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就這樣吧

  傍晚，落歡收拾了東西準備下班，經過走廊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邵泊言辦公室的方向，心下默默地嘆了口氣。

  這樣。

  也好。

  希望他能找到真正適合他的人。

  

  再轉身離開，失神間，差點撞上一人。

  落歡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陌生的女孩兒身上，很快便想到了舒鈺今日跟她說的那個新人。

  確實容貌出眾，氣質高雅。

  女孩兒衝著她甜甜地笑著，落歡回以一個禮貌的笑容。

  只是，實在有些牽強。

  她緊了緊拎著包的手指，心不在焉地喊了一聲，「邵總。」

  「嗯。」他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介紹一下，這是秋凝。」

  秋凝。

  人如其名，很美。

  落歡壓制住了內心的動亂，微笑著伸出手，「你好，黎落歡。」

  秋凝也熱情地伸出手，「你好，落歡姐，久聞其名，往後還望你多多關照喲，我腦袋笨，要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還請你見諒啊。」

  很甜的一張小嘴兒。

  只不過沒有見不見諒這一說。

  邵總親自帶的人，輪不到她來說三道四。

  「客氣了，共同進步，同時，歡迎你的到來。」

  秋凝笑盈盈地看向邵泊言，語氣竟帶上了撒嬌，「邵總，我肚子餓了，說好今天請我吃大餐的，要不然，我們帶上落歡姐一起吧。」

  說完，秋凝的手，竟然勾上了邵泊言的手臂。

  而他，沒有推開。

  落歡再次捏了捏手指，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要多想。

  「我兒子還在家裡等著我一起吃飯，我就不去了，下次有機會，我單獨請你。」落歡客氣地回應。

  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

  那交握在一起的手臂，讓她的眼睛感到了刺痛。

  可她不能表現出來。

  這個男人，終歸是不可能屬於她的。

  秋凝顯得有些失望，「那好吧，那我們下次再約。」

  「邵總，那我先走了。」她不敢看他，對視不過兩秒，已心虛得想拔腿就逃。

  「嗯。」他毫無感情地回應。

  落歡衝著秋凝點了點頭，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轉角處，她忍不住再次回頭。

  一對兒靠在一起的身影，如同金童玉女般讓人羨慕。

  她不敢再停留，落荒而逃得有些狼狽。

  之後的幾天，落歡都能如願看到邵泊言在公司出現。

  只是，他的身邊，總是跟了個人。

  那個落落大方又活潑可愛的姑娘。

  公司里開始有人聊起了八卦。

  八卦的主角，不外乎三個人。

  邵泊言，黎落歡，和這位新人，秋凝。

  當然，大家也就是背地裡當個玩笑開開，並沒有人真的拿到檯面上講，公司依然是一派的和諧團結，其樂融融。

  但唯獨一人，在這表面的平靜之下，心裡從未有過真正的寧靜。

  落歡越來越害怕看到邵泊言，甚至動起了辭職的念頭。

  但這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

  她的腦子很清醒，什麼才是她該做的。

  邵總沒有把她開除，已經是萬幸了......

  好幾天後，落歡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個檢查沒做。

  一大早吃完早飯，她就抓緊時間出門了。

  趙姨追了出來，提出想跟她一起去，但被她拒絕了。

  不過是個檢查而已，趙姨還真當了她是孩子呢。

  到了醫院，因為來得早，加上運氣不錯，上午就排到了號。

  落歡解開衣服，躺上床，沒多久，就聽到了做B超的醫生十分疑惑的聲音。

  先是嘆氣，然後搖頭，繼而頗為困惑道，「不應該啊，年紀輕輕的。」

  落歡的心猛地一沉，感覺像聽到了什麼噩耗。

  沒多會兒，醫生對她道，「你躺著別動，我讓我們主任過來看看。」

  很快，過來一個男醫生，年齡大概五十多歲的樣子，在儀器前坐了下來，重新做起了檢查。

  但結果，並沒有什麼改變。

  報告很快打出來，醫生表情有些嚴肅，「左乳十一點鐘方向，有個形狀不規則的結節，如果是良性結節，應該是形狀規則的，所以我們不能歸為三類結節，只能歸為四類，至於是不是惡性的，最好做個增強CT。」

  落歡捏著單子，手指微顫。

  醫生的話，讓她有些害怕起來。

  她才三十歲而已......

  帶著對未知的恐懼感，落歡找到了醫生，醫生在看完報告後，直接給她開了個增強CT的單子，並做了加急。

  當天下午，她就能排到增強CT的號。

  實在沒什麼胃口吃飯，落歡就給趙姨打去了電話。

  沒有什麼人可傾訴，不由得跟親近的趙姨說出了實情。

  或許，她是想尋找一絲安慰和依靠。

  趙姨擔心不已，一定要來陪她。

  但落歡考慮到溪溪對醫院的排斥，雖心裡很想趙姨過來，最後依舊拒絕了。

  趙姨擔心地寬慰了一遍又一遍，才不舍地掛斷了電話。

  落歡翻看著手機，胡亂地搜索著關於乳腺的各種病症，越搜，她的心裡越害怕，最後直接丟了手機，再也不敢看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護士見落歡獨自前來，好心地問了一句，「有家人陪嗎？」

  落歡搖搖頭，「沒有。」

  護士沒多說，一邊擺弄著手裡的靜脈留置針一邊安慰道，「別怕，不疼的，放輕鬆。」

  落歡咬著唇，將頭轉向了一邊，不去看針管沒入手臂的駭人。

  檢查室里，機器在頭頂轟隆隆地響，狹小又壓抑的空間讓她像要窒息般，她閉著眼，一遍遍地告訴自己。

  不要怕。

  也不能怕。

  她是大人，她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不該這麼膽小。

  檢查終於在煎熬中結束，出來後，醫生提醒，要觀察半個小時才能離開。

  落歡心急地詢問，「報告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報告要等四十八小時之後，不要著急。」

  她怎麼能不急呢。

  這可是事關生命。

  比起結果，等待的過程，才是最可怕的。

  落歡坐在休息椅上，看著下一個人帶著膽怯害怕的表情進去了，身邊的丈夫一直不停地安慰。

  落歡彎下腰，將臉埋進雙手的手心，眼前漆黑一片，擋住了不太想看到的壓抑的一幕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感覺有隻手落在了她的頭頂上，她移開了雙手，抬起了頭。

  是他！

  落歡仰著腦袋，死死地將人看著，隨後咬住了唇，心中莫名湧起委屈和難過。

  「邵總......」她委屈巴巴地喊道。

  邵泊言蹲下身子，笑容依舊那麼好看儒雅，「如果你現在喊我泊言，我會很高興。」

  落歡吸了吸鼻子，最終鼓起了勇氣。

  「泊言。」

  邵泊言握住她的手，隨後坐在了她的身邊，將她擁進了懷裡，「害怕了？」

  「嗯。」此時的人，已不想再嘴硬，「我挺怕死的。」

  頭頂的笑聲暖人心脾，「算命的說了，今年我會找到與我白頭偕老的愛人，所以，你不會死。」

  放任自己依偎在他身上，惶惶不安的心終於得到了妥善的安放，想起過去的種種，落歡由衷道，「對不起，邵......泊言。」

  她以為他不會再理她了......

  「對不起什麼？」他將她摟緊了一些。

  「我說的那些話，傷害了你。」她不再逃避，坦然面對，「我不是不要你，我是不敢要你，你這麼好，這麼厲害，我怎麼可能配得上你呢。」

  他點了一下她的鼻尖兒，「我還有更厲害的。」

  她哭笑不得，「我是認真的。」

  他斂了些笑容，「我也是認真的。」

  「邵......泊言。」她脫離他的懷抱，與他四目相對，心中的困惑讓她迫切地想得到答案，「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呢？我這麼......」

  他的唇突然點了一下她的，眉眼含笑，「這個問題，我以後慢慢回答你，可能一句兩句，很難說明白，我需要的時間很長。」

  她臉頰發燙，卻忍不住發笑，「我發現，你有時候挺可愛的。」

  「你總算發現了我的其中一個優點。」

  「你不會後悔嗎？」她仍舊不確信。

  「你會不會後悔？」他逗弄地反問。

  她很認真地想了想，「不會。」

  「你都不後悔，我憑什麼後悔，你這麼好。」

  「我哪裡好......」她慚愧地低下頭。

  他扣住她的下巴，再次送上一吻，「哪裡都好。」

  對面的目光頻頻地掃過，落歡實在掛不住臉了，羞澀道，「別這樣......有人在看著......」

  邵泊言握住她的手，「走吧，去看報告。」

  落歡解釋，「報告要四十八小時才出來。」

  「跟我來。」

  他牽著她，走在醫院的人潮中，神奇的是，那些擔心，害怕，恐懼，不安，全都消失不見了，他的到來，就像一根救命的稻草，將她從黑暗中拉回，給予了她無限的勇氣和力量。

  她回應了他，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

  就這樣吧！

  什麼世俗，什麼現實，算得了什麼呢！

  人生短短几十年，能遇一相知相惜之人已是萬幸，她又何必活在過去的陰影里。

  舒鈺說得很對。

  珍惜當下。

  「是不是趙姨給你打電話了？」落歡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邵泊言莞爾，「以後讓趙姨坐主桌。」

  落歡整個人鬆弛了下來，笑而不語。

  她知道，他一直在逗她開心。

  因為他看到了她的擔憂。

  很快，他帶她見到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她聽到他對那個男人說，「有勞了。」

  男人回，「跟我還這麼客氣！難得見你來請我幫忙，倒是稀奇。」隨後打量了她一眼，繼續道，「有好事的時候，別忘了通知我。」

  他笑得如沐春風，「自然。」

  簡單的交流後，男人就走開了。

  落歡忍不住問道，「他是誰？」

  邵泊言如實回答道，「摩托車俱樂部的朋友，是這家醫院的外科醫生，今天他本是休息的，特地過來幫忙看報告，這樣就不用等四十八小時了，他會去機房，直接在電腦上看。」

  落歡有些歉意，「挺麻煩他的。」

  邵泊言故意打趣，「是挺麻煩的，可誰讓某些人是個膽小鬼呢。」

  落歡臉一紅，「我才不是膽小鬼。」

  事實上，她還是挺忐忑不安的。

  他鬆開了她的手，將她收進懷中，在她的耳邊低語著，「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

  等待的時間並不長，匆匆離開的醫生朋友已經再次返回。

  落歡連忙站起身，做了深呼吸。

  邵泊言攬著她的肩膀，手掌強勁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