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2024-08-21 10:10:23
作者: 溪畔茶
兩個人在外面走了一圈後, 重新回到了展家小院。
來娣正站在門前,往外眺望著,見到他們回來, 忙往外走了兩步,看看展見星, 又看看朱成鈞, 欲言又止。
展見星走過去, 把她往角落裡拉了拉, 道:「說吧。」
來娣小心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朱成鈞, 見他沒有跟過來,才小聲道:「二哥,娘說你考中了秀才?」
展見星搖頭:「還不算。我還有兩場要考,能不能中,要到八月全部考完了才知道。」
來娣帶著希望道:「但是爹也說你中了, 我看爺奶都沒反駁。」
「如果我接下來半年不出什麼事的話,應該算中了。」展見星謹慎地道,「但是這樣的話不能往外面去說, 別人會以為我們狂妄。」
來娣連忙點頭:「我知道,朱老爺還想找你麻煩呢,可不能叫他抓著把柄。」
她臉還沒洗, 帶著些泡過淚水又被風吹乾的皴皺,但微紅的目中已經泛起了喜悅:「二哥, 你做了秀才,那我是不是就是秀才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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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見星微怔之後, 點點頭。
「那我是不是就能說個好一點的人家了?」來娣進一步問她。
展見星道:「——應該是。」
來娣便笑了,又道:「二哥,你別覺得我一個女娃兒主動想這個,不要臉。你和大哥是男人,不想幹活就可以不幹活,想讀書就可以去讀書,我都不行,我要敢鬧著不幹活,奶就不許我吃飯,我娘雖然幫我,但她沒給我生個弟弟,在家裡說話也不硬氣。」
她說起這些,展見星心就軟了些,道:「你沒比我差什麼。」
「二哥,你比大哥好多了,大哥可不這樣想,他覺得他是展家的根,可了不得了,我們一起出去拔草,才拔了兩根他就跑了,爺奶看在眼裡,一句也不說他。」來娣抱怨了兩句,才接著道,「二哥,我之前說那些話,你別生氣,其實我知道我配不上王府的貴人,就是在這個家呆得太累了,娘一說,我才動了心。我知道做妾要受大房的氣,我不怕,反正在家也是受氣,去給貴人做妾,好歹不用幹活了。」
她說著話,靈活起來的眼神瞥著展見星,展見星知道她的意思,乾脆地斬斷了她又伸出來的試探,「別想了,受氣是小事,丟命呢?」
來娣道:「哪有這麼可怕,你在府里,照看我些就行了。」
「我難道能一直在嗎?」
來娣被反問得茫然:「為什麼不能?」
「我只是做著九爺的伴讀,並不是賣身進了王府,哪天他不需要伴讀了,我自然就該走了。」
來娣忙道:「二哥,那你多巴結他些,在王府里多好呀。」
展見星搖搖頭:「有手有腳的一個人,怎能總想著攀附別人?來娣,你也是,你雖然是個女孩家,但你既想嫁人,就該光明正大地與人做個正頭夫妻。你還沒許人家,這幾個月暫時也不要著急了,等我院試的成績出來,要是中了,再讓三嬸幫你去打聽打聽。」
來娣聽他口氣斬決,只好死了進代王府的心,想到自己的身價很快要提了,她倒也不怎麼難過,噘了下嘴道:「好吧,我去和娘說一聲。」
說完腳步輕快地走了。
朱成鈞在這時走了過來,帶著一種十分寬宏大量的表情,向展見星道:「你不用巴結我,我也讓你一直跟在我身邊,怎麼樣?」
他那個距離居然是能聽見這邊說話的。
展見星無語片刻,敷衍道:「哦,多謝九爺了。」
她轉身跟著來娣往院裡走,堂屋裡此時安靜了不少,看來是已經吵出結果了。
不用問,從展三叔得意洋洋的表情就能看出來他大獲全勝了。
他還勸說展大伯:「大哥,你不要發愁,星哥兒中了秀才,大富不也是秀才的哥哥了?沒聘禮也有人上趕著想嫁。」
展大伯爭輸了,丟了長房的顏面,臉色陰鬱,不肯理他,田氏想得開些,一拍巴掌:「是這個理!」
就不說話了,兩眼放光地坐那想起事來,估計是琢磨著有哪家的閨女「上趕」著想嫁來。
展大伯失掉了臂膀,孤掌更加難鳴,終於徹底敗倒。
展見星見問題已經解決,便藉口讀書要走,道:「祖母,祖母,大伯父大伯母,三叔三嬸,我四月里就要應府試,時間很緊,還有不少問題要請教先生,等考完了,我再回來。」
不等展老爺子展老太太說話,展三叔先熱情地道:「你去吧,讀書要緊!朱老爺的事你再不必操心,都包在三叔身上,什麼告不告的,傻子才聽他的話呢。」
展大伯沉了臉。
展三叔哈哈笑道:「大哥,我忘了,你別往心裡去,我可不是說你傻。」
展大伯臉仍沉著,朱成鈞卻忽然於此時道:「為什麼不告?去告。」
他來了這麼大一會功夫,進進出出,頭一遭對著展見星之外的展家人出聲理睬,展家諸人一時都愣住。
展三叔尤其受寵若驚,站起來陪著笑道:「爺,我們都已回過味來了,您放心,我不告,我們家人也不告!我們跟朱老爺雖是一個村住著,但他眼大心高,從沒和我們有過來往,您要還是惱怒,只管放手對付他,我們家再沒二話。」
朱成鈞道:「我是土匪嗎?什麼對付不對付。」
展家人:「……」
——你比土匪可怕啊。
「我叫你去告朱老爺。朱老爺的兒子科場舞弊,朱老爺本人意圖誣陷,這兩個人上樑不正下樑歪,聯手干涉掄才大典——」朱成鈞慢慢道,「他們不該告嗎?」
他將一個人望住時,有種凝著的霸道,展三叔在他的目光之下不覺就點了頭:「該,該——啊?」
他回過神來結巴了,「我我告朱老爺?!」
展見星也驚著了,一個縣試而已,朱成鈞就能給他倒霉的同姓朱老爺扣上「干涉掄才大典」的罪名,這要成立,能直接把朱老爺送上菜市口!
她忙道:「九爺,不至於此。」
朱成鈞道:「怎麼不至於?我又沒冤枉他。」
展見星倒也不是心軟,要不是鐵柱報信,這會兒前程盡毀的就是她了。
她只是道:「九爺,但以我三叔的出身,他說不出來這種話,到縣衙里,袁縣尊一聽就能聽出不對,反而橫生枝節。」
朱成鈞想了想,似乎有理,才向展三叔道:「那好吧,你自己看著說。」
展三叔十分忐忑:「爺,我們跟朱家——我們比他家差遠了,去告他,他肯定會報復我們的。」
「那你就告訴他,是我叫你告的,他不服,叫他來找我。」
有代王府撐腰!
展三叔的腰立馬就直起來了:「那行!」
不但行,一想到可以斗一斗村裡有名的大戶,展三叔那顆本來就不很安分的心還激動地跳了起來,搓著手,按捺不住地走了兩步。
展老爺子坐不住了:「老三,你可別亂來。」
「哎呀,爹,我有數,你老人家別管。」
接下來,就是展家內部商量怎麼斗大戶的問題了,展見星和朱成鈞沒再多說,說了反而壞事,以一般正直些的地方官來說,倘若發現案件里有來自更高層的外力插手,那其實反而會稍微偏向弱勢的那一方。
展家以最樸實的農家面貌去告狀,話說得越粗陋,越容易讓人忽視展見星背後所牽連的代王府勢力,坐堂官的同理心也就越容易被激起來。
畢竟十年寒窗,誰是容易讀出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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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後,展三叔帶著展老爺子,往縣衙門口一跪,遞了狀子。
展老爺子實在是不想來,拗不過兒子死拉活拽把他拖了來,展三叔哄他道:「爹,不要你老人家說話,你就去就行了,話都我來說!」
展老爺子氣道:「那你非叫我去做什麼?」
展三叔理直氣壯道:「你去了,縣尊才能更同情我們家啊,你看我身強力壯的,往那一跪,不像個樣,你老人家一跪,那就不一樣了,縣尊一看,哎呀,這家人真可憐,朱老爺真不像話!」
要不是展老太太雖然年歲大了,也算女眷,跑縣衙來不太好看,他能把展老太太都拖來。秉著一顆本就有的不安分想搞事的心,展三叔以自己的精明安排了一切,得到了袁知縣的重視,因又涉及縣試要事,袁知縣當天就讓衙役下鄉把朱老爺給傳來了。
判案的過程沒什麼可說的,前因後果俱全,滿村人都可以作證朱老爺確實去了展家,賴也賴不掉,因為展家人及時出首,沒有造成嚴重後果,袁知縣就發了個公允的判決——當堂打朱老爺四十大板,他原來要用來收買展家的五十兩銀子,作為賠償,賠給展家人。
自家快到手的小秀才無恙,五十兩還仍舊落袋,展三叔歡喜地咚咚直磕響頭,又喊了無數聲「青天大老爺」。
堂上還在一五一十地打著朱老爺的板子,外面圍了一圈看熱鬧的百姓,隱在其中的展見星沒有興趣再聽朱老爺殺豬似的哀嚎聲,拉一拉身側的朱成鈞,道:「九爺,天不早了,該回去了。」
他們是中午抽空跑出來的,還得回去上課。
回去的路上,展見星若有所思。
朱成鈞道:「你想什麼?」
展見星道:「想九爺的用人之道。」
朱成鈞沒明白:「啊?」
「我只想到借用大伯與三叔在利益上的矛盾,但沒想到還可以進一步借三叔的力,去還擊朱老爺。」展見星回想著剛才公堂所見,認真地琢磨著,道,「世上有好人惡人之分,但原無不可用之人,只看有沒有用對地方。」
倘若是她剛來大同時,遇到這種事,恐怕只會和展家人針鋒相對地大吵,現在她以為自己長進了一些,但一對比,才會發現仍然不足。
「你繞這麼大彎子幹嘛?」
朱成鈞忽然把臉伸到她面前來了,淺色瞳眸裡帶著得意:「想誇我,就直說,我聽著呢。」
「……」展見星本來真想夸兩句的,這下被堵回來了,乾乾地道:「我沒有。」
「你有。」
「沒有。」
「你就是有,快誇我。」朱成鈞伸手扯她的臉,「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厲害?」
展見星不堪其擾,拍他的手閃躲著,臉被扯著,她話也說不清楚了:「哪有人這樣所自己的,泥慫手——」
「你所了我才慫。」
居然還學她說話!
展見星掙不過他,臉頰都叫扯疼了,只好敗下陣來:「——是。」
雖然只有一個字,朱成鈞還是大方地收了手,見展見星帶點賭氣地走到旁邊另一邊去揉臉,他甚覺滿意——滿意什麼,他其實不知道,不過這個同伴一直陪在身邊,想捏他就可以捏他,這個感覺就是讓他舒心。
他沒有別的要求,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下去,就可以了。
作者有話要說:
蜜月期了這麼久,我掐指一算,是時候吵一架了。
~~
可能涉及qiu禁play,害怕地抱住泥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