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119

2024-08-20 09:53:30 作者: 長安墨色

  第119章 、119

  吉萬成的店雖然不比吉祥飯館掙錢,?但是價格便宜,薄利多銷攢下好口碑,常有老客登門,?這些天店裡的座位就沒空過。

  「吉祥啊老三,你倆咋來了,?哎呀,?這路上多滑風多冷,?快進來坐。」唐翠現在身子骨好了很多,?店裡有喬生還新請了一個夥計幫忙,她只幫著收錢扒蒜摘蔥花,?做最輕巧的活,?許是保養得宜許是生意好日子好過了,吉瑞讀書的事情也順利,很得夫子的喜愛,唐翠的心理壓力小了很多,?身體自然康健。

  吉祥和周老三笑著走進去,吉祥挽著母親的手臂道,「路上只有一點濕,不礙事的,?我整天在飯館待著也不好,?大夫說了,偶爾也要活動著的,?免得胎兒長的太大了。」

  女兒女婿來了唐翠心裡一萬個高興,只是嘴裡免不了嘮叨兩句,?「多活動是應該的,在後院走走就是了,街上人多,?你走來走去的我擔心你。」

  說著唐翠取了兩隻碗來,給女兒女婿倒了熱氣騰騰的茶叫他們喝了暖身。周老三捧著杯子一邊啜著熱茶一邊說話,「娘,有我在您放心,一定會護好吉祥的,娘,才幾日沒見,您氣色好了不少,臉頰上帶著紅哩,是不是擦胭脂了?」

  這女婿說話一像好聽貼心,唐翠知道他多半是胡說的,但架不住心裡高興,一邊笑一邊說,「我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了,還擦胭脂做什麼?」

  周老三咦了聲,「您年輕的很,將來要長命百歲,這才哪到哪兒。」

  

  吉祥也在一旁搭腔,「就是,娘,您年輕漂亮著哩。」

  這時候吉萬成也走了過來,聽見女兒的話點頭贊同,「那是,吉祥啊,你娘當年可是十里八鄉的一枝花。」

  一個夸個個夸,直把唐翠說得臉都要紅了,她一邊推著吉萬成出去做買賣,一邊取了些店裡做的小零嘴給女兒女婿吃,「店裡生意忙,就不招呼你倆了,坐這烤火吃果吧,中午咱們燉排骨吃。」

  岳父炸的油果子是周老三的鐘愛,外殼酥脆,裡面是蔥花糯米加豬肉的咸口餡,吃起來嘎嘣脆,餡料飽含香味和汁水,他一口氣能吃四五個,如果喜歡吃辣,還可以在油果子外面撒上些五香辣椒粉,風味更足。

  「三哥,你少吃些,待會午飯吃不下了。」吉祥勸道。

  周老三這才剎住車,摸了摸嘴,盤子裡還剩下四五個,這東西好吃不過稍微有些膩,他喝了一大杯清茶才將膩感壓下去,「吉祥,剩下的你慢慢吃,油果子起膩,我去隔壁糕餅鋪給你買幾塊山楂糕來。」

  說完他起身出去了,將山楂糕買回來擱在桌上之後,吉祥飯館的夥計用板車拖著年貨到了,酒、肉、糖、炒貨等等都有,連祭祖開春時要用的炮仗香燭都備好了。

  唐翠尖叫了一聲,「你倆這是搬家啊?怎麼拿這麼多東西來,還要車拉,不行不行,太多了。」

  聽見動靜的吉萬成也走到門口,眉頭一蹙不然周老三提著東西進門,逢年過節女兒女婿往家裡送東西是天經地義,可這些也太多了,他們可記著當初和王金秀的約定呢,無論如何不會拖累了女兒女婿,也不會占周家的便宜。

  早知道爹會這樣,吉祥站起來道,「爹,娘,這是我孝敬你們的,飯館生意好有你女兒我的一份功勞,我自己送東西給自家爹娘,誰有資格說道,三哥,你說是吧?」

  周老三忙不疊的點頭,「那是,飯館掙的錢一多半是吉祥的,剩下的小半是我的,但是我那一小半也歸吉祥,嘿嘿,爹娘,你們就別客氣了。」

  好勸歹勸,吉萬成收了,被小倆口的道理說服了,是啊,要是沒有女兒的好手藝,這買賣攤子根本撐不起來。王金秀也明白這道理,無論吉祥給爹娘補貼多少,她也沒話說,這媳婦根本不會拖累周家,周家的好運道就是迎了吉祥過門後開始的。

  把貨都歇了下來收進屋,周老三身子也熱乎了,看著飯館的客人多,乾脆擼起袖子幫著一起招呼,讓岳母唐翠和吉祥坐著說話。

  鄰里見了夸個不停,「吉老闆家的女婿真好,長得體面,又孝順,過年給岳父母送了這麼多年貨不說,還幫著忙上忙下的,吉老闆好福氣啊。」

  吉萬成原本板著個臉,這下繃不住終於露了笑顏,「還行,挺好的。」

  「娘,吉祥,你們聽,爹誇我哩。」這下周老三可樂開了花,喜滋滋的炫耀。

  吉萬成趕緊又恢復嚴肅狀,瞪了女婿一眼,「穩重點,少貧嘴。」

  「嘿嘿,爹我知道了。」

  ……

  天還沒亮,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由遠及近,吹嗩吶的,敲鑼鼓的,點炮仗擡轎子的,個個穿著紅衣裳,喜氣洋洋地從宋宅出發,要去迎新娘。

  雖然準備時間倉促,迎親的隊伍是最重要的排面,該有的都有,只多不少,二十幾人組成的迎親隊格外隆重,擡著轎子和聘禮往新娘家去。

  宋文琛穿著喜服帶著喜帽和大紅花,坐著一匹油光水滑的棗紅馬,慢悠悠的經過文昌橋時,天已經大亮,吉祥和周老三看著迎親隊伍從眼前過,宋文琛陰沉著臉色,進一步坐實了這對新婚夫妻是冤家的事實。

  婚宴下午開始,先拜堂然後吃酒席,一隻喝到天黑透了,要歸家的賓客先行離去,留宿的家遠的甚至會喝到深夜。周老三自覺和宋文琛只有生意上的交情,沒有多的私交,宋文琛的喜酒他和吉祥準備早些走,他有預感,這場喜酒怕是沒多少喜,光是看早上宋文琛的臉色就不妙。

  吃了晌午飯,周老三擁著吉祥歇了一會,補充了精神,看看時辰差不多了,就換上衣裳準備赴宴,為了多個人照應,還叫桂嬸跟著一塊去。

  「周掌柜,吉娘子,來,坐這桌。」

  來喝喜酒的有很多是熟人,吉祥和周老三剛進來就有不少人熱情的招呼。周老三和吉祥坐在了一堆熟人中間,剛坐下就發現同桌的還有一位老熟人,便是金夫人。

  金老闆入了大牢,金夫人一直想撈他出來,總不能讓自家男人在牢里過年,何況她不懂生意上的事情,金老闆和管事的一齊進去後,生意簡直亂了套,還有好幾撥要債的人打上門來,金夫人焦頭爛額,縣城一直扣著人不放,思來想去只有找宋文琛幫忙。

  宋文琛能從金老闆手裡搶走千人宴的舉辦權,和新縣丞自然有幾分交情,可宋文琛和金老闆沒交情,還是仇人,他怎麼可能幫忙撈人,不落井下石已經算金老闆走運,所以對金夫人一直避而不見。

  金夫人跑來參加喜宴,就是想找個機會和宋文琛面談,誰知道碰見了吉祥和周老三,不偏不倚還是同一桌,邊上的人眼神不停的在他們之間掃來掃去,金夫人臉漲得通紅,吉祥和周老三說說笑笑格外坦然,最後金夫人熬不住了,酒也不吃,起身灰溜溜的走了。

  賓客們吃著瓜子花生,扯著閒天,等啊等盼啊盼的,終於等到新郎官把新娘子迎了回來,這時候已經快到傍晚,兩家隔的不是很遠,宋文琛這趟親也接的太久了。

  也是後來才聽說,宋文琛去迎親的時候被娘家的小舅子們圍著捉弄了很久,發出去很多紅包,還猜字謎、對對子,眼看時辰不早了,娘家人就是不肯放人,把宋文琛折騰的夠嗆,好不容易趕在吉時前將人迎到宋家門前,誰知新人下轎時又出么蛾子。

  喜轎停在門前,喜婆掀了轎簾,宋文琛將紅綢遞給新娘子,要牽她下轎過火盆,這時候樂手在一旁玩命的吹打著,鞭炮點了一掛又一掛,熱鬧的響聲震耳欲聾,宋文琛天不亮就起來,忙和了一整天沒怎麼歇息過,又累又渴,就想著趕緊把禮過完,結束這折磨人的婚禮。

  「新人下轎嘍——」喜婆又吆喝了一聲。可是喜轎中的新娘子不為所動,宋文琛遞過去的那根紅綢孤零零的飄啊盪,沒有人來接。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她不想嫁?宋文琛盯著喜婆瞧了眼。

  喜婆笑盈盈的,「新娘子怕鞋底沾灰,新郎官抱著新人跨火盆進門吧。」

  宋文琛愣住了,隨後反應過來,這是新娘子和喜婆早就串通好的,什麼怕鞋沾灰,這是給自己下馬威呢,迎親的時候為難還不夠,臨下轎了還來,有完沒完!

  吹嗩吶的敲鼓的不知道前面發生了啥,只好繼續吹打,越吹越響亮,噼里啪啦半個鎮子都能聽見,宋宅的管家見新人遲遲沒進來,出來催促。喜婆仍舊笑盈盈的,輕推了宋文琛的手臂,「吉時快到了,新郎官快抱著新娘子進去啊。」

  滿院的賓客都等著,家裡的長輩也等著,宋文琛咬了咬牙將穿著大紅喜服蓋著紅帔的新娘子抱起。

  周老三和吉祥瞧的津津有味,周老三吐出瓜子殼,附耳對吉祥小聲道,「這新娘子好生厲害。」

  吉祥有同感,還沒過門就能治住宋文琛,以後還有得戲唱,宋文琛若真的想娶二房,恐怕沒那麼容易哩。

  ……

  臘月二十二這天,飯館和小作坊就不營業了。夥計們管事們排著隊,一個一個領了年貨和紅包,個個臉上樂開了花,有錢有肉,能過上好年了,這全靠主家生意好,為人厚道大方,於是個個笑著說一籮筐的吉利話。

  周老三笑笑,揮手讓大家安靜,「過年了好好吃好好喝,美美的歇半個月,咱們初九開業,你們初八就得到店裡來做事兒,我不虧待大家,開年有吉利錢,正月雖只做二十多天事兒,但是我和吉祥給大家算一整個月的工錢,開年會開新店,做些新買賣,到時候還要仰仗大家。」

  話才說完,文遠樂呵呵的接話,「掌柜的哪兒的話,是我們仰仗掌柜的哩。」

  文遠不太會說粉飾太平的話,剛才說的全是掏心窩子的言語,周老三一樂呵,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很高興,看向眾人道,「對,我剛才沒全說對,咱們啊是互相仰仗,店裡生意好、紅火,咱們日子就能過得旺,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不顧及你們,常言道人不如舊,我就喜歡和老朋友相處,僱傭老夥計,你們做事情踏實,我們的買賣也做的踏實,咱就一直幹下去。」

  周老三說完看向吉祥,小聲問,「你也說幾句?」

  吉祥臉一紅,「我沒啥可說的,就這樣吧。」不過她想了想還是站了出來,拉著周老三給大家拜了個早年。

  交情是處出來的,半年下來飯館上下感情都很好,有吉祥帶頭,大家互相拜年道別,收拾好行李回鄉去了。當然,那些攪屎棍、德行不好的也早叫周老三給轟出去了。

  夥計們陸續走了,院裡很快空曠了,只剩下喬玉香周鐵牛等人,葛秋收拾好東西,跟著一同鄉一塊回老家過年,唐小貴還沒往未來的岳父母家送年貨,粗粗的收拾好東西就高高興興,尋了根扁擔,一頭墜著行李,另一頭墜著年貨,高高興興地回家去,估計明兒就去岳父母家。

  喬玉香幫著吉祥往窗戶上,門上貼紅條兒,看著唐小貴屁顛屁顛的背影笑道,「他哪裡是惦記長輩,分明是想媳婦兒了!」

  唐小貴本來存夠了彩禮錢,兩家長輩一商量,又想把家裡的房子翻修一遍,婚期就又往後推了半年,竟排在了喬玉香和周鐵牛後頭,秋天的時候唐小貴和未婚妻見了一面,果然是個美噠噠的姑娘,唐小貴從此就把魂全寄托在了未婚妻身上,喬玉香說的沒錯,他哪裡是去送年貨,就想著去見媳婦兒,說上幾句話。

  吉祥笑了笑,說起這個,喬玉香和周鐵牛也好事將近,吉祥包了幾個銀錠子,是她私下補貼給喬玉香的,給她做壓箱錢,無論是看在姐妹情誼,還是掌柜的和管事的交情,這筆銀子都該給,也給的值。

  「你們倆二月初五就辦事了,還有啥缺的沒有?」

  周鐵牛這邊王金秀會幫著操心,到時候飯館裡撥幾個夥計加上村里嬸子伯娘們幫忙,酒席和新房都能收拾出來,娘家人要準備被子、枕頭、手帕、面盆等等物件,喬玉香自己備好了,現在只差喜服。

  「我已經扯好了料子,也給鐵牛個量了尺寸,這個年我啥也不干,就在屋裡呆著做喜服,半個月一定能做好了。」喬玉香笑盈盈的說著,臉微微發紅,有些待嫁新娘子的嬌羞勁兒。

  吉祥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接著她往窗戶上糊了一條紅紙,壓低聲音說,「我覺著這個年啊,你和吉瑞都得小心著點兒,恐怕你叔叔嬸嬸還會問你要錢,你想啊,開年你就要嫁人了,嫁人之後他們沒理由問你要錢用,這個年是最後的機會。」

  喬玉香嗯了聲,挑了眉,「放心,說什麼我也不會給一個子兒,吉瑞的錢都存在我這裡,我一定給捂得死死的。」

  「他們來硬的我倒不怕,別人越硬你越犟,我是知道的。」吉祥嘆了口氣,「就怕這次他們來軟的,衝著你哭窮賣慘,你咋應對?」

  這個喬玉香倒是沒想過,她這人就是吃軟不吃硬,要是叔叔嬸嬸真這樣,她八成是抵擋不住的,因為她和叔叔嬸子的關係不好,但是和小侄子小侄女很好,那幾個孩子是她從小帶到大了,若這對噁心夫婦用小孩子做筏子就掐住她的命門了。

  吉祥朝喬玉香伸出手,「看你猶豫就知道要壞事,回家前先把錢都給我,我幫你收著,等你倆成親了我再還你。」

  「行。」喬玉香毫不猶豫,脆生生應了,回屋將存下的一包銀子都給了吉祥,吉祥打開瞧,裡面有四個小布袋,一袋是她給的壓箱錢,另外三袋分別吃她自己、周鐵牛以及吉瑞的工錢。周老三和吉祥教管事的夥計們學過簡單的字和計數,喬玉香學的很好,為了防止帳目亂,她還用一張紙簡單的記了帳,上面清楚的很。

  「行啊,你成了大管家了。」吉祥笑道。

  喬玉香又是羞又自豪,「什麼大管家,能者多累,他們一個笑一個傻,只好由我來管帳哩。」

  處理好店裡的瑣事,已經快到中午了,就剩下了六個人,早早的吃了一頓晌午飯,吉瑞來找姐姐一塊兒回鄉過年,周鐵牛在姐弟倆面前轉悠,大概有什麼心裡話要說,可話到嘴邊就像被漿糊給糊住了似的,咋都說不出口。

  周老三在一旁看的干著急,小聲的和吉祥咬耳朵,「鐵牛這臉皮一下厚一下薄,連句好聽話都不知說,幸虧是喬玉香先看上了他,不然這呆子怕要打一輩子光棍兒。」

  一聽這個,吉祥不同意,「明明是他先看上玉香的。」

  「沒有吧,我瞅老早以前喬玉香看鐵牛的眼神就不一般,就像……風裡飄著的沙子,纏纏綿綿,黏黏糊糊。」周老三剛說完這個比喻,就被吉祥推了下。

  「哪有你說的那麼膩歪……」

  這邊爭論著究竟是誰先看上誰,那邊喬玉香已經磨蹭不住要啟程了,最後還是她鼓起勇氣問周鐵牛,「我要回家了,你就沒啥要和我說的?」

  周鐵牛撓了撓頭,漲紅著黑臉,「我會去看你的。」

  喬玉香想笑又憋著笑,「那你來了,找個小孩去我家喊我,別直接往家裡來,省得應付長輩。」何況,家裡那倆長輩不值得應付。

  「行,我知道!」周鐵牛生怕喬玉香不許他去看她,一見喬玉香滿口答應,高興的嘿嘿直笑。

  傻子,喬玉香拎起東西和弟弟回家去,邊走邊想,半個月不見面,你想我,我也想見見你嘛。

  ……

  李思和桂嬸是過了身契的,吉祥和周老三多給了一個月的月錢,留了他倆在鎮上過年,順便看屋子,兩人吃的喝的燒的炭都有,還有錢拿,自然萬般感激。

  一開始吉祥還有些過意不去,留他倆在鎮上過年似乎有些孤零零的,周老三說不會,「跟咱們回鄉下才遭罪哩,鄉下人多口雜,他們應付起來心累,還不如單獨過年清淨,何況兩個人做伴,說說話喝點酒吃些肉,多瀟灑,剛才桂嬸和李思可樂開了花。」

  從舅爺爺家回來後吉祥看周老三買了兩大青騾子拖貨用,還打了一輛車,往後走動回鄉都方便許多,這次回鄉過年就是套的騾車,周鐵牛在前面趕車,吉祥和周老三坐在車廂里,腳邊放的全是年貨。

  好天氣路就是好走,薄薄的日光雖然不夠炙熱,曬久了還是暖意融融,周鐵牛趕著車還來勁兒了,哼哼氣荒腔走板的不知名小調來,周老三也跟著來勁兒,坐在車廂里和周鐵牛一塊唱。

  兩個男人湊一塊嗓門自然大,飄蕩在路上,林間。

  不一會騾車駛進了村,今日是好天氣,很多人抱了家裡的被褥枕頭大棉鞋出來曬,曬一兩個時辰就翻面,用木板子拍拍打打,把上面的灰塵打下來,夜裡睡覺的時候又軟又暖和,就和蓋新被子一樣。

  周苦生家的紅英嫂就正在拍被子,啪啪啪拍的響極了,這是一床藍底帶紅花的大棉被,足有十斤重,寒夜裡蓋這個別提多舒服了,被芯和被面都是兒子給買的,紅英嫂已經炫耀好一陣子了,一有好日頭就把被子抱出來曬,有人夸這被子好她就喋喋不休的說兒子如何能幹,如何孝順。

  原本周村最愛炫耀的是王金秀,但是最近半年大概是炫耀夠了,她又忙著備年貨過年,叫紅英嫂翹了幾天尾巴。紅英嫂心裡那個得意啊,王金秀的老三掙那麼多錢、開那麼多店又咋樣,不在身邊到底不能孝敬爹娘,哪裡像她的好兒子,處處貼心,掙了錢先給爹娘買好東西。

  「喲,那車夫好像鐵牛。」

  「你最近是不是沒吃著油?什麼眼神,那就是鐵牛!」

  眾人的議論聲吸引著紅英嫂暫時撇下拍被子的動作,推開院門站在門口踮著腳往外瞧。一頭精神勁兒十足的青騾子拿著輛車進村了,坐在車轅上趕車的是和騾子一樣精神的周鐵牛。

  村里偶爾來牛車、騾車都不稀罕,可是趕車的咋是自己人呢?村民們議論紛紛,有說這騾車是租來的,也有的說這騾車一定是周老三買來的,無論如何,這陣仗回村,都給周虎生一家貼了大面子,不少人跟著車慢悠悠的到了周虎生家門外。

  周鐵牛跳下車,一邊扯著嗓子喊,「虎生叔,金秀嬸,三哥三嫂回來哩。」

  於此同時周老三也從車上跳了下來,又伸手扶吉祥下車,這時候周鐵牛已經把院門推開,把騾車往院裡趕去。圍觀的村民們紛紛打聽,七嘴八舌的問這騾車是咋回事,吉祥的肚子幾個月了,猜男女等等。

  車是買的沒甚好瞞,月份過了三個月早就穩定了也不必遮掩,至於男女,周老三心裡門清,村裡的新媳婦過門開懷,大家都覺得頭胎是男丁的好,生女兒新媳婦總要聽好幾籮筐的閒話,他才不想叫吉祥也受這份罪,於是大咧咧的說,「男娃女娃都好,嘿,不過我就盼著生個女娃娃,女兒好啊,貼心,我在菩薩面前許過願了,就盼著吉祥生個白嫩的閨女,就是不知道菩薩肯不肯理我哩。」

  紅英嫂呀了一聲,「只聽求男娃的,還從沒聽過跑菩薩面前求女娃的人,老三你也太荒唐了,仔細金秀揍你。」

  周老三剛才是胡說八道,他根本沒往廟裡去,又何來許願的事情,不過是知道鄉鄰們愛扯閒話,先用話封住路,生女娃是他更菩薩許願了,生男娃是菩薩沒搭理他,總之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和吉祥沒關係。

  不過紅英嬸這話聽著不太舒坦,周老三笑著損她,「再荒唐那也是我自己的事,礙不著別人,哦對嘍,紅英嬸,你家老五回家了嗎?最近我老看他在鎮上晃悠,怎麼快過小年了還沒回麼?」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說起自家老五紅英就是一腦門官司,前頭兩個哥哥都很能幹,體貼孝順,偏偏他不成器,田地里的活兒都不做,總往鎮上泡,就不是過日子的人,她沒少為老五發愁。

  「嘿,回,怎麼不回,馬上就回來了。」紅英嬸訕訕的,覺得臉上無光,正準備回去繼續拍打她的大被子,在屋裡切辣椒的王金秀和周虎生聞聲出來了,周老三和吉祥趕緊往院裡去,周鐵牛忙著將車裡的貨卸下來。

  紅英看了卸下來的年貨直吸涼氣,我的乖乖,這麼多東西,瞬間覺得院子曬的藍底碎花被子不夠好,自家的孝順兒子比不過能掙錢的老三。

  要是自家孩子也一車車往家裡搬年貨多好哇。

  紅英帶著鬱悶走了,王金秀高高興興地拉了吉祥的手,又拍拍周老三的肩膀,喜滋滋道,「太好哩,回來的這麼早啊,我還以為過了小年你們才回呢。」

  吉祥也握緊王金秀的手,笑著說,「掙錢重要,回家過年也重要,最重要的還是過日子,孝敬娘和爹。」

  這話王金秀聽著舒坦,笑呵呵的讓他們趕緊進屋喝點水烤烤火,歇息一下,一家人團圓過年她心裡比吃了蜜糖還甜,「慧香生的小娃娃你們還沒見過吧?待會去看看,她抱著孩子串門去了。」

  「行,我們先陪你和爹說話,好些日子沒見,想你們想的覺都睡不著。」周老三說的話更肉麻了,甜酥酥的把王金秀的心哄的熱熱乎乎。

  「你啊,全靠這張嘴,最會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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