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我當然不會介意

  翌日晚上，我提早到達了那家高檔餐廳。餐廳在大廈的二層，我正要走進去時，接到了郜煜的電話。

  「到了？」他問我。

  「嗯，我進去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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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他有些著急地制止了我，我當即心中一驚，難道他要臨時變卦？

  「怎麼了？你……有事來不了？」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問道，不知該怎麼辦，絕望感從心底襲來。

  「不是，你自己進去會露餡兒，找個地方等我，我牽你進去。」他一股腦兒說完就掛了電話，我呆立在原地，鼻子一酸，險些落了淚。

  謝謝你的體貼。

  將同情做到這個份兒上，我知足了。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沒讓鼻涕流出來。我按照郜煜的指示在一層大堂撿了個角落站在那裡。

  我擔心被林清暉和林艾樺撞個正著，便佯裝打電話的樣子，舉著胳膊，演著一場獨角戲。

  幸運的是，郜煜並沒有讓我等太久。

  他出現在大門外時，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步速很快，像是在趕時間，大步大步走路的樣子，氣宇軒昂。

  「這裡，」他走進大門，我沖他揮了揮手。

  他紳士一笑，走到我身旁，伸出了胳膊，示意我挽住。

  「你不用這麼配合我。」這個小小的舉動讓我的內心因感到溫暖而隱隱作痛，我不能再要求他多做什麼了。

  「我自願的。」他堅定地點點頭，執意讓我挽上去。

  我半抿了嘴唇，低下頭，伸出左手，挽住了他的右臂。

  「那天……」我們一邊朝電梯走去，他一邊問道，「那天不該讓你走的。」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沒什麼，我又不是玻璃心，」我微笑答道，「我們都是成年人，自己做什麼，都要自己負責，怨不得別人。」

  我沒想過他會重提那件事，當時的情況確實令我無比難堪，但已經發生的事，疼不疼，都無所謂了。

  「因為當時我心裡很亂，所以才……」他長舒一口氣，「可是你走後，我心裡更亂，覺得自己太過分。」

  「愧疚？」

  「對，」他堅定地點了點頭，「真得對不起。我不敢相信自己做了那麼絕情的事。」

  他說得很認真。

  絕情嗎？如果這算得上絕情，那林清暉對我的所作所為該被定義為什麼呢？

  殺人？

  誅心？

  我的思緒不知不覺就飄遠了，直到迎賓的服務員向我們詢問預訂人的姓名。

  回答了「林清暉」的名字後，服務員引領我們走進餐廳落座。這是一家高檔日料店，裡面沒什麼奢繁的裝飾，卻在極簡中透露著低調而規整的奢侈。

  林清暉和林艾樺還沒到。

  郜煜體貼地為我拉出餐椅後，又拉出了自己的。他坐了下去，輕輕朝我身邊挪過來一點。我扭頭看向他，他對我報以一個溫暖的笑。

  我愣在那裡。

  「怎麼了？」他問我。

  我極力掩飾住自己的顫抖，小聲答道：「沒什麼。」

  可我的內心分明在說：不要同情我，我會受不了這樣。

  就像當初對寧九帆。

  不知從何時起，我已經不敢對任何人、任何事抱有希望。我習慣了被忽視、被傷害、被突如其來的意外真相打敗。

  所以，同情，只會令我的狀況雪上加霜。

  沒一會兒，林清暉就挽著林艾樺過了來。他們依偎得那樣自然，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們是真得相愛。

  不像我和郜煜，一個蹩腳虛偽，一個自卑難堪。

  看到郜煜的那一刻，林清暉眼底閃過一絲令人難以捉摸的光。見到許久未見的老友，他並沒有表現出該有的快意。

  這是林艾樺第一次見郜煜。

  「葉姐姐，你的男朋友？」她問道。

  我慌忙擺擺手，笑說：「我怎麼可能一天之內變出個男朋友過來。一個哥哥，是林總的好朋友。」

  林艾樺聽我這麼說，頗為驚訝。

  「清暉？」她扭過頭去問林清暉。

  「不夠意思，」林清暉笑著對郜煜說道，「來之前也不跟我說一聲。」

  郜煜笑著撇了撇嘴：「當面說也不晚。」他說罷，站起身，和林清暉來了個擁抱。林清暉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臉色並不好看。

  意料之中。

  我假意沒注意到，將全部目光集中在了郜煜身上。

  「小葉還真對你發起進攻了？」我們剛一落座，林清暉就開始發難，他語帶不屑地對郜煜這麼說著。

  「你現在說話怎麼這麼毒？」郜煜笑著回擊道，「她臨時受邀，又沒有什麼男伴，我一想能見到你，就答應了下來。咱們好久沒見了。」

  「確實。你未婚妻呢？」林清暉微微挑起眉問道，他身旁的林艾樺明顯愣住了，隨後尷尬地看向我。

  我依舊保持著淡定的微笑。

  不是我在假裝鎮定，而是他們根本想不到，這殘酷真相，我已全然知曉。

  他們更不知道，我曾經歷的，比當下難堪百倍。

  「哎，」郜煜嘆了口氣，「還在美國。」

  「鬧矛盾了？」

  郜煜點點頭。

  「這種事情很正常。等她氣消了追回來就好，可別一時糊塗去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瞎搞。否則等你們和好了，就會成為定時炸彈。」

  只要不是白痴，都能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我在餐桌下用力用指甲掐著掌心，林艾樺輕蹙眉頭對林清暉小聲說道：「少說兩句。」

  我相信，此時的她，都是真心實意覺得我可憐。

  我輕輕吸了口氣，假裝聽不懂林清暉話里的深意，郜煜卻直接從桌下牽起了我的手，並握著放在了桌面上。

  這一舉動令我們三個人都倍感驚訝。我想要用力縮回手卻發現被他拽得死死的。

  「清暉，」他鄭重對林清暉說道，「你和顏顏是一點兒關係都沒了，對嗎？」

  林清暉此時已經是鐵青著臉，他極其不情願地從喉嚨中發出一聲「哼」當作是應答。

  「那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她和我在一起了，你別介意。我們還是兄弟，對吧？」

  他一本正經說著令我膽戰心驚的話，我連正眼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林清暉沉默了片刻，回道：「滿漢全席也有吃膩的一天。你想嘗嘗垃圾食品的味道，我當然不會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