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出宮之後，周蘭庭和謝東凰出宮之後去了驛館，跟容時晏和謝麟一起用了午膳，膳後進行長達兩個時辰的交談。

  直到太陽落山，周蘭庭和東凰準備離開時。

  謝麟提出告辭返程一事：「我們打算後天返程，明日還請太子轉告你的父皇。」

  周蘭庭應下。

  

  容時晏和謝麟帶著使臣來了數月，加上耽擱在路上的時間，算起來有大半年。

  楚國帝後對太子視若珍寶，離開時間久了，難免擔心。

  容時晏拍了拍東凰的肩膀：「小姑姑記得常寫信回去，等你們在南齊的地位穩固，想回楚國也可以回去看看。」

  十五歲的少年身段已很高，早在兩年前就拉開了男女之間的身高差距，所以這會兒謝東凰站在他面前，看起來更像一個妹妹，而不是姑姑。

  周蘭庭站在東凰面前，鄭重地承諾：「請太子殿下放心，請丞相大人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東凰可以在南齊橫著走。」

  謝麟悠悠開口：「南齊若是沒有你，東凰更可以橫著走。」

  謝東凰來南齊之後，脾氣都變軟了許多，在南齊所有的改變都是因為周蘭庭，不過是她自己還沒有察覺到罷了。

  周蘭庭明白他的意思，目光微怔，隨即輕輕點頭：「我明白。」

  雖然東凰一直口口聲聲說不許喜歡她，可她一直縱容著他的喜歡和其他行為，從小到大，她幾乎從未對他疾言厲色過。

  哪怕幼時在楚國，曾經有人貶低過他，嘲諷過他，也一直是東凰護著他。

  周蘭庭跟東凰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兩人之間多年來形成的默契，以及周蘭庭對東凰的喜好和習慣了解，沒有其他人可以代替。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周蘭庭和謝東凰很快告辭。

  昭武帝在宮裡靜養了三天，之後下旨設宴，給楚國太子和丞相等使臣們踐行。

  宮宴上，雙方交談甚歡，其樂融融，沒有一絲劍拔弩張的氣氛。

  八月十二日早，楚國使臣隊伍離開南齊，浩浩蕩蕩啟程回楚國，謝東凰和周蘭庭帶人送他們到城門外，做了最後的告別。

  昭武帝靜養了兩個月，朝中皇子們變相被禁足了兩個月。

  兩個月的時間足以讓周蘭庭熟悉朝政，了解朝中幾位重臣的性情和脾氣，以及他們的行事作風。

  因為周蘭庭被立為太子，賢妃跟著被封了貴妃，幫皇后協理六宮。

  不過昭武帝龍體抱恙，貴妃這些日子一直在他身邊侍疾，對比之前，這幾天起色稍有好轉。

  可昭武帝被下毒時間太久，毒入肺腑，藥石罔效。

  他深知自己已沒有多少時日，所以儘可能地做好後事安排。

  十月底，他召來鎮國公。

  「蘭庭和東凰胸懷寬廣，都是純粹的性子，不像朕那麼多疑擅猜忌。」昭武帝倚在床頭，「雲峰如今是琳琅的夫君，朕希望國公做好蘭庭最強大的後盾，待朕走後，務必壓制其他皇子的野心，讓南齊免於內亂。」

  鎮國公跪在地上，紅著眼承諾：「請皇上放心，臣一定好好輔佐太子，絕不辜負皇上信任。」

  昭武帝望著龍紋帳頂，眼底浮現緬懷之色：「朕還記得年輕時帶著你一起征戰沙場的場景，那時我們都還意氣風發，桀驁不馴，常有馬革裹屍的念頭……可如今想想，哪一場戰爭不是伴隨著血流成河？將軍的成功是敵我雙方無數士兵的命換來的。朕最近幾日才驀然意識到，和平是如此可貴，讓人惶恐。」

  惶恐好不容易到來的和平又因為某些人的野心而被破壞。

  東凰說得對，越是強國之間的戰爭，付出的代價就越大，國家繁榮昌盛才不需要掠奪他國，也不會想輕易破壞眼前這份來之不易的繁榮盛世。

  鎮國公受到昭武帝情緒感染，此時也頗覺傷感。

  歲月匆匆逝去。

  一轉眼他們都老了。

  人性或許就是這樣，年輕時只管鮮衣怒馬，少年意氣，只覺得馬革裹屍才是大丈夫。

  年老時卻希望江山穩固，社稷安定，希望國泰民安，人人都能享天倫之樂。

  昭武帝拉著他說了好一會兒，直到疲憊睏倦了，才讓他離開。

  鎮國公跨出殿門，抬眼就看到有宮人端著炭火進來，不由一怔，隨即輕輕嘆了口氣，轉頭望著內殿方向。

  這才剛入秋，皇上寢宮居然就要用到炭火了？

  他此時才清晰地意識到，皇上或許沒多少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