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借急不借窮

  放在沈令儀面前的是一整箱金元寶。

  一個個金燦燦的元寶從下往上疊加，壘至箱沿，給人一種即將要滿溢而出的錯覺。

  可這還遠遠不夠，只見席曜仿佛玩兒一般，又接二連三地翻開了邊上的三個樟木箱，自然也是無不例外，箱子裡裝著的全是金燦燦的元寶。

  沈令儀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見識淺薄了，想她長這麼大，真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又被碼得這麼整齊的金元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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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不等她反應過來，小舅舅席曜又從其中一個箱蓋上釘著的布袋子中拿出了一疊花花綠綠的紙，二話不說地塞在了沈令儀的手中。

  「這些是我姐當年留在家裡的另外一半嫁妝，一共是八個莊子和十二個鋪子，我現在統統物歸原主，外甥媳婦，你可把東西收好了。」

  沈令儀何時見過這般突如其來的潑了天的富貴物什啊，人當即就傻眼愣在了那裡，連那一沓地契房契什麼的都差點沒接住。

  最後還是陸晏廷上前幫沈令儀解了圍。

  「小舅，你好歹也稍微收斂點兒，一上來連寒暄都沒有就往人跟前塞金子地契什麼的，算是怎麼個事兒啊！」

  「是給你的嗎，你就接？」

  席曜瞪了陸晏廷一眼，似防賊一般地把東西從陸晏廷手中搶了回來，重新又塞回了沈令儀的懷中。

  「外甥媳婦你聽小舅說，把東西給收好了。這些都是給你和孩子的，你可別傻乎乎地交給陸晏廷保管。小舅舅知道，現在三殿……哦不是，我是說皇上那邊也緊著銀子，你若把這些都給了陸晏廷，回頭他能背著你把東西都充公咯！」

  「小舅舅……」沈令儀這才回過了神，接住了席曜塞在她手上的東西哭笑不得。

  誰知她這一聲小舅舅竟喊得席曜紅了眼眶。

  「誒，誒！」席曜活到這把年紀也算得上是寵辱不驚了，可是沈令儀這一聲「小舅舅」卻是讓他感慨萬千，「好孩子，值了，有你這一聲，小舅舅真是值了！」

  「小舅舅，您……不是，這些真的都太貴重了！」

  沈令儀多少能理解一下席曜激動的理由，但是她依然覺得眼前這些「見面禮」有些超額了。

  可席曜卻沒有再給沈令儀推辭的機會，只衝她笑道，「外甥媳婦，你瞧，小舅舅來一趟你們陸府也不容易，咱就別在這些瑣事上多計較了吧？」

  沈令儀看了一眼周圍那幾箱子金燦燦的元寶，又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那一沓紙，只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瑣事嗎？

  哎成吧，瑣事就瑣事了，只是她真是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昂貴的「瑣事」啊！

  三人隨即落座，席曜一開口就挑明來意。

  此番他繞道來上京城，一是為了給外甥媳婦來送「改口禮」的，二來是因為他應了陛下的託付，接手了坪山縣那裡的一個礦場。

  席曜說，「明兒我就要準備趕過去了，等礦工都到位了就可以準備開山了。」

  坪山這個地方沈令儀略有耳聞。

  以前畫仿畫的時候她總聽方雲驥說，坪山那邊出來的硃砂紅和雲母白是最好看的。

  因為那個鎮子四周遍地都是礦山，開採出來的礦石物產豐富，除了冶金治鐵以外，有一部分也用作了繪畫調色的染料。

  「是因為國庫嗎？」自然，永隆帝命席曜承接礦場肯定不是為了研磨礦石染料，而是為了那些金子。

  「對。」對著自己人，席曜並無半點隱瞞，「你們的法子固然是可以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但是外甥媳婦，你可聽說一句話，借錢借錢，借急不借窮啊。」

  沈令儀點點頭，覺得這話在理。

  不管之前永隆帝他們是從誰的手上借調銀子，只要是沒有涉及到過往的貪腐贓款，那麼那些銀子就都是要還的。

  眼下二月將逝，三月即來，最關鍵的春種很快就要登場了。

  之前去見李皇后的時候，沈令儀有問起過如今國庫的情況，李皇后直言，熬過春種是沒有問題的。

  但問題是熬過了春種，將「取之於民」的那部分銀子悉數歸還以後，國庫里依然還是空虛一片。

  所以，持續充盈國庫的法子必須是「自產」，而非「借貸」！

  三人細細暢聊直至子夜，散席的時候陸晏廷便提議讓席曜不用再多折騰，直接住在隱竹院就好。

  席曜本是拒絕的，說不必如此麻煩，最後還是沈令儀靈機一動。

  「小舅舅還沒見過阿念和小笙呢，你若住在隱竹院，離陸府也近的，只要孩子們得空，我就帶著孩子們回去看你。」

  席曜果然被這個條件吸引了，遂一口答應了下來。

  陸晏廷於是親自送席曜出了偏門，等他再折回北廂房的時候，卻見沈令儀正蹲在地上，望著身邊的幾口樟木箱子發呆。

  「怎麼，是準備今兒就睡在這堆金元寶裡面了？」陸晏廷斜斜地靠在門扉一側說著風涼話。

  沈令儀轉過頭，一臉苦大仇深地皺著眉，一開口就是討饒。

  「這可怎麼辦，這些真的是太貴重了呀，只怕幾個人都抬不動的，這……這得放在哪兒才安全啊？」

  對於陸府的人，除了二房，剩下的沈令儀是一個都不放心的。

  俗話說的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那些地契房契的倒還好收放，可這幾箱金子到底要往哪裡放啊。

  「沒事兒，你把箱子合上鎖好，就先堆在這兒，這麼沉的東西，你也說了，幾個人都抬不走，誰敢動？」

  陸晏廷說的漫不經心，順勢上前將蹲在地上的沈令儀拎了起來，然後摟著她就往外走去。

  沈令儀尤不放心，走得一步三回頭，嘴裡不禁還念叨著，「難怪你之前把隱竹院帳面上的那兩箱雪花白銀全搬去了宮裡，我當時還在想你的心也太大了，不是說什麼捨不得，只是銀子都上交了，萬一府上出點什麼事兒要急用銀子，拿不出來可怎麼辦啊。」

  她說著便是「噗嗤」一笑，然後輕輕地撞了一下陸晏廷的手臂，假裝嚴肅道，「敢情你是在這兒等著小舅舅這一波呢！」

  要不怎麼說他陸晏廷是算計的一把好手呢，這一番操作，既博了皇上的欣慰，又賺進了小舅舅的私財，要說最大的贏家，還是他首輔大人的這張「面子」啊！