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膽小懦弱的病人
2024-08-22 08:15:38
作者: 老壇里的杉菜
他們找了一家醫院附近的咖啡館坐下,慢慢閒談。
許微言真正與元喬面對面坐下的這一刻,她突然感覺好像回到了那間布置簡單的診療室。
三年前許微言從雲城離開,身上只有大四時故意存下的幾千塊錢,一部分還用來買了從雲城到滁城的機票,為了讓梁婕徹底的找不到她,她砸了自己的手機,沒有告訴任何人,就獨自跑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
憑著許微言的學歷還有她在大學時獲得的各種獎項,她很快加入了一個樂團,並且跟著這個樂團四處演出。
可是那個時候她的心智很混亂,帶她的那個老師說她的琴沒有讓人感到愉快,反而充滿了無盡的悲傷,專業樂手一聽,就說她心術不定,把琴色也毀了,這樣一來,樂團也不要她了。
在那樣交通發達的地方,信息互聯,一個樂團不要她,滁城的其他樂團也就不要她了,她還被別人嘲諷,說A大出來的學生就是這樣的嗎?
許微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就是很害怕很害怕,睡覺也不安穩,生怕自己睡過去,梁婕就找上門來,那段時間她浮躁急了。
沒有幾天,她的身上就剩下幾百塊錢了,連巷子裡的舊樓也住不起,一個經紀人找到了她,告訴她自己能幫她。
許微言知道這種經紀人代表著什麼,他們會像打造明星一樣把你打造成一個出名的樂手,可是如果那樣,那就意味著梁婕可能會找到她。
於是許微言拒絕了,她本以為這樣就完了,可那個經紀人對她不依不饒,死死的拽著她的手不讓她走。
大城市裡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沒有人注意到她的恐懼,她猛地用大提琴砸向那個經紀人,才得以脫身。
後來,她躲在商場的背面,靠著發暗的牆壁吃著手裡的饅頭,然後就不知不覺的流下眼淚,挨著牆壁坐了下來,一個人呆呆的望著前方,目空無神,她就是好想,好想見到顧嶼安。
可是,他們已經分手了。
彼時剛和妻子從商場裡出來的元喬一眼瞧見了這個姑娘,他去扒拉車門的手收了回來,走到這個小姑娘面前,問她怎麼了?
許微言沒說話,眼神里毫無神彩。
元喬從她的眼裡,看到了倆個字,死亡。
後來,他成為了這個小姑娘的心理醫生,引導著她一步步從黑暗裡走出來,可是在黑暗的深處,有一些東西是他怎麼也觸碰不到的。
他看著小姑娘漸趨於平靜,卻絲毫沒有光彩,像一個活死人。
許微言告訴他:「我只想平淡的活著就好。」
慢慢的,許微言可以繼續彈奏大提琴了,但是始終沒有什麼靈氣在裡面,她一直很艱難很艱難的生活在滁城。
等到梁婕被送進醫院,雲城醫院需要監護人簽字之後,許微言才鼓起了勇氣回去,臨走前,她與元喬道了謝,又鞠躬。
元喬和他的妻子帶來的善意,支撐了許微言活下去。
許微言回雲城之後,也不敢回到自己的家裡去住,即使那裡已經沒有了梁婕的存在,可是她就是很怕,很怕。
再後來,就是遇見顧嶼安之後了。
元喬會來到雲城,是因為他的妻子被公司安排到雲城的分公司了,他算是陪同,打算在這繼續當個心理醫生。
許微言一直都知道這對夫妻很恩愛,她其實不意外。
元喬問她在雲城過的怎麼樣?
許微言說:「挺好的。」
她其實很想把母親確診精神病的一系列事情告訴元喬,希望元喬能分擔她的苦痛,告訴她該怎麼做,可是久久的,她一直憋在心口沒說,即使這人是自己的心理醫生,她也說不出口。
這次與元喬相見,也讓她從一場名為顧嶼安的美夢中清醒過來,她一直都是一個病人,一個膽小懦弱的病人。
顧嶼安出院的時候,裴文軒和江蔓枝一起開了車來接,他們本想順道送一程許微言,卻被她拒絕了。
許微言:「你們去吧,我打算直接去劇院了,和你們不順路。」
「沒關係啊,我們...」裴文軒還在熱情的邀請著。
「真的不用了。」許微言扯了扯嘴角,朝幾人朝朝手,而後獨自朝外邊走去,烈日的餘蔭將她的身影拉得格外長。
江蔓枝朝顧嶼安說道:「這姑娘還真不錯,你為了她受傷,人家請了那麼多天的假全程照顧你,要換做別人,頂多來醫院看你幾次就沒了。」
顧嶼安望著她遙遙的背影,回了句:「是啊。」
不一會裴文軒把車開來了,他們坐上了車直接往晨安醫院去。
按照周末的慣例,蘇念每周末沒事的時候都會去許微言家裡,許微言早上起的早,買好菜回來時,蘇念已經在她家裡坐著看電視了。
她隨意問道:「這次怎麼來得這麼早?」
按照蘇念平時的樣子,八成是要等到日上三更才會慢悠悠的來,她們倆個互相有對方家裡的鑰匙,倒也不必把著時間來。
蘇念直直的盯著她:「你說呢?」
「別忙活你的飯菜了,快來我這裡坐下。」她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許微言聽命,乖乖坐了過去,其實已經知道了她要問什麼。
果然,「你和顧嶼安到底怎麼回事啊?是要複合了嗎?」
許微言搖頭,神情有些鬆散:「不會。」
「為什麼?他不愛你了?還是你......」蘇念蹙了蹙眉眼。
「念念,三年前我都沒有勇氣站在他面前現在又哪來的啊?」
「哎呀,你不要這樣想嘛,你又不差勁。」
「念念。」許微言靜靜的看了她一會,然後緩聲道:「我們能不聊這個嗎?你讓我平靜平靜。」
蘇念默了默,察覺出她對這個的牴觸,她輕咳了倆聲,換了個愉快的話題:「你知道誰來我們公司了嗎?」
蘇念是個經紀人,手下有幾個名氣不大的演員在帶著,但是許微言連她帶的那幾個演員 都沒記住呢。
她搖搖頭,等著蘇念的下文。
「江子昱!」蘇念顯得很激動:「他簽來我們公司了。」
「他現在在公司得喊我一聲姐呢,看他當初那個拽樣,再想想他喊我姐那個憋屈的樣,我簡直快樂死了。」
一個人最大的樂趣無非在於你的敵人輸給了你。
許微言有些驚訝:「是嗎?」
「我跟你說,我肯定會好好的折磨這小子一下,給他點苦頭吃。」蘇念握了握拳頭,朝空氣揮了揮。
許微言笑:「其實他人也不錯,就是有點彆扭。」她記起了那日江子昱把她攔在酒吧門口彆扭的神態,算起來,她也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周一早晨,許微言剛坐地鐵到達劇院,劇院門口那幾個坐在樓梯口的人便擁了上來,男的女的都有,拿著手機和攝像頭,追問她和顧嶼安的事。
她簡直懵了,被堵在門口沒能進去。
「許小姐,對於您在野生公園的經歷,您有什麼感受嗎?」
「許小姐,方便問一下您和顧嶼安先生的感情狀況嗎?」
......
撲面而來的問題將她包裹住,這些記者們已經在這等了幾天了,事後許微言和顧嶼安都沒有接受過採訪,若是他們此刻採訪到了,定是一手資料。
他們打聽到顧嶼安是醫生,不敢去醫院侵擾,怕造成不好的輿論影響,便只能來賭許微言。
「不好意思,我不接受採訪。」許微言蹙著眉頭,被他們的閃光燈照的不舒服,她不是個壞脾氣的人,說這話時語氣也是溫溫柔柔的,沒什麼殺傷力,那些人根本沒聽進去。
「欸欸,別拍了!」同樣趕早來上班的宋白見到了這個情況,趕忙上去護住許微言,她對著那些記者說道:「趕緊離開,不然我們報警了啊?」
宋白聲音大,言語嚴厲。
幾位小記者面面相覷,終歸把拍攝工具放了下去,但是並沒有離開。
宋白摟著許微言的胳膊,倆人朝劇院裡面走去,走到內里,宋白才鬆了口氣,溫聲說道
「這些人都在這守了幾天了,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沒想到居然是野生公園那事。」
「不過你不用擔心,現在信息更迭很快,說不定過幾天熱度過了他們就不會來了。」
「對了。」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猛地拉住往前面走的許微言:「你和顧醫生居然在大學談過戀愛?你都沒和我們說過,現在樂團裡面的人都討論瘋了,雲城A大校草啊那可是,我在微博全看見了。」
果然人在哪都是八卦的,許微言本想著躲過了那群記者就沒事了,結果她忘了他們樂團里也有不少八卦老手。
許微言頗有些無奈,轉過頭認真的和宋白說道:「我拜託你,一會千萬別和我們團的人說太多,我就想安安靜靜待會。」
「哎呀,那還用得著我傳嗎?她們誰不八卦呀。」宋白心虛的拉著許微言朝裡面走,她該說嗎?在許微言沒來的這幾天她們已經說得熱火朝天了。
「微言,你可真是太厲害了,初戀那麼專情,你一說複合就答應,還有一個大學交往過的校草也對你念念不忘,那這麼說來,你和你的初戀豈不是上高中談的?哇塞,你長得這麼乖,居然早戀啊?」宋白在她的耳邊不自覺的又叨叨起來。
許微言嘆了口氣,默默的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