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115(1)
2024-08-20 09:53:24
作者: 長安墨色
第115章 、115 (1)
老舅爺已經八十多歲了,?絕對是高壽,如今精神勁兒還特別好,一頓能吃一碗大米飯,?只是去年過年之前摔了一跤,?把腰嗑到了一直沒好利索,?大夫交代了不宜遠行奔波,?所以老舅爺一般就在自家院裡溜達,?最多到百寶鎮街面上走走,?黃沙鎮是不去了了。
人上了年紀就喜歡熱鬧,?出不了遠門就盼有人來看他。這回周家人來的齊整,?周虎生王金秀帶著兒子媳婦都來了,?一家子笑呵呵的向老舅爺問安。
「老舅爺越來越精神啦,瞧著不像八十多的老人,倒像是五六十的!」
「對對對,?老神仙怎麼養生的,?說出來我們也學一學。」
甜妞和豆餅也背了周老三在牛車上教的詞,?磕完頭拱著小手奶聲奶氣道,?「祝老舅爺越活越年輕,福氣綿長,吃嘛嘛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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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舅爺笑得合不攏嘴,?給了倆孩子大紅包。
「管家剛採辦了一批年貨,?肉、糖、餅子,乾貨堅果都買了,?香燭紙錢鞭炮也備了,等你們回去的時候捎上一些,省得你們操心自己買備。」
「對嘍,今年家裡裁了新衣裳,?餘下一些零碎料子,一起帶回去做新衣穿,除夕嘛一年就一回,要穿新衣裳的哩,至少要給孩子們做一身新的。」
請了安,下人搬了凳子來,大家屁股剛落座,老舅爺就捋著鬍子開始派東西。往年都是這樣,周家人來一趟,送些莊戶人自家地里種的土貨,老舅爺就回一堆禮物,吃的用的都有。
乍一看周家是占盡便宜,不過老舅爺樂意。原來是惦記親妹子,不忍心妹子吃苦,但後來周老太太去世,舅爺對周家的幫助還是沒斷,因為人和人之間處久了有感情,而且周虎生王金秀兩口子送來的東西雖然不值錢,卻是用了心的,得知舅爺家的大爺上火,就送自己採摘的金銀花來叫大爺泡水喝,有陣子老舅爺腸胃不好,就去山裡挖養胃的羊腸草。
這些體現了他們的用心,老舅爺看在眼裡。
不過今年不一樣了,今年老三不僅娶了聰明能幹的媳婦兒,還做買賣發了財,並且帶著兩個哥哥一起過好日子,周家還添丁添喜,這日子可謂是樣樣舒心,王金秀做夢都在笑。日子越來越紅火,她怎麼能忘了幫了他們多年的老舅爺,這一趟來,是鐵了心送年貨來的,豬肉、糕餅、山貨備了滿滿一車,是來還恩情的。
「老舅爺,不用您破費哩,這些年我連吃帶拿的,受了您多少的好的心裡都記著呢,我們一家子都記著,今年的年景不錯,我家交了好運,掙了些小錢,老三開飯館啦,老二添了個兒子,老大蓋了新房,我和虎生手裡也攢了些余錢,日子好過了我不能忘本啊,所以早早備了年貨來送給您老人家,還希望您別嫌棄,不是啥稀罕東西,是我們的一番心意而已。」
王金秀知道老舅爺耳背,特意站起來湊到老舅爺耳邊大聲說。
老舅爺一聽就樂了,「很好很好,你們過得好我替你們高興,不過你們送我東西我收下,我的回禮你也得要!」
老爺子越活越帶小孩子的任性,王金秀若堅持不要老舅爺給的東西他是真的會生氣的。於是周老三接茬道,「要,怎能不要,舅爺爺給的東西是帶福氣的,福氣我能不要?我又不傻,舅爺爺謝謝您!」
一聽周老三的話,老爺子瞬間就高興了,周家這些個小輩他最喜歡的就是周老三,這孩子打小就有一股子機靈勁,一看那雙眼睛就知是聰明人,太爺爺招手讓周老三到跟前來,「老三,你做買賣發財啦?」
周老三嘿嘿笑了兩聲,好不謙遜道,「發了,現在是大大大財主了,全托您老的福。」
老爺子被逗笑了,又問,「聽說你娶媳婦兒了?」
周老三把吉祥拉到身邊,笑呵呵地說,「娶了,聰明又漂亮,仙女兒似的!」
「呦,快給我準備兩個紅包。」新媳婦登門,是要給紅包的,老舅爺趕緊招手讓大兒子去準備。
周老三大聲道,「給我包個大的哈!」
舅爺爺笑得根本停不下來,「好好好,一定虧待不了你。」
寒暄了一會,老爺子困了,再精神畢竟也是八十多的老人,半早上半下午都要躺著歇息,被下人攙著回房了。
見舅爺走了,王金秀才斂起笑臉,瞪了周老三一眼,壓低嗓門訓他,「你咋回事呢,一點不客氣,給你什麼接什麼,還要什麼大紅包,咱們這趟來是送東西的,往回拉更大一車像啥樣嘛。」
光顧著哄老爺子開心,周老三嘴巴都幹了,他端起茶咕嘟咕嘟喝乾了,才說話。
「娘,這你就不懂了,老舅爺這麼大年紀了,平日裡沒啥樂趣,咱們來看他,他送東西給咱,就是他最可樂的事情,這說明他還有用,還能幫助咱,老舅爺不是個小氣人,看重的不是我們送多少東西給他,而是情誼,有來有往才叫情誼,娘你只想著還情,怎的?情還完了這親就不走了?」
王金秀一噎,她光想著這些年受了舅爺家的恩惠,現在日子好過了要知道感恩,卻沒想到這一層,她抿了抿嘴,最後伸出指頭戳了周老三的腦門,「就你腦子活,想的周到。」
「那可不,我是誰啊。」說他胖還真喘上了,周老三半點不謙虛,反而喜滋滋的。
王金秀來舅老爺這頻繁,不生疏,剩下的周虎生、周家老大兩口子包括老二都來的少,不免有些拘謹,唯獨周老三和吉祥自在的很,做生意就是歷練人,什麼場面什麼貴人沒見過,自然不會露怯。
一道不算和善的目光便在周老三和吉祥身上來回切換,那是個近三十歲的婦人王銀芝,是舅爺家的客人,好像是二夫人的娘家嫂嫂,穿戴很華貴,其實不過是繡花枕頭表面風光,現在家裡經濟出了問題,這趟是來找小姑子借錢周轉的,順便來打點秋風。
明明自己家快過不下去了,卻很有優越感,周老三和吉祥看上去越坦蕩大方,王銀芝心裡就越不舒坦,鄉下來的鄉巴佬,哼,憑什麼與她坐在一塊兒。
她一定要給這些人一點厲害瞧瞧,剛才見了她都沒什麼笑臉呢。
不過王銀芝等啊等,卻一直沒有等到機會,到了中午,該吃飯了。男人們坐一桌,女眷們坐一桌,不過今日客人來得多,女眷們一桌根本坐不下,王銀芝安安心心的坐著,冷眼看主客之間排座位,她坐得安心,屁股都沒動一下,反正怎麼輪都輪不到她讓位置的。
舅爺家的大夫人負責接待女客,一桌只夠坐十人,周家來了三位,還有兩個小孩,這就占五個位置,剩下五個座位剛好是三位夫人加兩位回娘家探望的姑奶奶坐,王銀芝坐在這位置便不夠了。
若是有眼力見的人,見到這等情況會主動換桌,免得主家和自己尷尬。
可這人偏偏是眼高於頂的王銀芝,她坐得直挺挺的,半分挪位的意思都沒有。
大夫人明示暗示,偏偏王銀芝不為所動,眼看就要開席了,只能直接開口,「王夫人,王夫人。」
一連喚了幾聲,王銀芝才回過頭,還以為大夫人是要當眾介紹她呢,笑盈盈的問怎麼了。
「請夫人這邊來,這邊寬敞。」大夫人說著叫丫鬟帶王銀芝去旁邊那桌。
方才還滿面堆笑的王銀芝霎時愣住,明白過來後臉瞬間漲紅,這也太丟人了。她拿眼神瞟吉祥,總覺得吉祥和旁邊的人又說又笑是在嘲笑她,但事實時,根本沒幾個人留意這插曲,大夫人顧及著彼此臉面,說話很小聲,倒是王銀芝繃不住,表現的很奇怪。
「嫂子,去吧。」二夫人見嫂嫂不肯動,趕緊上前拽王銀芝袖子,這次嫂子借錢借到家門上來,二夫人心裡不太樂意,因為借出去的錢總是有去無回,吃過幾次虧她學聰明了,一直哭窮,王銀芝一直沒借到錢,已經在舅爺家住了七八日了。主家大夫人催完小姑子又催,這陣仗真就鬧大了,席間不少人都留意到了這邊的動靜,雖然保持風度沒說什麼,王銀芝卻如芒在背,腆著張大紅臉灰溜溜的換了席位。
吃完這頓午飯,丟臉丟到姥姥家的她再也沒臉久留,趕緊告辭要回家。
說來也巧,王銀秀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了準備回黃沙鎮的王金秀一干人。黃沙鎮和百寶鎮隔得遠,冬日天又黑得早,為了不趕夜路,吃過午飯陪老舅爺說會話以後,他們就要啟程回家。
為了不傷舅老爺的心,老爺子送的東西王金秀都收了下來,足足十幾袋東西,七零八碎啥都有,在耳門邊堆起了一座小山。早上那車夫已經到了,正幫著把東西往車上運。
看著周家人大包小包的往回拉,自己住了七八日卻什麼都沒撈著還丟了臉,王銀芝瞬間又不舒坦了。
她往那堆東西走了幾步,清了清嗓子,「呦,拿這麼多東西回去呢,這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對你們來說已經很稀罕了,這下過年能安心了。」
這一字字一句句聽在耳朵里,咋聽咋不舒服。
王金秀正往車上搬一袋粉芋頭,用著力氣的檔口沒力氣懟這陰陽怪氣的婆娘,吉祥有身子不方便搬東西,扶著腰迴轉身子淡然道,「話兒不能這樣說,舅爺給的當然是好東西,王夫人別說笑話了,可太招笑了。」
一語畢,羅娟兒從牛車後冒出頭來,這次慧香在家照顧孩子沒來,她跟著來了,見了世面以後產生了巨大的心裡落差,正煩著呢,而且羅娟兒是個你咬我,我一定要啃你一口的性子,說話很直接又不管不顧,她才不管王銀芝是誰什麼身份,想都沒想就開口了。
「你說啥混帳話哩?這不是好東西是啥?以為誰都像你似的仙女下凡不食人間煙火啊,對咯,你既然是仙女咋還被趕到別桌去了?」
王銀芝氣的差點白眼一翻暈過去,這鄉下土婆子就是沒教養,這說的是什麼話。她氣紅了臉,一時想不到該用什麼話來反駁,恰好接她的車到了,趕緊狼狽的爬上車,讓車夫趕緊趕車走。
「呸,臭德行!」王金秀啐了口唾沫。
吉祥對這種有莫名優越感的人沒甚好感,也搖了搖頭,同樣是人有什麼好優越的呢。周老三摸了摸下巴有些遺憾,他最喜歡和人鬥嘴了,可惜還沒來得及施展,就被吉祥和大嫂給羞走了。
不過,就這點道行,鬥起來也沒什麼意思。
「走嘍——」隨著車夫一聲長喝,一家人滿載而歸。
……
臘月最重要的事就是置辦年貨,除夕是一年中最隆重的事情,從年頭忙到年尾,最期待的就是這個年,無論今年過得好或者壞,年是要過的,苦了一年,到過年的時候都要吃些好的甜的,這日子才有盼頭。
對於生意人來說,臘月也是最掙錢的一個月。
零食生意火爆極了,門口天天排起長隊,徐州黃老爹那邊一口氣訂購了五千盒糕餅,經常在店裡買糕餅的熟客也早早的預約了幾十盒到百盒不等的餅,訂單雪花一般飛來,幸好周老三和吉祥有先見之明,提前換了大院子做作坊,且新招了大量的工人,產量才跟上了出售的量。
「下雪啦。」
「雪下得可真厚啊,棉絮一樣。」
這日吉祥和周老三正在櫃檯後整理糕餅的訂單,突然聽見街面上小孩子的歡呼,擡起頭往外一瞧,天不知何時陰沉下來,飄飄灑灑的落著雪花。
雪入冬的時候下過兩場,但是很小,這樣爽利的大雪還是今冬的第一遭。
吉祥看著紛紛揚揚的雪,深吸一口氣,道真好看,「就是可惜了,不能去雪地里打雪仗。」
周老三撓了撓頭,吉祥雙身子的人,處處要小心以免受寒生病,不過,聽見吉祥語氣里的遺憾他心裡也不太舒坦,一年就一兩場大雪,錯過了要等一年哩。
「有了,吉祥你等會兒,我把東西收拾好就領你去耍雪。」周老三現在對吉祥就兩個字,慣著,吉祥想要什麼想幹什麼,周老三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滿足她。
大概花了一刻鐘的時間,周老三將手頭的訂單按照時間先後順序整理好,算好了總數,交給了唐小貴,讓他安排小作坊的工人按照單子做糕餅,接著沖吉祥咧嘴一笑,「跟我來。」
周老三拿了一件蓑衣給吉祥披上,然後是豬皮手套,接著撐了一把油紙傘,全副武裝以後才和吉祥一起走到街面上。周老三搓了個小雪球塞到吉祥手中,沖她一挑眉得意的說,「玩吧。」
隔著厚厚的豬皮手套只覺得掌心微微發涼,蓑衣遮擋住了寒風,頭頂的油紙傘蓋住了飄灑的雪花,吉祥哭笑不得,「這樣玩不過癮。」
「今年先湊合著玩,明年咱再撒開了懷打雪仗,咦,鐵牛來了。」周老三眼疾手快,迅速團了一個大雪球朝周鐵牛砸去,這憨小子低著頭不知琢磨啥事呢,猛地被雪球砸在胸前,嚇了一跳。
「三哥!你不能搞偷襲啊!」周鐵牛不甘示弱,也團了個大雪球回擊。
沒過一會兒,葛秋、唐小貴也加入了激戰中,吉祥退了幾步,和喬玉香站在走廊下看他們幾個玩的起勁兒,忽然覺得看別人打雪仗也挺有意思的。
喬玉香遞給吉祥一個烤紅薯,是剛從灶灰下扒拉出來的,外焦里嫩,熱氣騰騰,拿在手上燙手,喬玉香是用圍裙兜著拿出來的,還好吉祥帶著手套隔熱,不覺得燙手。這紅薯放了一段時間,早就蒸發掉了多餘的水分,蔫巴巴的但是很香甜,剛撕開外面那層焦皮,一股誘人的紅薯香就飄了出來,特別招人。
吉祥吹了吹氣,滿足的咬了一大口,紅薯瓤又糯又甜,香氣撲鼻,啃上一口叫人特別的滿足。
她倆一邊吃紅薯,一邊看幾個大男人小孩似的玩鬧,喬玉香的眼神就沒有從周鐵牛身上挪開過,她唯恐她的鐵牛哥吃虧,一直大聲提醒,「鐵牛哥小心左邊!」
「鐵牛哥你往前面看,唐小貴要偷襲你!」
「葛秋你住手!不許和唐小貴聯合起來打!」
吉祥一邊啃紅薯一邊笑,這親還沒結就這樣護著周鐵牛,成親後可還了得?接著她碰了碰喬玉香的胳膊,「你倆的婚事定好日子了嗎?」
王金秀已經找劉媒婆在中間操持,定好了聘禮、彩禮的事情,喬家嬸子叔叔不是省油的燈,直到最近才商量好,不過婚期看了好幾個日子,就是沒定下來,一開始他們真信了喬家叔嫂的鬼話,說是沒看到合適成親的黃道吉日,久了自然看破這就是他們拖延婚期的伎倆,無論如何喬玉香也不會和周鐵牛退婚,也不知喬家叔嬸故意阻攔圖的什麼。
喬玉香把頭低下來,慢騰騰的撕扯著紅薯皮,潑辣的喬管事變的羞答答,「定下了。」
「定在啥時候?」吉祥見她實在羞得厲害,本來想調笑她幾句,反而不忍心了。
「準備二月初五辦事。」喬玉香說完笑了笑,又將目光望向正打雪仗的周鐵牛,那含情脈脈的眼神叫吉祥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低聲道。
「瞧你這齁甜的樣兒。」
喬玉香哼哼兩聲,「你和三哥也差不多。」
接著喬玉香挨著吉祥晃了晃身子,「成親以後,他一定得聽我的,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家裡的事情必須要我做主,不然我不依!」
吉祥忍不住笑了,「他不敢,我永遠站在你這頭,三哥也站你這邊。」
聽了這句話喬玉香感覺心裡暖呼呼的,眼眶竟有點發熱,聲音也哽咽了,「那是當然了。」
吉祥用騰出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說話算話。」
這場雪越下越大,到後來棉絮邊成了棉球球,還颳起了風,周老三和周鐵牛幾個打雪仗打疲了,出了一身的汗,吉祥趕緊招呼他們回屋換身衣裳,接著讓廚房給熬一碗濃濃的薑湯給他們喝了驅寒。
「早知道不讓你打雪仗了,就你玩的最起勁兒。」喬玉香一邊給周鐵牛拍雪一邊埋怨。
吉祥倒是看得開,「不必勸他們,今日不玩過癮心裡一直惦記著,明日、後日總是要耍的,不如叫他們早早的耍夠了,心裡就不惦記著啦。」
雪一下就是三日,積了半尺深,都快沒過小腿肚子了。雪太厚了,很多路都被雪給堵住了,新鮮的肉、菜價錢直往上躥,麵粉、米等糧食的價錢也往上飆。周老三從初雪開始就提前囤積貨,倉庫里滿滿當當的米麵,足夠使到年後,且醃了不少的臘肉、臘腸,還有薰香熏鴨等,還做了很多醬菜,保證了飯館裡菜品的供應。
一場雪,幾家歡喜幾家愁,金枝酒樓就沒來得及存糧食,不得不高價買了糧和鮮肉,成本增加按理說售價也要漲,這合情合理,客人也能理解,難辦的是最大的競爭對手吉祥飯館沒漲價,這時候金枝酒樓想漲也漲不得。
金老闆看著大雪封城唉聲嘆氣,這半年來運氣特別差,先是得罪知府丟了承辦千人宴的權利,接著吉祥飯館又發展崛起,搶了金枝酒樓很多生意,現在好了,正想趁著年關掙一筆,又被吉祥飯館架著漲不了價,金老闆越想越氣,一把將手裡的杯子給砸了!
手下的管事見老闆大發雷霆,急忙問怎麼了。
」還能怎麼了?自然是心病犯了,這心病天天戳我的心,掐我的心,你們一個個是吃白飯的嗎?能不能想到法子改變現狀?金枝酒樓要是倒了,你們一個個張著嘴喝西北風去吧!」金老闆沒甚好氣,他煩的厲害。
管事點頭哈腰不敢反駁,沉吟片刻想了想,「做吃食的最要緊的就是好名聲,要不我找幾個人去吉祥飯館裡鬧一鬧,就說菜里吃出了蟲?或者有老鼠屎?我再找幾個混混,把這些說法宣揚出去,一傳十,十傳百,就不信搞不臭他們的名聲!」
金老闆回頭瞪了管事一眼,「這主意你已經出過兩回了,哪次有用?那周老三巧舌如簧,黑的都能說成白的,何況這些事還是假的?你上次找的人都被他給策反了,你還有臉出這些沒用的主意!眼下我也不想這麼多,度過眼前的難關要緊,我們的成本高,按照現在的售價根本掙不到銀子,這要怎麼辦?」
掙不到銀子下面的人自然也沒有分紅,這年就過不體面,聽老闆這樣一說,管事立刻上心了,沉思良久,腦中蹦出一個絕妙的主意。
管事趕緊俯身對金老闆耳語了幾句,金老闆蹙眉,質疑道,「這靠譜嗎?」
「試一試,總是不吃虧的。」
金老闆想了想,「你說的沒錯,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
夜深了,看著總帳簿上的數字,吉祥笑得雙眼彎成一對月亮,她一邊扒拉算盤一邊對周老三道,「三哥,我看這臘月過去,咱們掙的錢能抵之前三個月的。」
周老三抓著一捧香噴噴的南瓜子在嗑,點頭答,「那可不,多少人攢了一年的錢,就等著這月花哩。」
吉祥算了一遍又覆核了一遍,確認數字沒有錯才將總帳本收好,放到了小木匣子裡鎖好。
「對了,這雪這般厚,二哥收的那些米麵怕是不好拉出來賣了。」
下初雪的時候周老三就猜到了大雪封路米麵又會漲價,並在去舅爺家的路上告訴了周老大和周老二,雖然周老三暗暗發誓不會再帶著大哥做生意,免得被他拖後腿,但是買賣上的信息他是樂意分享的,大哥二哥本錢薄,摻和進米糧的生意也不會影響他掙大頭,兄弟之間能幫則幫,他盡力了剩下的還是要看哥哥們自己的造化。
周家老大忙著收拾新房,房子已經蓋好,就蓋在河邊那塊地上,蓋得很漂亮,但是院裡的地要平整一番,窗戶上要糊窗紙,還要在院裡蓋雞窩,豬圈,整幾畦地就近種一點蔥、辣椒等,忙碌的事情還多著哩,就沒摻和到收米糧的買賣中,何況這銀子都用來蓋新房了,也沒有本錢去進貨。
周老二是把老三的話當聖旨聽的,沒辦法,誰叫三弟說的話沒一次落空呢,回回都很準,回回都能領著他掙錢,所以周老三一露出這消息,他就趕緊拉上周春君到處收米糧去了,收的比任何一次還要多,家裡堆滿了一袋袋的米和面及糯米粉等物。
那時候糧價很穩定,一開始村里人都說他瘋了,這些貨要是砸在手裡賣不出去,夠他們一家子吃好幾年都吃不完,真是想錢想瘋了,魔怔了。
沒想到才過小半個月,一場大雪立刻將糧價擡了上去,一天比一天高,好比天上的風箏,飛似的飄了起來。
現在正是賣糧的好時機,糧食價格飛漲,周家老二隻要把手裡的糧食賣出去,就能掙一筆大的,可價錢漲是因為一場雪,阻撓他往外賣糧食的也是這場雪。
大雪將道路封堵住了,路上全是深深的積雪,雪水泡爛了路面,積雪下全是泥濘的坑,雪水融了又凍結實,路面很滑,從周村到黃沙鎮上要經過一個小山包,平日裡走沒什麼要緊,最多是有些吃力,雪天可就不一樣了,要是人或著牲畜腳下打滑,極有可能順著山坡滑到山下去,山腳下亂石嶙峋,掉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周老三說那就沒辦法了,看天意吧,掙錢固然重要,性命更寶貴,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那批貨就只能等路通了再說。」周老三把裝帳簿的箱子收好,道,「時辰不早了,咱們睡吧。」
院裡、街面上已是靜悄悄一片,落針可聞,只有風、雪打在窗欞上簌簌的細響,這細微的響動不僅不吵人,反而為寂靜的雪夜增添了一些背景音,聽著風雪聲摟著媳婦兒鑽被窩,周老三心裡可美了。
打更人提著燈籠一邊報更一邊走,三更半夜可真冷啊,夾著雪花的寒風打在身上如小刀子划過般疼痛,打更人披著厚厚的棉袍,一邊走一邊喝,「夜半三更,小心火燭,炭盆勿燃太旺。」
接著打更人掏出一個小葫蘆,擰開葫嘴啜了口酒,繼續喝道,「走水牽連鄰居,照價賠償。」
話音甫落,忽然一道黑影從眼前閃過,打更人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瞧,黑影已經不見了,他又啜了口酒,大概是自己眼花了吧。
等打更人走過文昌橋,路邊的街口裡閃出來三個人,前面的是金老闆,背後是管事和一個夥計,夥計拖著一輛手推車,一起鬼鬼祟祟往吉祥飯館走去。
金老闆派人打聽了,吉祥飯館裡有一間倉庫,周老三將收來的一部分米麵囤在裡頭,不僅如此,裡面還有熏好的各色肉類,哼,乾脆全偷了放到自家庫房去,看這周老三拿什麼招待客人。
這齷齪的主意是管事提的,甫一聽,金老闆覺得很不靠譜,偷倒罷了,要是被發現了怎麼辦?管事的說了,「放心吧金老闆,晚上周老三和他娘子回租的院子住,夥計守零食作坊,飯館裡沒有人值夜,我們悄悄來悄悄走,誰能發現?等第二日天亮,就已經晚了。」
金老闆亦是走投無路,不僅金枝酒樓的生意走下坡路,他手下的一些灰色生意也出了問題,不僅沒得到應有的分紅,連本錢都搭了進去,如今資金很緊張,就盼望著酒樓的生意恢復到往日,好回籠一部分資金,繼續投出去掙大錢。
不過想到手下人最近辦的事,沒有一件是成功的,沒一件叫他舒心順意,於是這夜金老闆親自出馬,帶著管事和夥計摸到了吉祥飯館的門口,要親自監督他們去偷米麵和熏貨。
夜色深沉,月亮又被烏雲遮住了,加上薄薄的雪飄個不停,當真是伸手不見五指,周圍黑魆魆的仿佛墨汁化開了一般。
『篤篤篤』,一片寂靜中,飯館後門傳來了敲擊聲,來人敲打完以後默了片刻,用轉悠到其他地方繼續敲敲打打,確定裡面沒有動靜之後,管事的回身沖金老闆道,「您瞧,我就說晚上飯館一個人都沒有。」
金老闆重重地吸了兩口氣,「別廢話,趕緊的。」
「欸,行。」管事的乖乖閉上嘴,麻利的背靠圍牆半蹲著,跟來的夥計高高瘦瘦,人又年輕,只有十五六歲,身體素質格外的好,三下五除二,踩著管事的大腿根,爬上了他的肩,然後雙手一攀,直接坐到了圍牆上,然後輕鬆的跳到了院子裡。
雖然這年輕夥計瘦,畢竟是個男子,骨架子大且重,送他□□而入之後,管事的熱出一聲汗。
「六子,快開門。」他一邊揉著酸痛的肩膀,一邊沖院裡小聲的喊。
很快,『嘎吱』一聲細響,後門從裡頭開了,六子的身影出現在眼前,金老闆和管事的正要進去,突然驚恐的瞪大雙眼,不得了,院裡不是一個人都沒有,而是有很多個人,其中兩個一左一右將六子押著,剩下兩三個直接沖金老闆和管事的來了。
「跑!」金老闆悔不當初,這次要是被抓住了,他還有什麼臉面在黃沙鎮混。管事的也玩命的跑,剛才出的一身熱汗,現在成了冷汗,黏糊糊的貼在他身上,讓他膽顫驚心,這要是被抓住了,金老闆一定不會放過他,誰叫這主意是他媽他出的呢!
「站住!不要跑!」
「抓小偷啦!」
……
隔日清晨,天邊才出現一抹亮光,隔壁院裡的雞就喔喔喔叫起來。周老三醒了,抱著吉祥親了兩口,又沉沉的睡去,寒冬臘月沒有什麼比睡懶覺更舒坦的了。現在他是掌柜是老闆,飯館、零食鋪、小作坊各有各的人管理,他和吉祥偷懶也沒事,索性睡到自然醒。
吉祥以前是習慣早起的,但是自從懷了孩子,就愈發的嗜睡,加上冬季人本身就愛犯懶,也就經常跟著周老三睡到地老天荒。
不過今日是個例外,天色未明呢,就有那比雞起得還早的漢子,砰砰拍門。
葛秋睡眼朦朧的從被窩裡鑽出來,披上最外頭的棉袍走到門邊,扒著門縫問,「誰呀?」
「我!」門外傳來一聲渾厚的男音,這聲音葛秋是耳熟的,收購宋氏飯莊以後經常有人來尋釁滋事罪,少婦老婦人等還好對付,街頭的混混閒漢則棘手多了,處理起來費精力又麻煩,周老三索性花錢請了七八個高壯的夥計來幫忙,說是夥計,卻不做事,三三兩兩分開守著飯館、零食鋪、小作坊,一旦有人鬧事,就會用他們的辦法解決問題。
周老三說這就叫一物降一物,或者叫以毒攻毒。
臘月里飯館倉庫囤積的東西多,周老三和吉祥一商量,決定多付這些人月銀,讓他們白天望風,晚上幫著守倉庫,這筆錢是花在刀刃上,兩人沒心疼過,沒想到錢花的這樣值得,漢子們才守了幾天,就抓住了要來偷東西的賊,一抓還是三個!
「掌柜的,您說好抓住賊有賞錢的。」那漢子叫文永,不說話的時候嚴肅的嚇人,一開口其實是個耿直憨厚還有點缺心眼兒的人,但就是這麼個缺心眼不太機敏的漢子,是那伙人的頭,憑的就是這副赤誠的脾氣。
周老三剛從床上爬起來,衣服還沒穿利索,他站在房門口一邊穿衣裳一邊聽文永稟告,「當然有賞!我咋會騙你呢,走,領我去看看那賊。」
吉祥迷迷糊糊,隔著門也聽見了文永說的話,原來是飯館遭賊了,霎時也沒了睡意,等周老三和文永走後就起來穿衣洗漱,喬玉香也起來到灶房燒熱水,待會好洗臉。
於此同時,周老三和文永也到了飯館裡,從住的院子到飯館不過一刻鐘的腳程,他們走著走著天就亮了,街面上陸續有了行人。
昨夜揪住那三個賊以後,文永做主先將人關到了柴房,等了一個多時辰天即將亮了才去尋周老三。
周老三慢騰騰的跨步進入柴房,一眼就看清楚了金老闆的臉。金老闆又羞又怒,一雙眼死死盯著周老三,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可惜嘴被破布堵著說不了話,只能嗚嗚呀呀的發出不成句的聲音。
嚯,這是抓到大魚了,該給文永他們雙倍賞錢呀。
周老三表面淡定,其實內心已經翻騰出一場大戲。做人嘛,就得有怨報怨,有仇報仇,這金老闆既然要當梁上君子,那他就滿足金老闆的願望。周老三打了個哈欠,用手揉了揉眼睛,眼神似不經意的在金老闆三人身上掃過,緊接著轉身出了柴房,朗聲對文永說。
「這三人我不認得,你認得嗎?」
文永自然不認得,晚上黑燈瞎火的,加上金老闆穿了夥計的破舊衣裳,且地位較高,並不是鎮上人人都認識他的臉,文永就不知道他是誰,否則早就連夜通知周老三了,到現在他還以為抓住的只是三個簡單的,沒錢過年想趁機撈一筆的小混混。
周老三笑了,聲音響亮的剛好叫屋裡三人聽見,「我也不認得,罷了,咱們沒有損失東西,可憐可憐他們就不送衙門啦,嘖,不然在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