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都不重要了

  飛機在早上八點半的時候，準時降落。

  祝願睡了一覺，精神狀態好了很多，但反應力很差，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只知道跟著牽著自己手的男人走。

  好在兩隻行李箱被託運去了酒店。

  一出航站樓，風就很大。

  跟變戲法似的，顧京律拿出了一條又厚又長的羊絨圍巾，在祝願脖子上繞了兩圈，然後直接打了個結。

  嘴巴都被捂在了圍巾里，祝願伸出一隻手摸了摸，有些不太開心地皺起了眉頭。

  往外面走的時候，顧京律頭也不轉地說道：「打蝴蝶結和吃早餐，選一個。」

  只准選一個。

  

  這個太能拿捏祝願了。

  肚子此刻空癟癟的，不用想都是要選擇去早餐店裡。

  g市是一座以工業發展為核心的城市，所以由工業污染而導致的環境惡化非常嚴重，生態全部被破壞，不僅導致一些種族被滅絕，人類患癌症的機率也提高了很多。

  新興病菌不斷出現，而這裡排得上號的醫院，說實話，除了顧氏醫院以外，其他的都是一些三流小診所。

  雖然這些年工業大廠都逐漸轉到了郊外，但被遺留下的卻還有患病的人，以及一些見不得光的黑暗地帶。

  顧京律提前做過很多功課，報了個早餐店名，就在那間醫院對面。

  不少病患家屬都在那裡用餐。

  他們必須抓緊每一份每一秒，完成這次收購前的最後調查。

  早餐店開了很多年，十分有特色。

  牆壁上貼著一張大紅顏色的菜單，不管看見什麼，祝願都很想嘗一口。

  她兩隻手插在口袋裡，從下往上地開始報起了菜名：「要紅糖燒餅，滷汁豆腐，蛋黃肉鬆餡的粢飯糰，然後鴨血小餛飩，四喜湯圓和桂花糖芋頭！」

  基本上想吃的，都點了。

  因為怕沒有時間來下一次。

  正在炸油條的老闆倒也沒有大驚小怪，畢竟這兒不少來吃的人都是大包帶回家、亦或是帶到對面的醫院裡去吃的。

  這麼多食物，估計是一家五口的份量。

  直到同來的那個高高瘦瘦的男人，將兩雙木筷子在水龍頭下重新清洗了一遍，對他說：「都在這吃」時。

  老闆有些繃不住了，沾滿麵粉的手在圍裙上擦了一下，問道：「是你們兩個人吃嗎？這個太多了，你們肯定吃不完的，不要浪費食物。」

  「沒事。」顧京律笑著回答，「吃不完都是她今天的午飯和晚餐。」

  他倒是習慣了。

  小姑娘每次都是嘴大喉嚨小。

  難得來這邊一趟，大清早的，就不教訓她了。

  祝願得寸進尺，看旁邊桌一家三口吃的早餐，又多要了一份小籠包。

  等待上餐的過程中，她雙手撐在桌子上，托起下巴，懶洋洋地問道：「你今天中午也出席戚家的百日宴嗎？和我一起去的話，以什麼身份？」

  大家都清楚他倆明面上的關係很差。

  突然一起出現，反而會更加引人懷疑。

  男人正用餐巾紙擦著桌子邊沿，聞言，抬起頭，漫不經心地睨了她一眼。

  眼神像是在懷疑著她的智商。

  鋪墊了這麼久，她自己應該想得到答案才對。

  額頭上仿佛掉下來了三根黑線，祝願不經意地挑了挑眉毛，還是把那句話給傻傻地問了出來：「所以我裝孕婦，你是孩子他爹？」

  這下故事發展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變成，她和顧京律一不小心惹了禍，為避開兩家長輩的耳目，借著參加戚家百日宴的藉口，來g市的醫院裡做流產手術。

  顧京律也只能是孩子他爹。

  鑑於倆人在他人眼中不太和睦的相處關係，他如果不是當事人，是不可能有閒功夫陪著一起來的。

  可這也太敗壞名聲了。

  到時候收購要是沒有成功，可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嘛。

  點的早餐一一煮好被端到了桌子上，顧京律低聲安慰道：「放心，傳回去也沒人信的。」

  這也是昨晚和祝父祝母提前打好招呼，說他們倆個人只是一起過來出差的意義。

  雜亂的信息太多。

  有的時候，真相亦或是謠言，就變得並不是那麼重要了。

  清白與公道自在人心。

  除了鴨血小餛飩里因為還放了其他鴨子身上的器官部位而有些腥以外，其他食物的口感都很不錯。

  吃到那碗四喜湯圓里的白糖芝麻餡時，祝願記憶有一瞬間恍惚，她右手拿著瓷勺，輕輕在碗底攪動著。

  面前的男人正低著頭吃她那碗剩下來的小餛飩。

  「以前，我們上的那所高中附近，也有這個芝麻餡的湯圓，你還記得嗎？」祝願出聲問道。

  她上學的時候，其實基本上都是一直在家裡吃的早餐。

  後來有一次偶然得知顧京律會去那家早餐店裡，自己的步伐就變得鬼使神差了起來。

  男人抬起頭看她。

  祝願就把那樁一直咽在肚子裡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剛開學那會兒，她有一次中午溜出學校玩，撞到了自己的一個同學正在被隔壁職校的女生欺負。

  當然見義勇為了，而且因為年輕，講話做事真的很囂張，直接就把那四五個精神小妹給一起得罪了。

  對方威脅她，說絕對不會放過她。

  雖然沒什麼好害怕的，但五個人要是趁她不注意，拽她進小巷子裡，同時揍她，再找點男生來。

  小命肯定會丟。

  畢竟只有十幾歲，一害怕，就慌張了。

  而且那天有可能挨揍的早上，她也是去的早餐店裡吃飯，所以讓送自己上學的司機在路口的時候，就停下了。

  那五個精神小妹就坐在角落裡，直勾勾地盯著她。

  祝願正當不知所措的時候，看見顧京律就坐在門口的位置。

  她用勺子戳破了一個湯圓，紅色豆沙餡溢進了湯里，顧京律安靜地聽著，沒有什麼反應。

  「我因為害怕，坐到了你對面，想等你吃完了，一起去上學。」

  但那會兒，他直接起身就走。

  沒說「滾」字，行徑更為惡劣。

  他一走，五個女生就從後面走了過來。

  顧京律嗓子眼有些乾澀，聽到這裡，臉上終於有了一些變化，「後來呢？」

  是覺得後悔。

  因為那個時候，離祝願扔他送的項鍊這事兒，還沒過去太久。

  不知情的情況下，他會做的選擇還是不想看見她。

  然後起身離開。

  「後來還好禹嶼來啦，陪我一起走到了學校。」祝願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和他也是因為這事兒才玩的很好的，他真的很仗義。」

  察覺到男人可能有想說「抱歉」二字的意圖。

  祝願連忙制止了，「都過去了，當時我覺得天大的事，其實現在回過頭來看看，都不重要。」

  她身體往後仰，隔了半晌，在男人再一次低頭開始吃早餐的時候，才眯起眼睛繼續說道：

  「我說的是事，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