。他的吻還在亂走,衣擺快要被她攥破。
他吻得太重,無知無覺間,她脖頸輕仰,靠在身後的沙發之上,如天鵝仰頸,亦是繃到極致。
糜亂、混亂,她失去?了所有該有的清明。
可這件事的開?始,明明只是她並無他意的一個問題,一個屬性純潔的問題。她根本不知道事情?是如何演變,甚至不知是如何開?始。可是操控權全都掌在他的手中,她無從干涉分毫。
腦海里?有一根線緊緊繃直,繃到欲斷。
就在快要斷裂的那個關口?,她終於推開?他,一雙水眸被水霧徹底浸透,她茫然又控訴地與他對視了兩秒,卻又險些被他眸中的漩渦帶入其中。
逢夕狼狽地偏開?眼,推開?他後,跌跌撞撞起身逃離。
在站起來之際,腿軟無力,險些跌回。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咬牙站穩,匆匆逃回屋中。
她被他眸中濃郁翻滾的欲望徹底嚇怕,逃得飛快,連個回眸都無。
自然也不知道,那雙狼一樣的眼神,緊鎖住她的後背,直到徹底看不見她的身影,他才斂眸,收回視線,無力地靠回背後的沙發,仰頭許久,平復與冷靜。
被帶起的所有反應,遠遠超乎他的想像。
他原本沒想這麼重,也沒想嚇到她,只是到後來,一切都有些失控。
他實在,不是個好人?。
宋卿時攥緊了拳。
可他還想,做一個更壞一些的人?。
他並不需要所謂「好人?」的頭銜。
逢夕徹底被嚇住。她回到房間後,躺在床上睜眼看著天花板,緩了許久都不曾緩過來。剛才的一幕幕仍在她腦海中放映,而不管是整體還是細節,都令她臉上的溫度始終難消。
他就像一匹狼,她試探性地走到狼圈之外,就再沒了安全的回頭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能將?她叼著回去?,拆吞入腹。
她第一次對男性的力量性和?危險性有這麼清楚的認知。
呼吸始終難以平復。
她閉了閉眼,翻了個身。
不由想著,從前?的他們,真的如此?嗎?
……那她那個時候,是怎麼受得住的?
明明只是一個吻,都已經叫現在的她無法?承受,那還有沒有……更深的?
她蹙緊了眉。
——她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她只能依稀察覺得到,他確實是她的愛人?。
但是她恐怕無法?繼續這段感情?了。她做不到與他再去?做從前?常做的那些事情?。
逢夕如受驚之鹿,幾乎半夜難眠,到了後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失眠在她現在的生活中,是很少的體驗。她平時,明明很少失眠。
而這一晚,卻是為了一個男人?失眠。
實在難以置信。
第二天中午,宋卿時從公司回來,想找她的時候,小尼一眼察覺他的意圖,一邊看電視一邊跟他說:「逢去?外面購物了,不在。」
宋卿時換鞋的動作頓了一頓。
他淡淡垂眸,心裡?多少清明。
應該是真將?她嚇到了,將?人?嚇跑了,現在不願意面對他。
他悄然抿緊薄唇,看不分明神色。
換好鞋後,他走到小尼面前?,不知是出於什?麼目的,很難得也很友好地問了聲:「你呢?吃飯了嗎?」
小尼嘆了口?氣,給他看看自己手裡?的水杯:「沒有,我在喝水,剛剛準備點個外賣。」
他確實餓了。
而來到這裡?幾天,他已經能夠熟練地使用外賣軟體。
接下來,宋卿時做出一個更令他覺得意外的舉動。
他一邊折起袖子一邊走進廚房:「那今天嘗嘗我的手藝吧。」
小尼更加愕然,他瞪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宋卿時走入廚房的背影。
——天吶,他沒有聽錯吧?這個男人?竟然說要給他做飯吃?
他幾乎是反射性地站起來,亦步亦趨地跟著走進廚房。
小尼不是察覺不到,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這個男人?就對他抱有些敵意。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敵意褪去?大半,但或多或少還是有的。
都是男人?,他其實能懂,無非就是吃醋。這個人?喜歡逢,他知道,而他跟逢走得那麼近,這個人?吃醋也能理解,所以他並不生氣。
只不過今天此?舉,確實令他受寵若驚。
「你會做飯嗎?你要做什?麼吃的?」
「天吶,你竟然會做飯?一點也看不出來。」
宋卿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