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內亂

2024-08-20 17:08:42 作者: 方白羽

  第70章 內亂

  另一邊施百川、袁摧花、魏東海、屠十方、冷無情五人,步步逼近端坐不動的孫妙玉,五人強大的氣場相互激盪,使包圍圈中憑空颳起了一陣狂風,將孫妙玉的長髮衣袂,激盪得順風飛舞,使她看起來飄飄然似要乘風而起。雖身處漩渦中央,孫妙玉依舊淡定如常。面對魔門五大高手的步步進逼,她好整以暇地理理鬢邊亂發,突然莞爾一笑:「好大的風,連我的頭髮都給吹亂。大名鼎鼎的魔門長老,難道就這點本事嗎?」

  魔門長老很少聯手對敵,更從未受到過如此奚落。就聽袁摧花一聲暴喝,迎頭一杖便砸向孫妙玉頭頂。她的脾氣一向暴躁,最見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托大,所以一出手就是殺招。龍頭杖重重砸在孫妙玉面前的木桌上,將木桌砸得木屑紛飛,支離破碎,可惜在龍頭杖落下前,早已不見了孫妙玉的身影。

  原來孫妙玉趁著五人的包圍尚未完全合隴,先用言語激袁摧花動手。袁摧花這一杖,頓時破壞了五人天衣無縫的聯合。趁著龍頭杖尚未落下的一瞬,孫妙玉已如一道虛影直撲身後的魏東海,人未至,飄飄衣袖已如流水般源源不斷地傾瀉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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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東海厲聲怒吼,勢大力沉的開碑手連連拍出,誰知柔弱至極的流雲袖,正好是剛猛無匹的開碑手的克星,魏東海一連拍出十餘掌,皆如擊在了空處,令他胸悶難忍,差點脫力。而流雲袖的綿綿陰勁卻不斷侵入體內,震得他身不由己連連後退。眼看就要傷在無孔不入的流雲袖下,他身旁的屠十方與冷無情連忙出手相救,替他擋下了大半突襲。

  孫妙玉暗嘆一聲可惜,身形一轉撲向另一邊的施百川。只見施百川一柄蘸滿毒汁的判官筆上下翻飛,這位以詭計多端著稱的魔門長老,判官筆上的修為竟也不弱。

  孫妙玉正待痛下殺手,只聽耳邊風聲倏然而至,一把無柄菜刀打著旋飛了過來,直飛向自己咽喉。孫妙玉低頭讓過菜刀,那菜刀立刻又倒飛了回去,停在了殺人名廚屠十方手中。孫妙玉這才看清,那菜刀原來帶著一條細長的鐵鏈,鐵鏈一頭就系在屠十方的手腕上。

  被屠十方這一阻,孫妙玉想儘快打倒施百川的計劃又告落空。這時冷無情的長劍如毒蛇吐信,悄沒聲息地刺向了孫妙玉身後的空處。這一劍看起來刺偏了一尺有餘,但孫妙玉卻面色微變。原來正面的袁摧花龍頭杖再度襲來,她若照習慣後退躲閃,正好就要撞到冷無情的劍上,無奈之下,她只得用長袖硬接了袁摧花一杖。直到這時她才知道,交過手的五名魔門長老中,以沉默寡言的冷無情最為陰險,武功也最高,果然是不叫的狗最會咬人。

  這邊孫妙玉在五名魔門長老的圍困下陷入苦戰,那邊巴哲與舒青虹卻將項飛雲逼得連連後退。屋檐上掠陣的風渺渺見項飛雲吃緊,一聲長笑凌空掠下,替他擋下了舒青虹。巴哲背負著雲夢香與項飛雲對戰,雖然他的刀比對方的劍更快,但身形步伐卻不及對方靈活,如此一來只能勉強自保,暫時不落下風。

  十人分做三處斗在長街中鬥了起來,孫妙玉武功雖高,但要在短時間內突破魔門五個長老的圍攻,一時間還力有不逮;巴哲雖身負雲夢香,尚能與項飛雲戰個旗鼓相當;只有舒青虹武功最弱,在輕功超絕的風渺渺不斷進逼下,只能邊戰邊退,顯得十分狼狽。

  孫妙玉心知纏鬥下去,對己方越發不利,她無奈之下只得兵行險著。拼著身受魏東海開碑手一擊,衣袖如長蛇飛舞,捲住了袁摧花的龍頭拐,隨著來勢往右方一帶,剛好迎上屠十方的飛菜刀。趁著二人兵刃相擊一愣神的當兒,她已從二人中間穿了過去,同時流雲袖隨手後擊,屠十方與袁摧花後心同時中招,身不由己向前衝出數步,最後失力仆倒在地。

  孫妙玉雖然重傷屠十方與袁摧花,但後心吃了魏東海一掌,胸中也是一陣氣血翻滾,差點當場吐血。她將已經衝到嗓子的熱血強咽下肚,立刻撲向風渺渺。風渺渺不敢抵擋,忙丟下舒青虹逃了開去。孫妙玉一聲輕喝:「跟我走!」

  舒青虹忙緊隨孫妙玉身後向外衝去,巴哲立刻揮刀斷後,三人邊打邊走,眼看就要衝出長街,前方開路的孫妙玉突然停了下來。只見正前方的街口,上百名黑衣教徒手執強弓勁弩指向長街中央,黑黢黢的箭鏃在暮色中閃爍著幽幽的寒光。原來在七大長老之外,還有另一重包圍。

  雖然這些弩弓傷不了孫妙玉,但卻能威脅到舒青虹母女的安全,孫妙玉自忖在這些強弓勁弩之下,自己實在無力保護弟子周全,她不禁回頭對追上來的魔門長老嘆道:「想不到你們竟然能無恥到如此地步。」

  項飛雲臉上有幾分尷尬,施百川卻若無其事地嘿嘿笑道:「孫居士武功蓋世,曾以一敵四力戰本教四大光明使,咱們實在沒有把握將孫居士留下,所以只好出此下策。只要你束手就擒,隨咱們去面見寇門主,咱們自會讓你的兩個弟子平安離開。」

  孫妙玉正在為難,就聽舒青虹從容道:「師父,你和巴哲帶香香先走,不用管青虹。從魔門今日的行事來看,已經證實寇焱武功已失,魔門中無人再是您老的對手。只要你平安突圍,他們顧忌你的報復,絕不敢為難弟子。」

  孫妙玉略一沉吟,暗贊舒青虹心思敏捷。她眼含煞氣從魔門七大長老臉上緩緩掃過,對七人一字字道:「我現在就將青虹託付給你們七人,如果她受到任何傷害,我將用你們七人給她陪葬,除非你們永不落單,不然就要好好照顧我的弟子。」說完她轉向巴哲,「咱們走!」

  舒青虹親了親巴哲背上的女兒,叮囑道:「香香聽話,跟巴哲師叔和祖師奶奶先走,你要是想救媽媽,就跟祖師奶奶先學好武功。」

  小女孩懂事地點點頭,目光從魔門七長老臉上一一掃過,恨恨道:「我記下他們的模樣了,他們要是敢欺負我媽媽,香香定會為媽媽報仇!」

  孫妙玉身形如飄飄白鷺飛向街口,呼嘯而來的箭雨在她長袖揮舞下,紛紛向兩邊散開,巴哲手舞彎刀緊跟在孫妙玉身後,轉眼便衝到了弓箭手中間,在此起彼伏的慘呼聲中,魔門教眾紛紛向兩旁讓開,只見孫妙玉與巴哲如兩道閃電,突破魔門教眾的包圍,轉眼便消失在茫茫暮色之中。

  魔門幾個長老面面相覷,沒想到精心布置的包圍圈竟然困不住孫妙玉,反而還讓她重傷了袁摧花與屠十方。幾個人臉色十分凝重,心中都在奇怪門主為何不敢應戰。

  舒青虹目送著女兒平安離開後,回頭對魔門眾長老從容道:「幾位長老,雖然你們沒能留下我師父,不過能將我留下,你們也勉強可以交差。就請帶青虹去面見寇門主吧。」

  袁摧花與屠十方均傷在孫妙玉手中,心中對舒青虹自然十分氣惱,袁摧花抬手一杖便砸向舒青虹肩胛,嘴裡喝道:「我先斷你一隻手,再帶你去見門主。」

  舒青虹連忙側身閃開龍頭杖,不想袁摧花不依不饒,一杖橫掃跟蹤而至。這時突見一旁有劍光斜斜飛出,挑開了剛猛無匹的龍頭杖。袁摧花定睛一看,卻是沉默寡言的冷無情,她不由怒喝:「死矮子,為何阻攔本夫人?難道你真怕了孫妙玉?」

  冷無情身材不高,最忌諱別人說他矮,一聽這話臉上黑氣一閃而沒,冷冷地盯住了袁摧花。施百川見狀忙攔在他身前,左右一揖,賠笑道:「大家都是教中兄弟,萬不可因為些許小事就傷了和氣。今日咱們沒能留下孫妙玉,還是想想回去怎麼向寇門主請罪吧。」

  袁摧花龍頭杖一頓,對施百川質問道:「咱們若人人盡力,那孫妙玉也不會輕易就脫身。老身想知道,你們幾個為何不盡全力,故意讓孫妙玉輕易逃逸?」

  施百川一窒,一時無語以對。這時舒青虹款款笑道:「我知道是為什麼。」

  袁摧花詫異問:「你知道什麼?」

  舒青虹笑道:「因為避而不戰,這不是寇門主一貫的為人和秉性,所以施長老心中已有所懷疑。再說他們若拼盡全力,就算能留下我師父,只怕魔門七大長老,也沒有幾個能活下來。施長老、冷長老、項長老都是老奸巨猾之輩,自然不會與我師父拼個兩敗俱傷。」

  袁摧花只是脾氣暴躁,人卻不笨,被舒青虹這一提醒,立刻就猜到了同伴的心思。她轉頭望向施百川:「施長老,是不是這個原因?」

  施百川尷尬地咳嗽了一下,卻沒有回答。一旁的項飛雲壓著嗓子小聲道:「不錯!袁長老想想,咱們自從舉事後,有多久沒見過門主了?這次又突然令咱們伏擊向他挑戰的孫妙玉,難道你不覺得奇怪?」

  幾個長老交換了一個眼神,就見彼此眼中都有同樣的狐疑。舒青虹見狀笑道:「幾位長老還是帶我去面見寇門主吧,雖然你們沒能留下我師父,拿我也可勉強交差,又可趁機面見門主,以解心頭之惑。」

  施百川看看眾人並無異議,便對舒青虹笑道:「那咱們就委屈姑娘了,只要你乖乖聽話,咱們也不會為難你。」說著對幾個同僚點頭示意,眾人立刻押著舒青虹,匆匆回府衙復命。

  此時天色已墨,府衙早已掌燈。由於魔門七大長老在教中地位崇高,所以無須通報便帶著舒亞男進了府衙。幾個人來到大堂,就見明月從內堂匆匆而出,見眾人押著舒亞男進來,不禁詫異萬分,見幾人不像是經過生死惡戰,他皺眉問:「幾位長老可是讓孫妙玉跑了?」

  項飛雲拱手道:「咱們正是回來向門主請罪,咱們雖然沒有留下孫妙玉,卻抓住了她的弟子。從她身上也許可以查到孫妙玉的下落,請明月使替咱們通報門主。」

  明月皺眉道:「門主早已歇息,幾位長老就不要拿這點小事來驚動他老人家了。」說著他轉望舒青虹,立刻就認出是自己以前曾經救過的女子。他若無其事地微微一笑:「這位姑娘你們就交給我好了,門主那裡我自會替你們解釋。」

  項飛雲與施百川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沉聲道:「咱們未能完成門主交代的使命,當在第一時間當面向門主請罪,請明月使替咱們通報。」

  明月笑著點點頭:「好!你們稍等,我替你們通報。」說完轉身便進了內堂。幾個長老靜靜地等在大堂中,心中忐忑不安。寂靜中突聽舒青虹小聲道:「你們肯定見不到寇門主,這明月使心中有鬼!」

  施百川面色微變,澀聲問:「舒姑娘這樣說,可有什麼根據?」

  舒青虹幾年前就見過明月,那時他的眸子中正,看人的時候坦蕩無畏。方才她已發現對方目光閃爍,竟不敢正視自己,這在千門典籍中有過詳細分析,所以她才有此判斷。見幾個長老都在望著自己,她莫測高深地微微一笑:「我最近聽到一則謠言,說寇門主被千門公子襄廢去了武功,如果謠言屬實,他自然不會讓你們見到寇門主,說不定還會借寇門主的名義,讓你們繼續追殺我師父。」

  眾人十分驚訝,正待細問,就聽內堂步履聲響,明月已緩步出來,對眾人歉然笑道:「門主正在靜心練功,不想被俗事打攪,只令屬下給幾位長老傳令,三天之內務必將孫妙玉擒來見他,若無法生擒,擊斃也可。」

  眾長老若沒有舒青虹先前的提醒,對明月所傳的口令也不會懷疑,現在卻是盡皆變色。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最後還是由最得寇焱寵信的項飛雲開口問:「如此大事,咱們得當面向寇門主請示,請明月使再通報!」

  明月面色一沉:「你們這是信不過我?」

  「不敢!」項飛雲沉聲道,「明月使乃門主親傳弟子,咱們豈敢冒犯?不過最近坊間有謠言稱,門主被千門公子襄所傷,武功盡失。雖然這謠言荒誕不經,想那公子襄完全不會武功,豈能傷到門主?不過作為追隨門主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兄弟,聽到這謠言難免會對門主的健康感到擔心,所以還請明月使讓我們見見門主,以安大家之心。」

  明月面色微變,冷冷道:「你們這是在逼迫晚輩了?如果一則謠言就能令你們罔顧上下尊卑,擅闖禁地騷擾門主靜修,那明月只好捨身阻攔。」說完衣衫無風而鼓,竟是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幾個長老面面相覷,一時難以決斷。雖然眾人已懷疑明月所說的一切,但萬一他所說屬實,眾人若強闖進去,豈不是冒犯了門主?而寇焱對冒犯他尊嚴的部屬處罰最為嚴苛,幾個長老誰都不敢擔這個責任。眾人正在躊躇難決,突聽身有有人高聲問:「我要立刻見到門主,這該無須通報吧?」

  眾人回頭一看,就見一個衣衫落拓破舊的年輕人由外大步進來。雖然他的臉上滿是風塵,卻依舊掩不去天生的自負和狂傲,眾人一見之下大喜過望,紛紛上前見禮問候。原來此人竟是失蹤多日的魔門少主寇元傑!此刻他的臉上少了幾許輕狂,多了幾分睿智和成熟。

  面對眾人的詢問,寇元傑一聲嘆息:「一言難盡,以後有機會我再向諸位長老稟報。」

  明月在片刻的驚詫之後,也連忙上前拜道:「屬下參見少主,上次是屬下保護少主不力,致少主墜崖失蹤,屬下罪該萬死!幸虧少主平安回來,不然屬下會永遠愧疚於心!」

  「與你無干,不用自責!」寇元傑抬手示意明月起來,淡淡問,「我失蹤多日,心中掛念父親,想立刻就見到他老人家,這不用通報吧?」

  「那是自然!」明月立刻笑道,「少主快請!門主見到你平安歸來,不知會有多麼高興呢!」

  幾個長老正想跟著進去,卻被明月抬手攔住道:「幾位長老請留步,門主父子團聚,肯定不希望有外人打攪,還請幾位長老諒解!」

  寇元傑也回頭對眾長老道:「眾位長老,方才我在外面已聽到你們的對話,待元傑見過父親,自會與你們通報,請在此稍候。」

  幾個長老聽寇元傑如此說,只得在門外停步,目送著他隨明月進了內堂。

  內堂幽暗寂靜,幾乎看不到燈火。寇元傑在明月帶領下,走過彎彎曲曲的長廊,最後來到一間靜室前,明月搶先一步高聲稟報:「門主!少主回來了!」

  靜室門開,就見慧心使滿面詫異地推門而出。寇元傑立刻推開房門闖了進去,就見父親萎靡不振地半坐在榻上,臉上滿是驚詫。寇元傑忙拜倒在地,哽咽道:「爹!孩兒不孝,讓您老擔心了!」

  寇焱神情複雜地打量著兒子,哆嗦著嘴唇半晌無語。寇元傑見房裡還有淨風和力宏二人,立刻對他們一揮手:「你們先退下,沒有命令不准進來!」

  淨風與力宏對望一眼,遲疑著沒有挪步。寇元傑正要出言呵斥,寇焱忙擺手道:「他們不是外人,不用迴避。這幾天為父小恙,少不了要他們伺候。」

  寇元傑雖然對父親的話有些奇怪,但對他的健康更為關心,忙問:「爹爹哪裡不舒服?」

  寇焱擺擺手:「不是什麼大病,就是因為擔心你,練功岔了氣而已,過兩天就沒事了。現在你既然平安回來,為父也就放心了。如今天色已晚,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寇元傑見父親神情疲憊,只好將千言萬語壓下心頭。想起幾個長老的囑託,他又道:「外面七位長老正要當面向父親請罪,他們沒有留下孫妙玉,只抓到了她的女弟子,正想請示爹爹如何處置?」

  寇焱想了想,懶懶道:「這事就交給你來處置吧,為父累了,要早點休息。」

  寇元傑見父親萎靡不振,只當是練功岔氣後精神不濟,只得叮囑兩句後告辭離開。待他被明月送出去後,守在門外的慧心和留在房內監視的淨風、力宏才長舒了口氣,不過三人很快又為更大的麻煩憂心忡忡。寇焱雖然害怕四人鋌而走險對兒子不利,所以匆匆將兒子打發走。但這事能瞞多久,三人心中都沒有底。

  片刻後明月回來,就見寇焱已被點了昏睡穴。淨風憂心忡忡地對他道:「咱們還是儘快離開此地吧!如今朝廷四路大軍直逼許昌,咱們留在這裡,就算能瞞過一時,遲早也會玉石俱焚。」

  「是啊!」慧心也道,「如今那幾個老傢伙已有所懷疑,咱們總不能讓他們永遠不見門主。況且少主又突然回來,咱們沒法再隱瞞下去。阿月,快拿主意吧!」

  四人中以明月心思最為縝密,因此最得同伴信任。明月原本是想用失魂丹徹底控制寇焱後,待除掉教中異己後再讓他禪位於自己,自己成為魔門新的主宰。但寇元傑的突然回來打亂了他的計劃,他在房中緩緩踱了兩個來回,一個新的想法又冒上心頭。他停在寇焱面前,突然展顏笑道:「咱們手中有朝廷最想除掉的反賊和梟雄,為什麼要輕易放手?如果咱們將他獻給朝廷,你們說咱們能否就此改換門庭,從此一步登天?」

  淨風、力宏、慧心三人面面相覷,一臉驚訝。三人從小在魔門長大,受其影響,潛意識中早已將朝廷當成妖魔鬼怪,即便做下這等犯上作亂的大事,也從沒想過要投靠朝廷。聽到明月這話,三人一時間還轉不過彎來。

  明月見三人滿是驚詫和疑惑,便耐心解釋道:「咱們既然背叛了魔門,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恐怕也逃不過魔門陰魂不散的追殺。這天底下也只有朝廷有實力,可以保護咱們不受魔門威脅。咱們既然背叛了寇焱,就只有找一個比魔門更有實力的東家,才能真正安全。」

  淨風、力宏、慧心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慧心遲疑道:「咱們就算將寇焱獻給朝廷,可朝廷會放過咱們嗎?咱們可是從小就在魔門長大,又是教中地位尊崇的四大光明使,朝廷對魔門教徒一向是斬盡殺絕,我怕……」

  淨風、力宏臉上也閃過同樣的擔憂。明月從容笑道:「咱們從小受寇焱蒙蔽,一直視朝廷為妖魔鬼怪。不過這些年來,咱們也算是在江湖上有所閱歷,其實朝廷跟江湖上的幫會門派沒什麼兩樣,都是些利慾薰心的傢伙組成的組織,一切行動準則皆是以維護自身的利益和統治為首。咱們若將寇焱獻給朝廷,為了給後人做個榜樣,朝廷不僅不會殺咱們,還會給咱們高官厚祿。再說咱們對魔門知根知底,就算是為了對付魔門餘孽,朝廷也會對咱們委以重任。如今寇元傑已經回來,咱們肯定瞞不了多久,就算是賭,咱們也要賭一把命運。」

  三人沉默無語,半晌後淨風澀聲問:「你想怎麼做?」

  明月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咱們既然決定賣身投靠,就要找一個好主子。如今朝堂上,福王勢力最大,且又禮賢下士,英名遠播。咱們若能投到他的門下,定然是前途無量。」

  力宏遲疑道:「可是,福王遠在京城,咱們怎麼才能投到他的門下?」

  明月從容道:「咱們既然決定反出魔門,就乾脆把事做絕。明日一早待寇元傑來給他老子問安時,趁機將他也拿下。然後咱們立刻出城,你們將寇焱父子藏到隱秘所在,我立刻趕去京城面見福王,跟他談妥條件後再傳書給你們,你們再將寇焱父子押來京城。魔門一下子失去主心骨,自然分崩離析,幾個老傢伙對咱們也就構不成威脅了。」

  聽到明月如此瘋狂的計劃,幾個人心中都十分震撼。淨風沉吟良久,遲疑道:「福王地位尊崇,你如何能見到?又如何讓他相信咱們的誠意?」

  明月從容一笑:「這個你們無須擔心,我自有辦法。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下定決心,明日便做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搏!不成功,便成仁!」說著他緩緩伸出手,環視著三個同伴。淨風三人遲疑片刻,終於還是緩緩伸出手,與明月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府衙大堂之上,寇元傑對等候消息的幾個長老道:「爹爹只是小恙,諸位長老不必擔心,如今爹爹已歇息,大家先回去吧。」

  眾長老聽寇元傑已見過門主,自然不敢再強見寇焱,紛紛告辭離去。項飛雲指著舒青虹問:「她怎麼處理?」

  寇元傑沉吟道:「交給我好了,讓我來處理。」

  寇元傑在教中雖無職位,卻是寇焱的獨子,所以被教眾理所當然地奉為少主。眾長老正愁舒青虹是個燙手山芋,殺之不敢,放之不甘,不知如何處置才好,見寇元傑主動攬過重擔,自然求之不得,立刻將舒青虹交給了他,然後紛紛告辭離去。

  寇元傑示意兩個教兵將舒青虹押到府衙後的牢房,牢房中原本有許多犯人,不過在魔門占領府衙後全部都放了,如今牢房中空無一人,顯得尤其陰森。兩個教兵點亮牢房中的燈籠,才稍稍驅散了牢房中的森森寒意。

  寇元傑留下一個教兵在牢房外看守,然後打量著舒青虹臉頰上的水仙花,突然問:「幾年前有個女老千在江南一帶神出鬼沒,與千門公子襄一起做下過不少大事,那就是舒姑娘吧?」

  舒青虹心中一顫,臉上頓時變色。不是因為寇元傑認出了自己,而是因為她拼命想忘記的過去,像傷疤一樣突然被人揭開,讓她痛得毫無防備。木然半晌,她澀聲道:「不錯,那時候我叫舒亞男。」

  寇元傑湊近一步,仔細打量著舒青虹的眼眸,從那裡他看到了他想看的東西。他突然無聲一笑:「如果我沒猜錯,舒姑娘最終也是讓公子襄給騙了,從你的眼眸中我能看到你靈魂深處的痛苦。」

  舒青虹嘴角一顫,緊抿雙唇沒有說話。這本能的反應沒有逃過寇元傑的眼睛,他莞爾笑道:「如此說來,我們應該有許多共同語言。不瞞你說,公子襄也是我的仇人,所以我才會派人打探與他有關的一切消息,也才知道他曾與一個臉頰上有花的女老千往來密切。你與他相處日久,可否告訴我公子襄是個什麼樣的人?」

  舒青虹神情稍稍平靜,淡然道:「寇公子既然視公子襄為平生最大的仇人,難道還不知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寇元傑遺憾地搖搖頭:「說來慚愧,雖然我與公子襄有過多次交鋒,但我始終無法看透他的心思。比如前不久他率一萬沒上過戰場的新兵,孤軍北伐瓦剌,完全是自尋死路的瘋狂之舉。如今新軍營很久沒有任何音訊,多半已是全軍覆沒。他死就死吧,卻給我留下一個天大的疑團。舒姑娘對他知根知底,能否告訴我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要做如此瘋狂之事?」

  舒青虹聞言面色大變,身形一軟差點摔倒,趕緊扶住柵欄勉強站穩。雲襄率新軍營北伐瓦剌的消息,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她這是第一次聽聞。本以為已經忘記,但此刻心卻痛得陣陣抽搐。見寇元傑正奇怪地盯著自己,她強忍淚水澀聲道:「其實,他是個可憐人。」

  「可憐人?」寇元傑以為自己聽岔了,無論財富、權勢還是名聲都一個不缺的千門公子襄,居然是個可憐人,這豈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不過舒青虹臉上那種萬念俱灰的表情,又證明這不是笑話。寇元傑忍不住問,「為什麼說堂堂千門公子襄是可憐人?」

  「因為,他背負了他根本無法承受的重擔!」舒青虹神情恍惚地說道,「他總是將自己當成無所不能的救世主,總是想幫助更多的人。可惜,就算是神也無法背負天底下所有的苦難,所以,他註定要被這重擔壓垮。」

  寇元傑若有所思地回味著舒青虹的話,突然有些明白了。他臉上的疑惑漸漸變成發自靈魂深處的震撼,仰望虛空喃喃自語道:「原來……他果然是為了解大同之圍而率孤軍自蹈死地,為了什麼天下百姓,完全不顧自身安危。他……他竟然是跟我母親一樣的人!」

  想到母親,他心中沒來由一痛,只感到以前堅守的信念在動搖。見舒青虹神情淒楚,在強忍淚水,他心中竟生出一絲同情,連忙道:「你別擔心,新軍營只是暫時沒有消息,還沒有全軍覆沒。我的仇尚未得報,公子襄沒那麼容易就死。」

  聽到這話,舒青虹心情稍感安慰。見寇元傑眉頭緊鎖,她問道:「少主有心事?」

  寇元傑自語道:「這次我僥倖活著回來,本來是要帶一個人來見爹爹,誰知他不等我開口就匆匆將我趕了出來,真讓人奇怪。」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正望向牢門之外,望向守在牢門柵欄外那個身材瘦小、面容白皙的教兵身上。

  舒青虹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就見那教兵心虛地避開了自己的目光。她仔細打量那教兵的身材模樣,漸漸認出那是個女扮男裝的妙齡少女,她頓時恍然大悟,聯想到與寇元傑同時失蹤的天心居弟子,她立刻就猜到這少女的身份,忍不住試探道:「你是……柳姑娘?」

  那教兵臉上一紅,低頭拜道:「青梅見過師姐。」

  原來這女扮男裝的教兵,正是與寇元傑一起摔下山崖的天心居弟子柳青梅!舒亞男驚訝地打量著二人,心中既有些明白,又有些不解,遲疑道:「你們……」

  寇元傑上前握住柳青梅的手,對舒青虹坦然道:「舒姑娘既然跟天心居也有淵源,我也不妨告訴你。我喜歡柳姑娘,我才不管她是什麼身份。那次我在少室山弄假成真摔下山崖,在她奮不顧身跳崖救我的那一瞬間,我終於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也才終於知道人世間還有比權勢、地位,甚至比千古偉業更重要的東西。我們避開慧心他們的搜尋隱居深山,度過了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為了她,我不想再做什麼魔門少主,她也願意為我放棄天心居的清修。我這次帶她來見爹爹,就是想向爹爹表明心跡,誰知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爹爹趕了出來。」

  舒青虹見二人臉上洋溢著同樣的幸福,心中竟生出幾分羨慕,對面前這魔門少主的反感,在這一瞬間竟淡了許多。聽寇元傑說得奇怪,她不由問道:「你失蹤多日突然回來,你爹爹應該與你有說不完的話,怎麼會匆匆將你趕出來?」

  「我也覺得奇怪。」寇元傑皺眉將方才去見父親的經過仔細說了一遍。舒青虹聽完後面色頓變,急忙道:「種種跡象表明,你爹爹定是被人控制,已處在身不由己的危險之中,所以才匆匆將你趕走,這多半是為了保全你的性命。你爹爹是怕你看出破綻,會逼得控制你爹爹的人冒險動手。」

  經舒青虹這一提醒,寇元傑也立刻醒悟,回想方才去見父親的情形,他恍然大悟道:「是光明四使!難怪他們寸步不離守在我爹爹房中,難怪他們要阻止幾位長老去見我爹爹!」

  寇元傑說著便往外走,柳青梅忙阻攔:「你想幹什麼?」

  「我要殺了那幾個叛徒!」寇元傑一臉憤懣。柳青梅面色一沉:「你說過從今往後,再不輕易殺人。再說這附近的教徒,大多是他們的心腹,一旦動起手來,你有把握救出你爹爹嗎?」

  被柳青梅這一問,寇元傑漸漸冷靜下來,心知自己武功其實不及四位光明使中任何一人,就算聯合七位長老,也未必就有十足把握,況且七位長老是否會齊心協力幫助自己,還是個未知數。想到這他不禁躊躇難決。正為難間,就聽舒青虹款款道:「我師父就在許昌城中,寇少主何不聯合我師父,共同對付光明四使?」

  寇元傑斷然搖頭:「我爹爹一生驕傲,豈會接受他人恩惠?再說他已經敗給天心居一次,若再讓天心居的人救命,豈不是比殺了他還令他難受?」說到這他一咬牙,「現在我只有趁幾位長老尚未走遠,立刻請他們出手相救。這是咱們魔門的內務,請你們不要插手。」他轉向柳青梅,「你送舒姑娘先走,我辦完這件大事,再去老地方與你會合。」

  柳青梅心知他是不想讓自己去冒險,更不想讓自己父親因接受天心居的恩惠而難堪,她只得叮囑道:「那你自己千萬小心,無論成敗,都要活著來找我!」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久等。」寇元傑說著親自送二人出門,直到二人消失在長街盡頭,他才一聲高喝,「來人!」

  府衙外守衛的教兵忙應道:「少主有何吩咐?」

  寇元傑眼中閃過少有的冷厲:「你們立刻去追七位長老,令他們回這裡聽令!」

  三更時分,許昌城那占地極廣的府衙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隱約傳來的吶喊聲和廝殺聲幾乎驚起了全城的百姓,皆以為是官兵偷襲破城,但仔細聽聽卻又不像,因為許昌城四門反而靜悄悄毫無聲息。

  在離府衙不遠的一處高樓之上,孫妙玉背負雙手,遠遠眺望著府衙的騷亂。她的身後靜立著舒青虹和柳青梅,二人離開府衙時正好被隱在暗處打探虛實的巴哲發現,所以巴哲立刻就引二人來見師父。孫妙玉原本是想夜探府衙去救女弟子,聽她稟過魔門發生的變故後,孫妙玉也就樂得在此坐山觀虎鬥了。

  遠處的騷亂聲漸漸平靜下來,耳邊只聽到房屋燃燒的碎裂聲。舒青虹對魔門的內亂根本沒放在心上,只擔心留在樓下客棧中睡覺的女兒,醒來後見不到大人會不會害怕。巴哲則在一旁把玩著自己的馬刀,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只有柳青梅擔心寇元傑安危,心裡七上八下,聽騷亂聲已漸漸平息,她顧不得旁人的驚詫,跳出窗欞便往府衙方向飛奔。

  孫妙玉一來關心柳青梅安危,二來也想看看天心居老對手寇焱的下場,立刻跟著射出窗欞,越過重重屋檐向府衙方向飄飄而去;巴哲也應聲追了上去。舒青虹要照看女兒,只得目送著三人的身影轉眼消失在夜幕之中。

  府衙內除了零星的房屋還在燃燒,火勢已大半被撲滅,騷亂也漸漸平息。當孫妙玉尾隨柳青梅落到府衙後院的圍牆上時,就見後花園空曠處,十幾名魔門教徒散亂地圍成一圈,魔門七大長老也混雜其中,人群中央,寇元傑盤膝而坐,雙掌貼在雙目緊閉的寇焱後心,正為父親運功療傷。

  柳青梅見寇元傑平安無事,心中稍安,不敢打攪他替父親療傷,便在圍牆上靜觀。片刻後就見寇焱睜眼呼出一口長氣,慢慢醒了過來。寇元傑忙收掌問道:「爹爹感覺好些沒有?」

  寇焱點點頭:「好多了!那四個叛徒呢?」

  寇元傑恨恨道:「讓他們給逃走了!幸虧爹爹沒事,不然孩兒會含恨終身。」

  幾名長老也紛紛請罪,自責沒能合力拿下四個叛徒。寇焱沒有理會眾人,卻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立刻就看到俏然立在後院圍牆之上,白衣飄飄的孫妙玉和柳青梅。眾教徒已是驚弓之鳥,立刻拔出兵刃就要迎敵,卻被寇元傑高聲喝止。

  柳青梅見寇元傑在向自己招手,便紅著臉迎了過去。寇元傑也不理會眾教徒驚詫的目光,拉起柳青梅的手來到父親面前,坦然道:「爹爹,孩兒失蹤這段時間,就是跟柳姑娘在一起,她給了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所以我想永遠跟她在一起,希望爹爹成全。」

  寇焱皺眉盯著柳青梅背上的天心劍,問道:「她是天心居的弟子?」

  寇元傑點點頭:「不錯!她是我娘的弟子。」

  寇焱一聲長嘆:「難道這真是天意?難道天心居就是我魔門最大的克星?」

  「你錯了,應該說天心才是魔門最大的克星。」隨著一聲清冷的回答,孫妙玉已緩步過來,望著自己一生中最大的仇敵和對手,她眼裡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厲芒,「寇焱,你也有今天啊!如果你還是個漢子,就把胸膛挺起讓我一掌斃了,以告慰我妙仙師妹在天之靈!」

  四周傳來此起彼伏的兵刃出鞘聲,魔門教眾劍拔弩張地圍在孫妙玉四周,誰知尚未動手,就見孫妙玉身後撲出一個彪悍如狼的漢子,刀光閃爍中已撕開了眾人的包圍。眾人就見眼前白影一晃,孫妙玉已越過十幾名教徒的阻攔立在寇焱面前。魔門七大長老在先前的內訌中都已受傷,面對巴哲和孫妙玉這等勁敵,只能暗自叫苦。

  寇元傑閃身攔在了父親身前,擋住了孫妙玉去路。孫妙玉打量著他那依稀有幾分熟悉的面龐,澀聲道:「看在你娘面上我不殺你,滾開!」

  寇元傑搖搖頭:「我不會讓你傷害我爹爹。」

  孫妙玉一聲冷哼,長袖倏然卷出,將寇元傑盪開了一步。她正待擒下寇焱,突聽身後風聲倏然,卻是冷無情的劍蛇信般刺到,她只得丟下寇焱回身迎敵,與幾名魔門長老激戰在一起。

  寇元傑正想趁混亂將父親帶離險地,卻見父親滿臉通紅,眼淚鼻涕交泗而下,渾身顫抖不已,似在苦忍什麼。他見狀忙問:「爹爹你怎麼了?」

  「失魂丹!快給我失魂丹!」寇焱抓住兒子的手,聲嘶力竭地叫道。寇元傑面色大變,他知道失魂丹之毒,卻沒想到父親也中其毒。

  渾身骨髓痛癢難忍,寇焱不禁發出聲嘶力竭的嚎叫。這叫聲是如此瘮人,以至於正在惡鬥的孫妙玉與魔門長老也不由停下了手。就見寇焱在地上翻滾哀號,不住以頭撞地,想要減輕體內的痛苦。原來明月為了儘快控制他,這幾天一直在給他服食遠超正常用量的失魂丹,所以他的藥性發作得更頻,更急,所遭受的痛苦也更大。

  明月逃走時帶走了失魂丹,所有人皆束手無策,寇元傑只能無助地抱著父親,避免他弄傷自己。孫妙玉見狀哈哈大笑:「寇焱,你精心培養出四個惡毒無情的弟子,辛苦煉製失魂丹這種人間至毒,沒想到最終卻栽在他們手裡,身受失魂丹之毒。這真是天日昭昭,報應不爽!誰說天地無心?這不正是上蒼在昭示它那不可抗拒的神力嗎?」

  寇焱栽在自己精心培養的弟子手中,身受自己辛苦煉製的失魂丹之毒,這巧合令魔門眾人十分驚詫,心中不由萌生懼意。這時寇焱在兒子內力救治下,身上的痛苦大為減弱,神志也稍稍恢復。就聽孫妙玉在冷笑:「寇焱,你也算是一代梟雄,沒想到梟雄末路竟是如此不堪,要靠別人的憐憫才能苟延殘喘。你這樣活著,簡直比殺了你還令我開心,妙仙在天有靈,也當含笑九泉了!」說完縱聲大笑,負手揚長而去。

  寇焱一生驕傲,何曾受過這等羞辱?不禁怒急攻心,一口鮮血噴薄而出,染紅了整個衣襟。寇元傑大驚,連忙用內力替他壓住胸中翻滾的血氣,但卻被父親一把推開。就見寇焱掙扎著站起,仰天長嘆:「想不到寇某英雄一世,今日卻被自己的弟子所傷,受自己煉製的毒藥所害,被天下人嘲笑,還有何面目苟活在世上?罷罷罷,不能以烈焰盪盡世間黑暗,就以烈焰還自己以光明吧!」

  黯然環顧四方,寇焱轉身走向身後燃燒的房屋。寇元傑大驚,連忙攔住父親去路,跪拜道:「爹爹萬不可輕生!」

  魔門視火為神,眾教徒聽寇焱的言語,便知他已萌死志,要將自己的身體祭獻給光明神。眾教徒紛紛跪倒,齊道:「門主不可衝動!聖教上下,還需門主領導!」

  寇焱慘然一笑,目光從眾教徒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停在兒子臉上,黯然道:「我武功盡失,如今又身受失魂丹之毒,中毒之深早已無可救藥,難道你們要我身受地獄般的折磨後再死嗎?」說著寇焱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輕輕撫摸著嘆道,「其實我在武功被廢後,就該聽從妙仙的遺言,放下爭霸天下之心。但我實在不甘心,才有今日的結局啊。我不是死在別人手裡,而是死在了自己手裡,所以,你不要將我的死怪在任何人頭上,更不要想著為我報仇。」

  寇元傑垂淚道:「爹爹不可灰心,魔門上下齊心協力,總能找到失魂丹的解藥。」

  寇焱搖頭苦笑:「失魂丹是為父精心研製,對它的藥性再熟悉不過,如果還有一分希望,為父難道會輕易放棄?」他一聲長嘆,環顧眾教徒道,「你們都是追隨我多年的老兄弟,如果還當我是你們的門主,就不要再阻攔,讓我保留最後一點尊嚴吧。我死之後,諸位兄弟暫且隱名埋姓,潛藏江湖,等待時機再求復興。可惜魔門自我以下,尚無一人有統領全局的才能和威信,所以門主之責,只好由七位長老公擔了。」說到這他頓了頓,目光轉向兒子和一旁的柳青梅,「你既然另有追求,為父也不勉強。從今往後魔門跟你再無關係,你也不再是魔門少主!」

  說完寇焱對眾教徒拱手一拜,大步走向身後的烈焰。寇元傑還要阻攔,就聽父親厲聲喝道:「你若還當我是你父親,就不要攔我!」

  寇焱雖然武功盡失又身中奇毒,但虎威依舊不倒。寇元傑不敢再攔,只得哭拜在地。眾教徒也齊齊跪倒,低聲念經相送。就見寇焱坦然走入烈焰,身影很快就被火焰吞沒。

  天色漸明,一夜大火過後,巍峨的府衙只剩下斷垣殘壁,寇元傑呆呆地望著大火過後的廢墟,像木偶一般失神。項飛雲與寇元傑最為相厚,過來小聲勸道:「少主節哀,門主是在烈火中得到了大光明,咱們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是。」

  寇元傑失魂落魄地點點頭,緩緩抬頭仰望天空,似乎想要尋找光明神的痕跡。這時就見一個教兵氣喘吁吁地過來稟報:「朝廷四路大軍兵逼許昌,離這裡已不足十里了!」

  眾人盡皆變色,皆把目光轉向寇元傑。就見寇元傑苦澀一笑:「我已不是你們的少主,有什麼事你們要找七位長老拿主意。不過我建議大家還是遵從我爹爹的遺命,從此隱於江湖吧。我也要走了,魔門的宏圖霸業,從此跟我再無關係。」

  眾人目送著寇元傑與柳青梅遠去的背影,眼裡竟有一絲羨慕。七位長老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幾乎同時說出一句話:「看來,咱們也該散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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