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父女相認
2024-08-19 10:53:11
作者: 一路高歌
阮傾城抵達懸壺醫館時,陳醫生脫掉白大褂剛要去吃飯。
他走出辦公室,一抬頭看見迎面走過來的阮傾城,以及她身邊像是兩尊門神一般魁梧高大的阿坤和陳四。
愣了下,陳醫師立馬笑臉迎上前去,客客氣氣地問詢道:「阮小姐,你今兒怎麼自己過來了?」
阮小姐每次過來就診都會提前預約。
真要有個突發情況的話,也會直接派阿坤過來請他前往扶雲宮問診。
她突然不請自來,陳醫生真有些莫名其妙。
脫掉白大褂的陳醫生,今天穿得比較正式,裡面竟然是一身量體裁剪的黑西裝,款式偏中式風格,更襯托出陳醫師的溫潤內斂。
「陳醫師今天穿得這麼好看,今晚是跟佳人有約嗎?」能讓陳醫師如此在意形象去見面的人,只能是聶如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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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陳醫生聽見這話很淡地笑了笑,眼底都是幸福的光彩,「如瓷今晚有個私人酒會,我答應陪她一起去參加。」
「阮小姐,你是身體不舒服嗎?」陳醫師下意識轉身往辦公室走,他說:「快進屋來,我給你瞧瞧。」
陪聶如瓷參加酒會固然重要。
但病人到訪了,他也不能翹班,尤其還是阮傾城這樣的大客戶。
「陳醫生,你去忙吧,我今天過來不是找你的。」
聞言,陳醫生停下腳步,回頭詫異地看了眼阮傾城,他說:「不找我?難道我們醫館最近來了個我都沒聽說過的中醫大牛?」
阮傾城笑得直聳肩,「誰不知道懸壺醫館陳醫師的名氣啊?我這次過來不是看病,是找人。」
阮傾城朝陳醫生辦公室裡面張望兩眼,沒看到陳望山的身影,她問道:「陳師父不在嗎?」
「我老師?」陳醫生吃了一驚。
一想到師父隱藏的真實身份是聶步非,陳醫師不由得心裡一緊。
難道阮小姐發現了師父的身份?
按理說不應該啊。
「阮小姐找我師父做什麼?我師父已經退休了,這幾年很少問診,你要是身體有什麼不舒服,我幫你問診也是一樣的。」
「陳醫生,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剛還笑意吟吟的阮傾城,突然斂盡臉上的笑色。
她走到陳醫生面前,壓低聲音輕聲說:「我有些事想問問你的老師,這些事,事關陳師父的過往。」
聞言,陳醫生眸子變得深邃起來。
這個內斂溫潤的男人,也罕見地露出了強勢的一面,他不容置喙地說:「抱歉阮小姐,你想知道任何跟我老師有關的事,都可以來問我。」
「我老師他年紀大了,最近幾年也不太理外界的事,還請諒解。」他口中說著『請』字,但語言卻是不容商量的強勢。
阮傾城輕擰起眉心來,剛要說什麼,就見到走廊盡頭的樓道口,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如歸。」
聽到老師的聲音,陳如歸立馬回頭朝走廊盡頭走去,「老師。」陳醫師俯身在陳望山耳邊低語,三言兩語就交代清楚了阮傾城的來意。
「老師,我來拖延阮小姐,你找機會...」
「不用。」陳望山當場打斷陳如歸的講話,他說:「你陪如瓷去酒會吧,我跟阮小姐也有些話想聊。」
「老師。」陳如歸皺眉,心裡感到強烈的不安,他說:「阮小姐好像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我怕她對你不利。」
「不會。」陳望山語氣篤定。
他抬眸朝阮傾城望過去。
傍晚的夕陽透過敞開的辦公室大門,灑了幾縷落在過道中,在一片橙紅的夕陽里,陳望山看阮傾城的目光,沉重深邃得像是裝了千言萬語。
陳望山說:「她孤身前來,就是誠意。如歸,你去忙吧。」
陳如歸盯著阮傾城身邊那兩個身高逼近一米九的鐵血漢子,突然就有些不認識『孤身前來』這四個字了。
但老師執意要跟阮傾城談一談,他不便干涉,便說:「那我在樓下等你。」
他不敢離開,生怕陳望山會遭遇不測。
「你去忙,如瓷已經在來接你的路上了。」說完,陳望山不再搭理陳如歸,而是對阮傾城說:「孩子,到樓上來說話吧。」
聽到『孩子』這稱呼,阮傾城目光微微閃爍起來。
她對阿坤和陳四說:「你倆守在樓下,不許任何人上來。」
阿坤下意識應道:「阮小姐,我得24小時貼身保護你。」
「不用。我有分寸,不會有事。」
阿坤還想堅持,耳機里卻傳來了陳昂的聲音,陳昂說:【按照阮小姐的吩咐做事。】
阿坤這才留在原地。
阮傾城越過陳如歸,在他擔憂的目光中,跟著陳望山上了二樓。
懸壺醫館的二樓很寬闊,靠近過道這邊單獨隔離了一個藥材儲存室,穿過儲存室外面的過道,一路走到盡頭,推開門,進去就是陳望山的起居室。
陳望山住的地方不算寬敞,六十多平,抬眼望去全都是書。
陳望山看的書風格比較雜,其中不乏一些外文書籍,法文,英文,俄文,扶桑國文,應有盡有。
穿過書房是一個小小的餐廳,餐廳裝修成美式風格,長桌只放著一套陶土燒制的茶具,跟一朵干藥材做的裝飾花瓶。
陳望山指著餐桌邊的空椅子對阮傾城說:「你先坐會兒,我的湯就要熟了,等幾分鐘吃飯。」
阮傾城看了他一眼,遲疑地問道:「一起?」
陳望山看了眼牆上的鐘表,他說:「五點四十了,我一般都是這個時間點吃飯。」
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搞錯了重點,面無表情地問阮傾城:「要一起吃嗎?」
阮傾城想了想,頷首說:「好,打擾了。」
陳望山點點頭,就掀開帘子進了廚房。
阮傾城聽到廚房裡傳來一陣鍋碗瓢盆的響聲。
陳望山整理藥材時井井有條,做飯卻做得熱火朝天。
阮傾城沉默地打量陳望山如今居住的這棟房子,突然注意到放沙發的背景牆上掛著一幅攝影作品。
那是一張拍攝於海平面上的晨曦圖,圖片中有一座孤島,孤島很迷你,島上矗立著一座燈塔。
遠方海洋的天際線,黑暗跟晨曦交織,一半昏暗,一半璀璨。
阮傾城凝視著那幅圖,腦袋突然有種被針扎似的劇痛感。
她捂著頭,剛適應那股痛感,就聽見廚房裡傳來腳步聲。「吃飯吧。」
阮傾城轉身朝餐桌走去。
陳望山看了她一眼,見她臉色有些寡白,又抬頭看向沙發背景牆上的照片。
「那就是隱島。」
阮傾城一愣。
她無言地注視著陳望山。
這一刻,阮傾城心裡有無數個問題想要問。
問題太多,話到嘴邊,倒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先吃飯,吃完飯了再聊。陳望山顯然知道阮傾城今日過來的目的,也知道此事說來話長,索性先吃飯。
阮傾城看向桌子。
兩個菜,一個湯。
菜是當季的大白菜燉五花肉,和一盤麻婆豆腐,湯則是營養蒸湯。阮傾城數了數湯盅里的食材,有蘿蔔豬腿肉,瑤柱鮮山藥,竹筍蝦滑跟白貝,上面還漂著幾根薑絲。
阮傾城沒見過這種大亂燉做法,卻莫名感到有些熟悉。
「吃吧。」陳望山將那盅湯推給阮傾城,他說:「這是十全大補湯,喝了沒壞處。」
阮傾城遲疑地說道:「這個湯我倒是第一次見,好喝嗎?」
「哼。不好喝,有毒。」
阮傾城:「...」
「吃吧!」陳望山將一隻單人份的蒸鍋碗遞給了阮傾城。
他自己面前則是一碗麵。
很顯然,陳望山只準備了一個人的食量,他將口感香軟的米飯給了阮傾城。
阮傾城心中一時間有些泛酸。
她嘗了口米飯,頓時被驚艷到,暗道回去就叫淑嬸也這麼蒸。
阮傾城不愛吃麻婆豆腐,只嘗了那道白菜燉豬肉。
陳望山突然拿起勺子,舀了勺麻婆豆腐放到她碗裡,語氣不算和藹地教育她:「多大人了還挑食,什麼時候養成了挑食的毛病?」
「我以前不挑食嗎?」阮傾城問完,自己倒沉默下來。
陳望山看著她,靜了片刻,才說:「飯都吃不飽,哪有資格挑食。看來扶雲宮伙食不錯。」
以前連冷饅頭都啃得歡的人,現在竟然也被養出了挑食的毛病。
阮傾城深深地看了陳望山一眼,默默地將那勺豆腐吃掉。
最後,她端起那盅湯嘗了嘗。
湯很鮮,味道很棒,她怕陳望山又嫌棄她挑食,便將裡面的食材也都吃了。
見她吃得這麼乖,陳望山突然說:「你小時候總是吃不飽,每次來我那裡,恨不得將我家裡的東西都嘗一嘗,就讓我將所有食材大鍋燉。」
見她吃完了湯盅里的食物,陳望山滿意地點點頭,評價道:「這點還是沒變。」
阮傾城笑了笑,沒說話,假裝低頭掩飾微微泛紅的眼眶。
她靜靜坐著,等陳望山吃完飯,主動起身收拾碗筷。
陳望山這次沒跟她搶工作。
等阮傾城洗完碗筷,出來時,陳望山給她泡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薑絲黃豆茶。
阮傾城嘗了一口,不太喜歡這種口味。
又怕陳望山教訓她,還是捧著茶杯小口喝著。
邊喝,阮傾城邊琢磨:她跟陳望山從前的確認識,她還很尊敬陳望山,也很怕陳望山。
怕什麼呢?
應該不是怕陳望山罵她,是怕陳望山嫌棄她,不要她。
認識到這一點,阮傾城突然就有些想哭。
她撫摸溫暖的杯壁,低聲開口說:「我...我不記得從前了。」
「嗯。」陳望山反應平靜。
阮傾城又問:「我認識你,對不對?」
「你不認識現在的我。」陳望山嘆息道:「你認識聶步非。」
梨諾跟聶步非是忘年交,這不是秘密。
阮傾城抬頭打量陳望山的容貌,可她無法從陳望山那張陌生的臉上找到熟悉的感覺。
「我削骨了,整了容,你盯著我也看不出來花樣。」陳望山抓了把花生放在桌上。
他只剝,卻不吃,將剝好的花生都放在阮傾城面前。
阮傾城下意識說:「我不愛吃這個了。」
「你以前也不喜歡吃。」陳望山說:「花生補血的,你以前每天都吃幾顆。」
原來如此。
阮傾城將一顆花生米放在嘴裡嚼吧嚼吧,面無表情地吞了下去。
等了會兒,遲遲不見阮傾城講話,陳望山倒不耐煩了。他皺眉問阮傾城:「你不是有話想問嗎?怎麼不問了。」
阮傾城如實說道:「突然不知道該問些什麼了。」
「還要我教你?」陳望山翻了個白眼,他說:「你不想知道,我跟聶步非到底是什麼關係,我跟封擎又是什麼關係?」
阮傾城點了點頭。
陳望山剛要說話,卻聽見阮傾城說:「我還想知道你跟殷謹言之間的關係,你跟殷婷夫人的關係,還有...我與你們兩人的關係。」
陳望山倏然沉默起來。
他眼神複雜地看著阮傾城。
「你連這些都查到了?」陳望山冷笑道:「君九養的那群狗,鼻子還真靈敏。」
阮傾城不贊同陳望山對張蘭英他們的評價,但也沒有當面反駁。
「殷謹言,聶步非,封擎,陳望山都是你,對吧?」阮傾城迫切想要聽到陳望山的肯定。
陳望山答非所問:「你說呢?」
陳望山心情不算好,他直接將剩下的花生米塞到了自己的嘴裡,吃得腮幫子鼓鼓。
「梨諾的腦部手術是你做的?」
陳望山:「封擎做的。」
「梨諾的東西也在你那裡?」
陳望山看她一眼,才應道:「在聶步非那裡。」
「梨諾在沉睡前,找到她的父母了嗎?」問完,阮傾城眼也不眨地注視著陳望山。
陳望山一口花生米全部噎在喉嚨里。
他艱難地將花生米都吞下去,目光飄忽不定,看天花板看地板,甚至連牆上的鐘表都看了,就是沒種看阮傾城的眼睛。
見狀,阮傾城便清楚了答案。
十指微微蜷縮了下,阮傾城低聲問道:「為什麼不將她的身世之謎告訴她?是有難言之隱嗎?」
陳望山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
他說:「因為沒臉。」
「什麼?」阮傾城愣在當場。
陳望山不敢看阮傾城,雙眸卻一片通紅。
他說:「那孩子吃過太多苦,我一看見她就心疼,我沒臉將真相告訴她。」
陳望山說:「她堅定不移地選擇成為我的孩子,可我卻沒有陪過她一天,沒有保護過她一天。我...」
「她曾說過,她心裡的父親,應該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可我卻是個連真實身份都沒有的叛國罪人...」
「我...我怕她會對我失望。」
陳望山這輩子什麼痛苦沒有承受過?
可他沒勇氣面對女兒失望的目光。
阮傾城久久未能消化掉這個消息,她淚眼朦朧地看著陳望山,嗓音喑啞地說道:「可你根本沒有做過那些叛國行為。」
陳望山自嘲地輕嘆道:「我的罪名天下皆知,我的冤屈無人在意。她與我相認,她就是叛國罪人的餘孽。」
「我的孩子,我哪捨得讓她當叛國餘孽?」
一句叛國餘孽,就足以讓陳望山一輩子死守住秘密了。
阮傾城清楚殷謹言蒙受過天大的冤屈,此時聽見陳望山這些話,她情難自禁,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