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該去哪裡呢

  精神上的折磨讓黎落歡感到疲憊不堪，一天下來過得渾渾噩噩，食不知味，三魂七魄總好像少了幾魂幾魄，面色如灰，四肢無力，游遊蕩盪得好像隨時會死過去。

  如果真的死過去才好，這樣就一了百了了，就不用面對這些骯髒糟心的事了。

  兒子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黎落歡真的很希望，此時的兒子能對著她笑，然後甜甜地喊一聲「媽媽」。

  這樣或許能給予她最大的力量支持。

  母親出去了一天，不知所蹤，打電話也不接，落歡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當她還在想著這種不好的預感會是什麼的時候，便聽到了大門鑰匙轉動的聲音。

  應該是母親回來了。

  落歡的那一聲「媽」還沒有喊出口，林珍容先發話了，而且是面帶笑容地揚高了聲音。

  

  「落歡啊，我去找過銘笙了，他啊，很誠懇地跟我認了錯，還一再保證，以後不會再犯了。」

  黎落歡的心裡頓時湧起深深的失落感，「媽，不是讓你不要去找他的嗎？」

  「怎麼可能不去找呢。」林珍容放下了包，從包里拿出手機，「這麼大的事，我要再不出面管管的話，還不知道你要鬧成什麼樣子呢。」

  怎麼變成她在鬧了？

  「落歡啊，這銘笙呢，確實是犯了錯，但他這個錯，是很多男人都會犯的，沒你想的那麼嚴重。」林珍容一邊笑眯眯地翻看著手機一邊道，「更何況，銘笙已經知道錯了，認錯的態度也非常好，你又何必揪著不放呢。」

  「今天拿了多少好處費？」

  母親的這番話，讓黎落歡再次心痛不已。

  別人傷害她，侮辱她就算了，這是她的親媽啊......

  「瞧你說的，什麼叫好處費啊，這是我女婿孝敬我的錢好不好。」

  果然......

  「你就別跟銘笙置氣了，他跟我說了，他心裡有你，還是愛著你的，他壓根不想跟你離婚。」林珍容說得口水橫飛，「他都這樣說了，你為什麼還要揪著不放呢，人這輩子，誰不會犯錯？就你爸當年，他不也是......」

  「媽！」敏感神經被觸碰，落歡大聲呵斥，「我爸一輩子都清清白白的，你別亂說！」

  那位阿姨她見過，是個十分溫婉的女子，是父親的同學，家道中落後在婆家就變得不受待見，甚至受到了丈夫的拳腳相向。

  無奈之下，這位阿姨前來尋求父親的幫忙，父親是個善良重義的人，幫著出謀劃策，以便讓她能早日離開那個不堪的丈夫。

  結果母親一口咬定，父親跟那位阿姨有著見不得人的關係，於是三天兩頭地揪著這件事跟父親吵，最後給父親安了個婚內出軌的罪名。

  父親是個老實人，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母親為此還鬧著要離婚，其實那時候，她偷偷地希望，他們能真的把婚離了。

  因為有時候母親的跋扈，連她都反感。

  當然，這婚最終沒有離成，父親說，一日夫妻百日恩。

  而母親說，離開了父親，萬一下一個還不如他，那就倒霉了。

  瞧，這就是他們彼此對待感情的不同態度。

  父親臨走之時，終是守著這句誓言的，叮囑了她一定要照顧好母親，一定要好好給她養老送終。

  她答應了。

  就算父親不說，她也會這麼做的。

  畢竟，這是她的母親。

  可眼下，她對母親的一番作為，開始有了反感和厭惡。

  母親這麼做，將她僅剩的那點尊嚴踐踏得稀碎。

  「好好好，我不說，不說。」對於女兒的怒氣，林珍容也不生氣，「我就是想告訴你，既然銘笙認錯了，也承諾了會改，你就別斤斤計較了，心胸開闊一點，日子還長著呢。」

  呵！

  他會改？

  她只會相信，往後他再吃屎的時候，會先搶著尖尖兒嘗。

  偷吃對他來說就像是罌粟，他只會在美色和刺激中越來越上癮。

  「再說了，發生這種事，也不是銘笙一個人的錯，你自己也該反省反省，為什麼銘笙會被那個狐狸精勾引？」林珍容頭頭是道，「是不是你自己也有問題？有沒有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

  「還有啊......」林珍容上下指了指，「平時怎麼就不知道收拾收拾自己呢？天天素麵朝天不修邊幅的，一下子胖了這麼多，也不知道減減，也難怪銘笙會被外面的那些狐狸精吸引，換作哪個男人啊，恐怕都扛不住。」

  「你啊，就別鑽牛角尖了，就按照媽的意思，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再較真就沒什麼意思了。」

  可笑！

  她不原諒，倒成了她心胸狹隘了。

  陸銘笙啊陸銘笙，你還真是會做戲！

  把自己擺到了卑微委屈的角色，一切都成了她的錯了！

  「我不會原諒他。」黎落歡悲憤交加，「在這種事上，我做不到大度，我說最後一遍，這個婚，我離定了。」

  「你這孩子！」林珍容恨鐵不成鋼地指責，「怎麼好賴聽不進去呢！你還當你自己是什麼黃花大閨女，多少人搶著要呢！離了婚，你上哪兒享清福去！？我這是為了你好！」

  為了她好？

  哼......

  黎落歡冷哼，「媽，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按照你的想法生活著，畢業後，你非讓我去面試空姐，我去了，你苦口婆心地要我嫁給陸銘笙，我也嫁了，這些年，我可以摸著良心講，我對陸銘笙，對他的媽媽，都盡到了一個妻子和兒媳婦該盡的義務。」

  「現在他背叛了婚姻，而你，為了享你自己的清福，完全不顧及我的痛苦。」譴責的話如泣如訴，積壓多年的怨恨在頃刻間爆發，「我還在上大學的時候，你就給我介紹男朋友，不管對方是什麼樣，只要是個有錢人，你就讓我見！我不見！你就天天在精神上折磨我！」

  「你為什麼讓我去當空姐？因為你覺得，那樣會更容易認識有錢人！如你所願！」落歡發出一聲苦澀的笑，「我認識了陸銘笙！」

  「我跟陸銘笙結婚的時候，你就獅子大開口，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的獅子大開口，讓陸銘笙的媽媽更有理由天天對我頤指氣使！」

  因激動而啞了嗓音，「在你心裡，錢比什麼都重要！我就是你拿來給自己招財的招財樹！你從來都沒有為我想過，從來不問我是不是真的願意！你只知道逼我，不停地逼我！」

  「你......」林珍容有些被嚇到了。

  她的女兒一向乖巧聽話，還從來沒像今天這樣，別說指責她了，就連跟她大聲的說話都不曾有過。

  「這個婚，我會離，一定會！」心中的委屈如數道出，落歡落下兩行淚來，拖著虛弱的嗓音說道，「離婚後，我會努力找工作養活自己，養活孩子，也養活......你。」

  「所以，在我沒有收入之前，還請你不要再大手大腳，節約著過日子，等我找到工作有了收入，我還是會贍養你。」

  當力氣耗盡，整個人如爛泥一般癱軟了下來，落歡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猛然間清醒過來。

  她忘了，她的兒子還在一旁。

  她迅速轉過頭去看兒子，在看到孩子還是異常的安靜後，不知道該不該感到高興。

  高興於，他可能什麼都不懂。

  不懂，也就不用難過了。

  可又希望他能什麼都懂。

  這樣就代表，他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正常孩子。

  「你是鐵了心非得離這個婚是不是！」林珍容也毫無耐心了，大聲吼道。

  「是！」

  「好！你厲害！你有本事！」林珍容氣得火冒三丈，「那我就告訴你！你要敢離這個婚！我們就斷絕母女關係！」

  黎落歡驀然一驚，身子不受控制地發抖。

  「往後，你走你的陽光道去，我走我的獨木橋。」林珍容怒目圓睜，「你要在外面吃苦了，喊累了，你別來找我！就是快要餓死了，你也不要打電話跟我哭訴！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絕望的嗎......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怕我跟溪溪會拖累到你，是嗎？」落歡悲極反笑，「你放心，我就是再苦再窮，也不會來問你要一分錢。」

  戰火一觸即發，矛盾在此刻變得更加的尖銳。

  落歡知道，她跟母親之間原本還維持著的表面和平，往後不會再存在了。

  對峙間，林珍容突然痛苦地叫了一聲。

  落歡還來不及反應，就看到溪溪被母親推倒在了地上。

  溪溪沒有哭，用著惡狠狠的眼神盯著林珍容。

  落歡慌忙跑去，雙膝跪地將兒子緊緊護在了懷裡。

  林珍容揉著被咬傷的手，怒不可遏，「你這個兒子就跟你一樣，發起脾氣來就是一條瘋狗！趕緊給我滾！」

  若不是顧忌著是生她養她之人，她的巴掌，一定會落在她的臉上。

  精疲力盡之下，落歡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抱起了兒子，沒有再說一句話，蒼白著臉回到了房間。

  簡單地收拾了一些要用的東西後，將包背在了背上，又將兒子抱了起來。

  小人兒雙手緊緊摟住了媽媽的脖子，將頭埋在了媽媽的肩膀上。

  離開之時，落歡的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頭。

  「你保重。」

  用力地拉開門，走出門外後，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死死咬著唇，手指用力地抹去臉上的淚水，走到樓下後直接打了個車。

  可當司機問要去哪裡的時候，落歡愣住了。

  是啊，她該去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