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媒人酒不請我喝一杯

  終闋唱罷，紅幕落下，偌大的戲園子裡依舊掌聲雷動，經久不散。

  昭元邊用帕子拭著眼角的氤氳邊感嘆，「我上一次看百小花的《遊園驚夢》還是出嫁以前，這麼算來，也已經好幾年了，可是百小花的嗓音聽著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呢！」

  「要不怎麼說她是小梨園的台柱子呢！」福貞也在一旁頻頻點頭。

  她這是第二次看小梨園的戲，此刻內心尤覺激盪，說話的時候還用雙手捂著胸口，似不敢大聲的喘氣，生怕打散了心中翻湧而起的情愫。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縱然是如花美眷，也付予這似水流年！

  最後杜麗娘和柳夢梅相擁相依，白首共度的那一幕，直叫福貞也看紅了眼。

  杜麗娘為愛而死，又為愛而生，當真是纏綿悱惻，盪氣迴腸的！

  沈令儀不敢打斷兩人回味無窮的神往，便是轉頭看向了坐在自己左手邊的姬瑤。

  「這齣《遊園驚夢》，夫人您應該看過很多回了吧？」沈令儀問。

  

  姬瑤果然點了點頭，末了還輕聲說，「百小花的杜麗娘自然是可圈可點的，但是論情感駕馭，她還是不及她師父。」

  「百小花的師父？」姬瑤的話引來了秦歸雀的好奇，「我記得她師父的名字里也帶著『百』和『花』兩個字。」

  「對，她師父的名字叫小百花。」姬瑤說。

  「哦對！」秦歸雀一拍雙手，眼前一亮，「小百花，啊呀，那也是個奇女子呀！」

  姬瑤聞言微怔，看著秦歸雀道，「你也認識她？」

  秦歸雀搖頭，笑說，「不認識的，但是以前我們聽的最多的就是街頭巷尾的那些故事，小百花的事兒，是略有耳聞的。夫人您這麼問，是認識她嗎？」

  聽秦歸雀這樣一說，大家的臉上便紛紛露出了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姬瑤於是清了清嗓子道，「也是三十多年前的老黃曆咯，那時候連小梨園都還沒有，但是小百花已經是上京城裡的紅角兒了。有一年上元節，她在天燈戲台唱戲，唱的就是這一出遊園驚夢，結果竟被個世子爺給瞧上了。世子爺開始對她死纏爛打，但那時候小百花才剛成親，夫君就是戲班子裡的副班主，夫妻倆當時一條心，小百花自是說什麼都不願隨了那世子爺，鬧到後來便報了官。」

  「她好勇敢啊！」陸婉珍聽罷便小聲感嘆，見眾人聞聲都看向了自己，她不禁害羞地往沈令儀的身後躲了躲。

  姬瑤亦沖陸婉珍淡淡一笑，再開口，語氣里卻是多了一抹悵然。

  「只是民與官斗，素來都是討不得什麼便宜的，小百花報了官，但那世子爺又豈是省油的燈？沒過幾日，小百花的夫君便被抓了，小百花去伸冤，卻無門無路的，那世子爺還以此要挾她，結果小百花一怒之下用刀劃破了自己的臉，傷口甚深，傷及眼耳……」

  小小的廂房內頓時響起一陣唏噓和驚呼。

  「那她豈不是……」福貞公主捂著嘴，瞪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滿是惋惜悲嘆。

  姬瑤也輕輕嘆了一口氣，「是啊，從此以後她便再也沒有登台開口唱過戲，不過當年她那不畏強權的性子倒是讓一些有識之士自發地出面幫她斡旋，後來那個世子爺迫於壓力，對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大概半年之後，她夫君出獄，一家人就搬離了上京城。」

  「那她這個徒弟……是出事以後收的嗎？」昭元好奇地問。

  姬瑤隨即望了一眼已經空無一人的戲台子道，「這個就無從知曉了，不過早些年百小花初次登台的時候，那一嗓子，倒是讓很多以前聽過小百花唱戲的人如夢大醒，都說是小百花回來了。」

  故事說到這裡，似乎也是不幸中萬幸的結局了。

  眾人隨即又唏噓感嘆了幾句，然後沈令儀便提議，請大家移步臨街的「萬福樓」，她在那兒已經定好了雅間。

  大家於是紛紛起身，說笑著分道而行……

  聽完戲，繼續聚在一起把酒言歡，於在座的眾人而言都是久違了的愜意。

  是以昭元剛喝了一杯酒就連連感嘆，「成親以前我倒是從未想過現在要一個人出來與大家小酌一杯，竟還要得到男人的首肯。」

  秦歸雀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宋大人原來管得這麼嚴啊？」

  昭元咋舌，搖了搖頭忽然攬過一旁的福貞道，「本宮同你說，你趕緊今朝有酒今朝醉，改明兒一成親，我瞧著你家平京侯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一旁的沈令儀正在給姬瑤斟酒，聞言笑得手直抖，酒都差點灑了半杯。

  「公主這是一桿子打翻一船人啊，我今兒可沒招您惹您的，怎麼就這麼編排我弟弟了？」

  「你弟……啊呀！」昭元這才恍然反應過來，卻是連忙又給福貞遞了滿滿一杯酒過去。

  「你瞧，我都差點忘了，你馬上就是沈令儀的弟媳了，乖乖，你這個大姑姐可是不簡單的，以後她若是想要給你做規矩，你來同本宮說，都是姐姐，本宮不怕她。」

  沈令儀笑得不行，連忙夾了一隻雞腿放進她的碗裡，問她，「燒雞腿能不能堵住公主的嘴啊？」

  昭元還真就夾起來直接咬了一口，嚼咽下以後又沖沈令儀神秘兮兮地笑。

  「你用一隻雞腿可賄賂不了我，我這兒幫你物色了兩個不錯的人，連媒人酒你都不請我喝一杯嗎？」

  她說著還衝桌對面的陸婉珍和陸如筠直眨眼。

  陸如筠是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的，陸婉珍聞言卻紅了臉，連連拉起如筠說要去淨房，然後在幾人的一片笑聲中，頭也不回地就跑了出去。

  「哎呀，害羞了！」

  昭元說著單手托腮抵靠在桌沿，看著門口婉珍和如筠離去的背影，眼露艷羨地咧嘴直笑。

  她如今是慣喜歡看小姑娘那種自然流露的害羞狀的，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現在當了娘了，連「害羞」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了。

  沈令儀乾脆已經笑倒在秦歸雀的肩上了。

  她還抖著手指了指昭元道，「你說你這哪裡像是給人做媒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昭元公主是專門拆散人家姻緣的程咬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