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2024-08-21 10:33:44 作者: 溪畔茶

  方寒霄捏著燃剩的半截香,回到了靜德院。

  

  他原來打算借方老伯爺直接去找方伯爺的晦氣,但他現在心情好了,又不想這麼做了,方伯爺想玩,那就陪他玩玩。

  他跟方老伯爺打了聲招呼,說過午時要出門一趟。

  方老伯爺精神矍鑠,眼睛都樂得眯成了一條縫:「去吧,去吧!」

  孫子之前圓沒圓房他不知道,但夜夜都宿在靜德院裡是明擺著的,看在他白日往新房的腳步總算漸頻,方老伯爺忍住了沒有催——看看,他老人家的等待是值得的!

  哎呦,他先要個小重孫還是重孫女好呢?想一想都不錯啊。

  方寒霄:……

  只能當做沒有看見,回屋倒頭先補一場眠,直睡到近午,爬起來抹了把臉,換衣裳往新房去。

  才進院門,已聞到一股濃重的雄黃味,看來是撒過一圈雄黃粉了。

  丫頭們正擺飯,瑩月暫沒過去,坐在書案前,埋著頭。

  方寒霄走近了,才發現她對著那支碧玉管筆發呆。

  筆已經摔成了兩截,碎倒不算很碎,但也肯定用不成了。

  他不從房門進,直接隔窗取了支筆——他這個動作驚動了瑩月,她咣當就往身後椅中一退,然後站起來要跑。

  方寒霄早上時洗漱完就走了,沒和她說話,她當時鬆一口氣,沒想到他這麼快又回來了。

  她不知自己要跑什麼,可能大概有那麼點糊裡糊塗地「圓了房」,短時間內還難以面對他的意思。

  這時方寒霄簡單幾個字已經寫完,拿起紙張對著她晃了晃:街市,去不去?

  這五個字瞬間黏住了瑩月的腳步。

  她肩膀還縮著,眼睛已經亮起來,但一時沒有答話。

  方寒霄把紙筆放下來,轉身要走,瑩月忙道:「我我去!」

  她從沒有去過街市呢,前幾次出門都只是坐在馬車上看,但方寒霄這個意思,顯然是可以下來逛逛——或者專門就是逛去的,她紅著臉跟他確認:「我可以進鋪子裡嗎?」

  方寒霄點點頭,重拿起筆敲了敲那支斷筆,然後寫:把這帶著,去修補一下。

  還可以修補呀。瑩月出去的心頓時更盛了,連忙點頭:「好。」

  她遲疑片刻,邀他,「你用過午膳了嗎?」

  沒吃快點一起吃,吃完好出門。

  方寒霄搖頭,寫:我們出去吃。

  「哦哦。」瑩月又是忙著點頭,她也沒有在外面吃過飯,感覺方寒霄的每個提議都切到她心坎里。

  她聽話走回到書案前,拿兩張宣紙把斷裂的筆包起來,又去立櫃那裡,把她的碎銀都拿出來,玉簪石楠這時候也過來,幫著找了個荷包把碎銀裝好。玉簪有點擔憂,低聲道:「奶奶的身子出門能支撐嗎?」

  瑩月茫然:「我沒事呀。」有什麼不能支撐的。

  玉簪也不很懂,是早上時別的丫頭們知道了「圓房」的事,七嘴八舌說起來的,言辭中都覺得瑩月現在應該比較虛弱——那六丫頭進房的時候,方寒霄已經走了,玉簪石楠圍著瑩月在恭喜,六丫頭不好問其中細節,長房上一輩的方大老爺和方大夫人已逝,諸如貞帕這樣的物件不是她們丫頭有資格驗看的,只能從眼前推算。

  那麼,方寒霄天明才走是明擺著的,這麼大的事,也不可能瑩月主僕三人都弄錯,可見是真的確實的了。所以,她們也都照著真圓房的路子在提供意見了。

  石楠想了想:「奶奶應該是歇過半日了,所以好了。」

  方寒霄咳了一聲——藉以把他快衝到喉嚨的笑意壓回去。

  一個傻姑娘帶兩個傻丫頭,這組合虧得能混到今日。

  但瑩月以為他是在催促,忙道:「我好了,來了。」

  就往外走,玉簪石楠她還是帶著的,別的丫頭照舊留下,已經擺好的飯菜就給她們用,也不浪費。

  很快,他們坐在出門的馬車上了。

  在車上,瑩月想起來,目不斜視地跟他道:「點香的是叫曉霞的那個丫頭。」

  方寒霄心中一訝,還存著的淡淡笑意消去了,轉頭看她。

  「你昨晚上有去滅香嘛,」瑩月小聲解釋,「還問我是誰點的,我當時以為你不喜歡那個味道。但是早上的時候,你——你又進來,把剩的半截香拿走了,我覺得好像不對,丫頭們來的時候,我就問了一下。」

  方寒霄早上沒和她說話,但有進來過一下,她當時還害怕著,不敢看他,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他這個動作。

  這次車裡是放了紙筆的,方寒霄寫:怎麼問的?她肯說?

  瑩月道:「我找了藉口,說香很好聞,問是誰點的,是府里領的還是外面買的,還有沒有了,她就站出來了。」

  方寒霄訝異又讚許地看她一眼,這個問話聰明到刁鑽。

  那個曉霞一定以為自己的所為正好切合了她的心思,助了她一把,所以才敢站出來承認。

  瑩月卻很困惑,扭頭求助地看他:「她雖然認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顯得很得意,還覺得我應該賞她似的,我怕她看出來我套她話,只好給了她一塊碎銀。不過,她為什麼這麼想啊?她不覺得自己有可能做錯事嗎?」

  方寒霄:……

  他無語著,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能說什麼,正這時,見到瑩月飛快又把臉扭回去了。

  她不來這個小動作,坦然一點,方寒霄沒想怎麼樣,她一這樣,他那點惡劣心思又來了,像調戲民女的惡霸一樣,把她逼到角落裡——這很容易,馬車上本來就這麼大點地方,然後湊上去親一口。

  柔軟的唇與唇一碰,瑩月心臟劇烈地跳起來。

  她整個人驚羞得也險些跳起來,這可是在外面,還是白天!

  她勉強壓著,什麼動作都不敢有,瑟瑟縮著,聲音也壓得低低的,怕叫人聽見:「——你酒還沒醒嗎?」

  方寒霄退回去,隨意寫:醒不了了。

  瑩月一看,就很悶,她覺得她被敷衍了。過一刻,才有點不甘又不解地道:「你是不是也在得意?」

  都為什麼這樣啊。

  方寒霄要否認,他有在得意嗎?但他順著瑩月悄悄瞄過來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是上揚著的沒有錯,他嘗試了一下,還壓不下去。

  好吧,得意就得意。

  他的心情確實很久沒有這麼明亮過了,亮到他覺得別的事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瑩月試圖跟他講道理:「你不要在外面這樣——」

  方寒霄飛快寫:在家裡可以?

  瑩月愣一下,不說話,只是臉頰慢慢紅了。她說不可以——也不算呀。

  而且,房都圓了,還不許他碰一下,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怪沒道理的。

  方寒霄沒逼她回答,但也不撤走,就看著她,等。

  瑩月耗不過他,被看得坐不住了,只好道:「你真無聊。」

  就、就不能把她的沉默當默認嗎?還要看,看什麼。他真要做的時候,從來也沒徵求過她的意見呀。

  方寒霄不覺得無聊,他覺得可有意思了,要不是前面車夫嚷了一嗓子,他能就這個話題把瑩月磨到想跳車。

  「爺,你說的藥堂到了!」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方寒霄這才寫了一句:你等著,我去去就來。

  然後他把筆丟下,下車去了。

  藥堂瑩月也是很有興趣去看看的,不過他都這麼說了,她就也先忍著呆在車上了,看見他寫著問她可不可以的那張紙,乘機拿過來撕碎,揉成一個小團,塞到角落裡。

  方寒霄去的時間確實不長,很快拎著幾個小小的藥包回來了。

  他一上來就發現那張紙沒了,要笑不笑地瞥她一眼,沒表示什麼,只是把藥包放到身邊。

  瑩月自己心虛,岔著話題跟他搭訕:「你買藥做什麼?有誰生病了嗎?」

  方寒霄寫:沒有。制香用。

  「哦。」瑩月恍然大悟地點頭,又覺得他很厲害,道,「制香你也會嗎?」

  方寒霄寫:有器具不難。

  瑩月好奇:「你想做什麼味道的?」

  她從前人筆記里看到過一點關於制香的記載,作書者自己只為閒暇賞玩,提的這一筆不多,不過也列舉了好些品種功用的香料了。

  方寒霄想了想,又想了想,下筆:提神。

  非常提神,保證比方伯爺燃給他的提神。

  這不算味道,算功效,不過瑩月也沒在意,點著頭:「提神的午後點著最好。」

  她這時候最易犯困。

  方寒霄意味深長地附和:對。早上也不錯。

  他的堂弟方寒誠婚期定在八月里,如今已經六月末了,近期兩家肯定是要常來往商量婚事的。

  這樣的事一般是男家往女家去,不過,女家主動來人的時候也不是沒有。

  比如說,聽到些女婿不好的傳聞。

  操作起這等小事對方寒霄是太容易了,他都不怎麼上心,算著路途,撩起帘子往外看著,一時看到前面出現了玉珍樓的紅字招牌,拿筆桿敲了敲車廂。

  馬車就又停了下來。

  方寒霄跳下車,這回他轉了身,示意瑩月也出來。

  瑩月扶著他的手下了車,發現這是一家酒樓。

  「先吃飯嗎?」

  方寒霄點頭,飯點當然是先吃飯,藥堂是先順路才就便去的。

  後面玉簪石楠也下來了,一行人往酒樓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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