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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那倒也不必

2024-08-21 10:15:28 作者: 溪畔茶

  第106章 那倒也不必

  「你——」

  許融腦中空白, 伸手指他,問出一句要緊但在當下又很不要緊的廢話來,「你怎麼有我的契?」

  「我撿的。」林信淡道。

  那就果然是遇到追殺那會兒的事了——不過他當時到底下沒下車?還是軍士撿上來以後, 他幫著接手正好把那一張接過去了的?

  許融想不起來,也不用想了,不管怎麼樣, 像他說的,現在都沒有了。

  好嘛, 她考慮自己的底線, 到底沒去翻他的東西, 他好,把底線當面給她表演了個天女散花。

  許融瞪他。

  但究竟為他這個行為本身生氣, 還是為所導致的後果生氣, 她其實不大分得清,總之氣就沒錯了。

  「那我要是堅持要走,你還打算把我關起來嗎?」她冷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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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信不吭聲。好一會後道:「我沒這麼說。」

  「那你做這種事做什麼?」許融揚起下巴逼視他。

  也怪了,他沒動作的時候, 她把自己煩了個七上八下沒著落, 他這麼一動, 明明霸道又不講理的, 她反而找回了全部的底氣與主動權。

  怕?

  一點都不。

  簡直可以跟他斗上百十個來回。

  「我不想你走。」

  許融:「……」

  許融:「咳。」

  她明明是緩了緩之後才開的口, 仍舊把自己嗆到了。

  大概是之前噎在喉間的氣, 一下子去得太快, 她沒反應得過來。

  「那你也不能這樣。」許融責怪他, 「你不會好好說嗎?」

  「我說了,你就聽我的嗎?」林信擡眼看她,眼中似閃了下光。

  許融下巴不覺又擡高了一點:「那不一定。」

  林信眼底的光熄掉, 面色重又冷峻起來。

  許融:「……」她又氣了,「你這叫好好說嗎?你這是叫我非聽你的不可!」

  林信沉默了一下:「嗯。」

  他居然敢「嗯」!

  許融捋袖子——沒打算打人,就是找個由頭髮泄一下情緒,上前兩步,整個人逼到他跟前去:「我要是不聽怎麼樣?」

  「你這麼討厭我嗎?」林信不答,眼底更黯,反問。

  ——那倒也沒有。

  不,應該說,完全沒有。

  但兩軍對陣時,許融覺得她不能輸了這口氣,便不鬆口:「這和討不討厭沒關係,我即便是喜歡你,你也不能這麼先斬後奏。」

  說完覺得不對,他不過問「討厭」,她直接給上升到「喜歡」去了,豈不更糟?

  就又找補了一句:「如果我就是不願意,你難道還打算對我用強嗎?」

  「我沒有。」林信這回否定得很快,而且好像被許融侮辱到似的,他聲音都變得有點啞,「我不會。」

  這還差不多。

  許融總算消了點氣,看來她還沒有走眼到那種程度。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又不讓我走,又不打算別的,難道一輩子就這麼白白跟我耗下去?」

  「就這樣——」林信的聲音沒恢復過來,他眼尾的那點紅此時又有了別樣的意味,不再凌厲,倒好像有點憂傷似的,「不好嗎?」

  許融發了下傻,好在哪裡?

  當然,她好像是沒差,但他——

  他今年才二十一啊。

  沒那……什麼需求的嗎。

  「你說,你這輩子不打算再論婚嫁。」

  林信再一開口時,許融就覺得耳熟,像她說過的,是不是原話她不記得,意思肯定沒差。

  記性好的人就是占便宜。

  「既然你也不會再嫁給別人,那就跟我作伴不行嗎?」林信問她,「從前是什麼樣,以後還是什麼樣,只要你留下,我不勉強你任何事。」

  許融睜大了眼。

  她後退。

  退沒兩步又停住——後面是箱籠,他們原來就是站在一堆箱籠中間。

  可這一來就不妙了,這點距離,她實在怕瞬間怦動的心跳叫他聽到。

  更糟的是,他好像沒有察覺,還上前了兩步,將間隔重新又填滿:「可以嗎?」

  不不不知道。

  許融在心裡回答他,因為她實在說不出話來。

  她看見過他的愛,但她不知道,她看見的還不是全部。

  「不行嗎?」林信憂傷更甚,做出不法行徑的是他,罪證還在地上,受了莫大傷害的還是他,他頭低低垂著,啞嗓里都似帶上了一絲懇求,「你還說,讓我以後出了頭,給你當靠山,你就不去蘇州了。我知道我站得還不夠高——」

  「夠夠了。」許融終於忍不住道。

  已經五元了,再集齊一元,都能召喚千古有數的成就了,他還說不夠,把新科會元打擊成這樣,她覺著她簡直有點造孽。

  她何德何能——

  他又何必呢。

  「那你在京里住著,跟在這府里住著,也不會有什麼差別。」林信跟她保證,「爹和娘那裡有什麼閒話,我去回,不用你管。」

  許融摸了下臉。

  她是為了緩解緊張,結果摸完覺得更緊張了,滾燙,肯定紅了。

  「你、你是可以好好說話的嘛,」許融慌亂里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好像在兜圈子,卻又渾然不覺,兜得有滋有味,「那先前為什麼那樣。」

  「我說了又沒有用。」林信幽幽道,「你天天都在收拾嫁妝,天天都在找契,天天都在想著離開我。」

  許融被他三個「天天」震住,說得好像她多壞,她並沒有;辯解的話到了嘴邊又停住,覺得不對:「——你知道?你不是要會試嗎?你不好好考,每天注意這些?」

  「我好好考了。」林信反駁她,「不然,我不會現在和你說。」

  也是,責怪會試第一沒用心,聽著太拉仇恨了。

  「你要是有什麼要求,你說,我都答應你。」林信自己把話題正了回去,而後語意轉沉,補道,「除了走。」

  「我——」許融終於道:「你讓我考慮一下。」

  ……

  林信出去了,許融看看一地東西,懶得收拾,也懶得喚人,自己把首飾摘了,外衣寬了,躺到床上去。

  是她的午歇時間了,但當然是睡不著的。

  帳子一拉,她抱著枕頭,在軟軟的錦被間滾了一圈。

  她人生里沒有這樣幼稚的時候,偶爾來一次,感覺好像還不錯。

  反正沒人看見,她骨碌碌又滾了一圈,滾完才覺得心情平復了一點。

  就是翹著的嘴角還下不去。

  就是開心嘛。

  對著自己也沒什麼不能承認的。

  但她還是要冷靜,冷靜。

  許融捂著胸口數了一會兒數——沒用,只感覺這心跳肯定還在一百以上。

  這也正常,有人對她剖心赤誠以待,她不過心跳快一快,太合理了。

  再摸一摸臉,還是燙。

  他真傻啊,難道一點都看不出來?

  她明明也……

  許融閉上了眼。

  ……

  雖然一分鐘也沒有睡著,許融硬是在床上賴足了一個時辰,才起來。

  這時候她就看不下去一地亂七八糟的了,召喚丫頭進來收拾。

  但進來的不只是丫頭,還有林信高挺的身影。

  他大概是沒休息,過去了這麼久,眼尾那點紅沒消失,還蔓延到眼裡去了,她在梳妝檯前由白芙幫著梳頭髮,他站旁邊問:「你想好了嗎?」

  當著白芙以及正收拾箱籠的新橙等,許融忽然不好意思,道:「你先別問,哪有這麼快。」

  林信倒也沒糾纏,站了一會,默默出去了。

  鬧得許融又覺得他怪可憐的。

  箱籠都放回了原位,新橙問她:「奶奶還要看別的嗎?我叫人搬來。」

  她以為這幾箱子是許融已經盤完了的,所以可以送走。

  許融懶懶搖頭:「不用,這會沒事,你們不用管我,出去逛逛吧。」

  這府里對丫頭們還是個新鮮地方,當下新橙高興地答應了,轉身出去。

  許融自己呆坐了一會,但她沒一直閒著,因為府里還沒完全整治好,還有一些邊角的小問題要她過問,她處理了兩趟,也就到了晚膳時分。

  林信從他那邊的屋子出來。

  一頓晚膳用得寂靜無聲,又暗潮洶湧。

  許融控制著不要往對面看,但又無可避免地要瞥到兩眼,她一直知道林信生得好,專挑著林定與韋氏的優點,不論他的性情歪沒歪過,相貌是一點也沒有歪。

  從前這好與她是無關的,她也不曾十分在意,但以後……

  她努力把眼神拔回來。

  就忽然心情有點好。

  晚膳過去就是洗浴。

  剛洗好出來,許融考慮著是坐一會還是直接上床,外面又傳來白芙欣然的聲音:「世子。」

  他又過來了?

  許融不由探頭看了看,果見他低垂著頭走了進來。

  到她跟前時,才將頭擡起來,玉雕似的五官,眉心微蹙,顯出兩分憂鬱。

  許融感覺扛不住,靈機一動,不等他問,搶先道:「我還要再想想。」

  「我想好了。」林信卻道。

  許融:「……啊?」

  「你不是總覺得比我大,想做我姐姐嗎?」

  林信說出這句話時的表情極不情願,但又像是下了狠心,逼著自己道,「你別走,我認你,以後我們私下就以姐弟相稱,這樣總可以了吧?」

  許融說不出話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也不過是一個小玩笑,沒想到他會以這麼一種走投無路逼上梁山的模樣重提出來。

  許融有點發慌。

  不是,那什麼……她感覺騎虎難下。

  「還不行嗎?」林信急了,起誓般加重語氣道,「你放心,我絕不碰你。」

  話趕話到這個地步,許融相信他的誠意。

  有過往三年為信用打底,她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可問題是……她沒這個意思啊!

  眼看他因得不到答覆,還要開口,搞不好真能給她立個誓,許融終於忍無可忍道:「那倒也不必。」

  林信:「……」

  林信眼神驟變。

  許融話出口以後瞬間後悔,便往後退,退得很快很急,但再快沒快得過林信,她肩頭一緊,被制住。

  許融唯一能做的是腰向後傾,儘量避開他,但很快她就發現這個姿勢更不妙。

  她所有讓出的空隙都被他俯身占據,他也洗浴過了,周身氣息清新,眼神閃亮含笑:「是你說不必。你又怕什麼——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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