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那段歲月雖荒唐，但她也曾真心

  「合作愉快。」我走向她伸出手，她抬起眼看了我幾秒，然後又垂下眼帘，一言不發轉身走了，並沒有接受我的歡迎。

  她不肯原諒我，概是因為林清暉的狠心。

  一時之間，我也不知在那段關係里，到底誰才是真正可惡的人。

  接下來的日子裡，項目在有條不紊進行著。關於男主角的人選，我們意見倒是一致，定下了風頭正勁的一位小生，事實上我也曾和那人合作過，但只是一起走了一次紅毯。當時調皮的他往西裝內襯裡藏巧克力的事，令我對他頗有好感。

  能那般天真的人，壞不到哪兒去。

  只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的經紀人帶他進組時，看到他的林艾樺竟一陣羞澀，雖然她掩飾得極好，但我確信自己沒看錯，也沒想錯。

  我不得不重新打量起眼前這位叫「馮端」的小生，他身上可看不出一丁點兒林清暉的影子，所以說，人的口味也是會變的。

  這部片子在籌備拍攝期間，我要求對外一致保密，雖然會損失一些媒體探班的曝光機會，但我依舊認為利大於弊。

  

  六個月之後，片子完成拍攝進入了後期，這時，在我的允許下，影片宣傳團隊按照計劃公布了第一批文字、圖片和視頻資料，引起廣泛討論。

  以及爭議。

  馮端已經是炙手可熱的當紅明星，若不是因為他有藝術追求，斷然不可能接受我們的邀約，而且是和林艾樺合作。

  一開始，知道林艾樺是女主角時，他的粉絲表達了強烈的不滿，甚至給我們寫了許多投訴信，我慶幸自己在最初嚴防死守，沒有把消息泄露出去，否則，演員和整個劇組的狀態都會受到巨大的影響。

  當初，為了防止馮端被跟拍，我甚至使用「障眼法」幫他定了不少「假機票」，就是為了讓粉絲猜不透他具體的行蹤，最大限度地防止他被跟蹤。

  林艾樺因為合作而受到詆毀，坦白來說，我是同情她的。經過近四個月的拍攝，她成長了許多，雖然和她之間還算不上「一笑泯恩仇」，但我能感到，我們之間的關係確實緩和了許多。

  這是意外收穫。

  身為一部追求票房的文藝片，卻因為馮端和林艾樺的加入而激起不小的水花，馮端異常激昂的粉絲愣是讓許多大眾知道了我們這部小眾的片子，而且因為他們的「胡攪蠻纏」開始同情我們，網絡上甚至出現了「為《雙生》貢獻票房」的話題。

  但這並不全是偶然。

  在最初被馮端的粉絲擾亂了方寸後，一個策劃人員突然跟我提出了這樣一種可能：也許「路人」會因為同情而給予更多的關注，甚至是票房的支持。

  他的話提醒了我，所以我們在面對馮端粉絲的過分「騷擾」時，並沒有生懟，而是姿態極低地給予了道歉，但同時也立場堅定地維護了林艾樺。

  幾個回合下來，粉絲筋疲力盡也無法改變片子剪輯已完成的結果。

  我們累是累了些，委屈也委屈了些，但為了更長遠的目標，這些苦累，根本算不得什麼。

  某一天夜裡，我正和剪輯人員一同窩在小小的剪輯室里做精剪，林艾樺突然過了來。

  「我帶了些宵夜犒勞大家。」她把手裡的麻辣小龍蝦放在桌子上，整個剪輯室立馬被一片濃郁的香味而包裹住。

  忙碌而緊張的氛圍終於輕鬆了些，我正要出門抽根煙，林艾樺也跟了上來。

  「謝謝，」我對她道，「這段時間委屈你了。」

  概是沒料到我會這麼說，她竟流露出震驚又欣慰的複雜眼神。

  「其實我有一個小要求。」她沖我笑了笑，這大概是此次合作以來她第一次對我笑。

  「說呀。」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一位老朋友。

  她深吸一口氣：「演員字幕表上，可不可以署名『林艾樺』，而不是『李乃樺』。」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那段歲月雖荒唐，但她也曾真心實意。

  我沖她狠狠點點頭，輕聲答道：「放心，一定。」

  一個月後，我們的新片《雙生》終於完成了製作。我已經數不清整個團隊付出了多少個不眠的夜晚，無論最終的結果如何，我們問心無愧。

  幸運的是，市場也給了我們回饋。

  由於時間關係，我們最終放棄了報名參賽坎城、然後歷時多半年無法在國內上映的選擇，最終決定趁熱打鐵，搶先在國內上映，至少讓投資人獲得應有的回報。

  或許是時代變了，如今的影迷和網友早就形成了自己專有的評判影片的標準，《雙生》這樣一部國內從沒有過的「喜中帶喪，喪中又絕不肯放棄」的類型片反倒依靠口碑逆襲，創造了低開高走的奇蹟。

  看著票房統計上不斷上漲的數字，我在深夜喜極而泣，這一仗，我扛下來了。

  秋天的夜晚，那輪冷月皎潔異常，明明極度缺乏睡眠的我竟怎麼也睡不著。

  我打開電腦，開始整理《雙生》的項目報告，片子的票房還在上漲，我們狠狠賺了一筆，我看著PPT中可喜的數字，心情複雜。

  我已經離開林清暉八個多月了。

  剛回來的第一個月里，我每天都睡不好，夜半醒來，總會算算時差，想著如果打電話過去他會不會接。

  可這樣想了一個月，我終究一個電話也沒打出去。

  我知道，他萬不會接的。

  離開的時候，我只記下了吳平芳的聯繫電話，她怕我直接打給林清暉會影響他心情。

  也許她的話有私心，但道理是沒差的。

  林清暉可能永遠也不想再看到我了吧。

  如果那時候的我知道他此生可能再不會有自己的孩子，我拼盡全力，也不會讓那孩子走的，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去交換。

  最終，他把自己畢生心血給了我。

  對我仁至義盡了。

  我抹了抹臉上的一片濕涼，規規矩矩地連夜完成了一份項目階段性報告，然後發到了林清暉的郵箱中。

  只是，我不知道他還會否打開這個郵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